「老師,我也有寶寶金水,我的也給妳用。」另一個女孩也搶著說。
王楠看著孩子們圍著艾月獻寶的場面,噗哧一聲笑出來。「寶寶金水?你們艾老師可是大人喔!」
「誰說的?我是小孩,我也可以用!」艾月不滿地抗議。
王楠又笑了,他就是喜歡艾月天真的這一面,像個小孩一樣教人憐愛。
「好好……妳也可以用。」王楠不再爭辯,笑瞇瞇地看著她。
感覺到他的眼神太過熱情,艾月立刻恢復認真的神情,不再跟他嬉鬧,既然自己對他沒有感覺就不應該給他任何希望。
但是王楠是不會輕易洩氣的,只要她一天沒有男朋友,他就還是有希望的。
「時間不早了,我們趕緊再去找那個什麼趕蚊子的草!」
艾月笑了。這也是她不討厭王楠的緣故,他永遠知道保持兩個人之間的適當距離,讓兩人相處起來輕鬆沒有壓力。很多時候艾月甚至覺得自己還滿喜歡他的,但是要她真的與他交往,卻是做不到的事情。
她無法接受毅然以外的男人以男朋友的身份對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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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個晚上,雨終於停了,不幸的是艾月生病了。
自從她赤腳在水裡走了兩三個小時以後,回來後她就感冒了,並且發高燒。
同事們把帶來的藥拿給她吃,小心地照顧著她。
王楠記掛著艾月的病,一整夜都沒有睡好,第二天一早起來就跑去學校的小餐廳請歐巴桑煮一些粥。
等那些女老師們都差不多起來了,他才端著一碗粥去看艾月。
艾月半躺在桌子拼成的床上,腿上蓋著昨晚王楠堅持留給她毛巾被。
「艾月,妳好一點了嗎?」王楠摸摸艾月的額頭,已經不像昨晚那麼燙了。
「好多了,沒事的,我的身體好得很呢!」艾月笑說。
「還說呢!是誰折騰了我們一個晚上啊?」一個女老師假裝生氣地反問。
「呵呵……」艾月難為情地笑了。
「叫妳不要光著腳丫子走路妳不聽,現在病了吧!」
「我知道錯了,下次不會了!」
「先來喝點粥吧!」王楠把粥端給她。
艾月接過粥,想起他還沒吃早餐。「你也趕緊去吃早餐吧!有她們在我沒事的,你待會兒不是要出去嗎?」
「不急。」王楠溫柔地看著艾月。
「瑩瑩、瑩瑩……請問瑩瑩在這裡嗎?」一個婦女急切的在院子裡詢問。
聽見聲音,王楠衝出去,幾個老師也跟著跑出去。
「怎麼了?」
「哎呀!瑩瑩她爸被封在磚窯廠裡,磚窯廠塌了……」那婦女哆嗦地站著,語帶哽咽。
聞言,老師們全都大吃一驚。
「快點!大家都去幫忙吧!」志工隊的隊長喊道,帶著眾人前往磚窯廠。
王楠跑回屋裡跟艾月說了一句:「妳好好休息!」就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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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月坐在床上,僵著身子,眼睛瞠得大大的。她知道那個磚窯廠,就在離村子不遠的小山坳裡。
她發愣了一陣子,看著窗外院子裡的人都跑光了,隨之下床趕去磚窯廠。
到了那裡,只見磚窯廠前圍滿了黑壓壓的村民,已經抵達的志工隊老師正站在靠近窯頂的地方比手畫腳地指揮著,高高的煙囪已經歪歪地傾倒了,看來不只一個窯洞倒塌。
有一些婦女跌坐在地上嗚咽地哭喊著,有的人則扯著磚窯廠的老闆追打,有的想衝進去救人,卻被人攔著;有的小孩見到自己的母親失聲痛哭,也不明就裡的跟著哇哇大哭……
不久,陸陸續續有人被抬出來,滿身黑炭黃泥,痛苦的呻吟……
艾月的心忐忑不安地跳著,她看到王楠和幾個男老師在人群裡大聲的指揮著,一些女老師則擁著孩子站在一旁。
在一片哭聲中,看著眼前宛如人間煉獄的景象,艾月心中百味雜陳。
她不清楚有多少人在裡面,只知道場面越來越混亂。
不斷有聲音傳出「挖不下去了」、「完了,裡面全是二氧化碳啊!」、「我說了不應該開窯這麼快的,雨才剛停……你看!出事了吧!」……
悲傷的哭聲四起,原本沒有坍塌的窯也受到波及,窯土開始一點一點地塌陷。
看到此景,那萬夫所指的老闆竟嗚咽的痛哭,絕望地喊著:「完了,一切都完了……」
