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根本投有招架的餘力,對不對?除非我去,要不然其他人會撕了楚石,把他剝得一乾二淨。」他犀利地緊盯著祝威祥,嘲弄地說:
「而你向來算準我的脾氣,更知道,我對楚石的好感,因此,我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
「不要怪我,小季,你也知道我的工作壓力,這是一個資訊爆炸的時代,在同業劇增、百家爭鳴的情況下,寰宇要維持經營的佳績非常不容易,所以我必須抓住每一個可以利用的機會,包括讀者關心、愛看的訊息,你能瞭解我的立場和苦衷嗎?」
季剛站起身,臉上的表情是不置可否的。「你知道我不會怪你的,所以,你可以把你的歉意收起來,如果你不放心,我還可以用我一向秉守的工作信用和職業道德來向你保證,儘管,我不贊成你的做法,但,我既然答應接這個任務,我就會全力以赴,這樣,你可以滿意了吧?!」
祝威祥對他的冷嘲熱諷和無理並不以為忤,反而很有風度地淡淡一笑。「很好,如果你的態度能更溫和一點,那我會更滿意的。」
季剛揚揚眉,露出兩排整齊的牙齒。「得了吧!老總,如果我是那種能屈能伸的「豪傑」,今天你的寶座恐怕早就不保了。」
祝威祥聞言不禁開懷大笑。「小季,你可真是一點也不謙虛啊!」
季剛拉開門把,離開前不甘示弱地補充了一句:
「那還不是跟大人您學的。」
「不要太得寸進尺啊!」祝威祥笑著警告他,心裡卻因季剛的合作而感到輕鬆快意。他一向信任他敬業執著的工作精神,相信有他出馬,這次特別而大膽的任務一定能夠順利完成,他有這個信心,也有這個篤然肯定的樂觀,他能讓寰宇經歷多次面臨同業激增和誹謗打擊的考驗而屹立不墜,信心、樂觀和毅力都是他力挽狂瀾的基石。
而知人善任更是一項不可抹滅的因素。
☆
宏鼎建築企業大樓巍巍壯觀地聳立在熱鬧繁華、大廈林立的敦化南路上。
透明晶瑩的玻璃窗外輝映著夕陽餘光和閃爍更迭的霓虹燈,幾乎讓人來不及適應地微瞇起眼睛。
殷允帆仰靠在他的辦公室轉椅內,剛從一場冗長而令人疲乏的股東會議掙脫出來,他疲倦地幾乎不想動,不想說話。
一張俊美、不羈而玲峻的臉孔隱藏在昏暗的辦公室內,彷若古希臘的貴族雕像,有幾分駭人而肅寒的意氣。
桌上的內線電話響了,他知道準是他那位一向盡忠職守的女秘書林中慧提醒他別忘了六點半凱悅酒店的約會。
他迅速地拿起聽筒,知會她十五分鐘後通知司機備車出發。
剛站起身,準備套上西裝外套時,桌上的專線電話響了,他皺緊眉峰,不耐煩地拿起聽筒:
「喂,我是殷允帆。」
「允帆,我是媽啊!」
他的表情更探沉了。「媽,您又有什麼重要的事要吩咐了?拜託,你長話短說好嗎?我等會還要去洽商一樁很重要的生意呢?」
「允帆,你這孩子怎麼搞的?脾氣愈來愈暴躁,連跟自己的母親講話都那麼沒耐性?」殷太太輕聲埋怨著。
「媽,您今天連這通電話在內已經是第七通了,我求求您有話一次交代完好喝?您又不是不知道公司的業務有多忙,光是開會、吃飯、應酬就已經把我忙得連氣都喘不過來了,偏偏您還有心情打電話來跟我閒話家常。」
「是,我承認我是囉嗦了點,可是,誰教我上了年紀,記憶力不中用了,你這個做兒子的就不能多擔待點嗎?」
殷允帆無奈地搖搖頭,啼笑皆非地歎息道:
「好吧,誰教我是您生的,現在能不能請我偉大的母親大人您趕快頒下懿旨,行嗎?」
「是這樣的,這個星期六你爸在家裡設宴款待楚石和他的女兒楚夢安,你務必要在家裡做陪,你也知道你楚伯伯有多欣賞你,而且,楚夢安剛從國外深造回來,你們一直沒機會碰面認識,所以——」
「所以,你們就瞞著我擅自訂下了追個名為聯誼實為相親的飯局?」殷允帆諷刺地打斷她,整個身軀都僵硬起來。
「允帆,你這孩子,你不要這麼排斥這種事好不好,你都已經卅二歲了,整天浸泡在公文裡,要不然就是和一些舞國名花攪和在一瑰,你這個樣子看在我和你爸眼裡心裡有多難過,你知道嗎?」
「舞團名花難道不是人嗎?至少,比一些矯揉造作,虛情假意的名門淑媛實際多了,至少,她們擺明了要錢,不像——」他沉著臉說,整個人都被一種不可克制的震顫和憤懣所主宰著。
「允帆,你這孩子