艾月的心頭一顫,眼淚跟著潰堤而出。
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的瑩瑩此刻則淚流滿面的站在她身邊,艾月不禁伸出手緊緊地擁住她。
第十章
「什麼?磚窯廠發生倒塌……好!我們馬上派人過去。」防災指揮中心的組長接到電話,馬上組織各地的救援小組、醫務人員,前往協助。
毅然在負責的防洪任務已成功結束之下主動請纓。
現在他正緊急前往出事的磚窯廠。
事發地點離市區不是很遠,出發不到四十分鐘,已經可以隱隱約約看到那個小村莊。
不知道為什麼,此時毅然的心激動異常,這是從前面對任何重大任務都沒有出現過的情況。
救援小組的車在村莊的入口處停下,帶著防毒面具的救援人員從後車廂有條不紊地跳下,快速向山坳衝去。
天才剛剛放晴,地上的泥土還有些濕滑,所有人的腳下都沾染了一塊塊的黃泥,
在村長、志工隊的秩序維護之下,激動的村民被安撫在距離倒塌地點十米遠的地方。
每個人的衣服上都沾滿了泥漿,哭得筋疲力盡的老人跟婦女更是披頭散髮,誰會想到只是一瞬間,她們的丈夫、親人就被埋在磚窯廠裡,從此天上地下,陰陽兩隔。
看到救援人員的到來,悲傷的人們控制不住情緒的激動,有幾個婦女當場暈倒被抬上擔架。
部分人員已經在出事的地方著手挖掘,有些人則在拉黃色警戒線、抬擔架的醫護人員也隨時在一旁待命。
已經有一個窯洞被挖出缺口,濃濃的煤氣從裡面散發出來,拿著鐵鍬的毅然把鐵鍬遞給旁邊的人,戴上防毒面具俯身向裡面探望,然後慢慢地爬進去……
站在離磚窯廠不遠處的艾月擁著泣不成聲的瑩瑩,雙腳已經站麻了,只聽見人牆裡不斷有聲音傳出--「出來了、出來了!」、「小心啊!」。
不久,一個個渾身是血的人躺在擔架上從人群裡抬出來,身上還冒著淡淡灰白的煙氣,有人撲過去跪倒在地上放聲大哭,有人則慌亂地跑來跑去……
艾月突然一陣暈眩,但是看到身邊的瑩瑩,她強忍著不適,只是捂著嘴巴盡量不讓自己哭出聲音,彷彿她又回到莊幗君父親在她面前去世的那一幕,只是現在這一幕,比起醫院裡平靜的死亡更令人震撼和驚恐。
她從來不曾經歷過生與死激烈拔河的場面,在她的世界裡一切都是美好的,儘管也曾面臨過困苦與災難,卻不曾像現在這樣血淋淋地呈現在眼前。
這是從心靈深處挑起的恐懼,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絕望。
當戴著防毒面具的毅然從人群裡出來時,看到的正是這一幕--在人群外的艾月顫巍巍地站著,懷裡緊擁著一個小女孩,狂風吹亂了她們的頭髮,而她蒼白瘦小的臉上爬滿了淚水,眼裡滿是不安的恐慌。
艾月在這裡!毅然急遽的心跳幾乎快要跳出他胸膛,他只覺得喉嚨裡流過一陣熱潮,鼻子也酸澀起來。一定是在窯洞裡待得太久了,讓二氧化碳把他的鼻子眼睛都熏壞了。
他慢慢的地走向艾月,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的臉。
艾月沉浸在恐懼裡,她不知道自己已經在這裡站多久了,只感覺雙腳無比的沉重,哭喊掙扎的畫面不斷地在眼前出現。
當一道高大的綠色身影朝她走近,她仍然一無所覺。
毅然停在她身旁,看著艾月盈滿淚水的眼睛,嘴唇有點乾裂,臉色蒼白異常,新舊的淚痕佈滿了小小的一張臉;而她懷裡的小女孩子,也是不斷的哭泣。
毅然心下一陣慼然,一手將那小女孩從她的懷裡拉出來擁在自己的懷裡。
瑩瑩仍悲悲切切地哽咽泣訴:「我、我爸爸……」
「不要哭了……」他開口說。
驟然失去懷中的溫暖,艾月才注意到身旁多出一個人。
不知他是安慰大人還是小孩,但他沙啞的聲音充滿了感情,艾月再也支撐不住,身心疲倦的她不自覺地將頭抵在綠色身影的胸前,以尋求一絲依靠。
毅然將她也擁進懷裡,隔著厚厚的衣服,仍可以感覺到她高燙的體溫,她的肩頭也顫抖得厲害,他不禁更用力地將她往自己的懷裡摟緊。
恍惚的艾月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力道,神智猛然驚醒過來。
當她發現自己正伏在陌生人的懷裡時,雖然感到驚訝卻沒有掙扎,因為他給她的感覺好像毅然,而他的手扶住自己肩頭的姿勢也和他十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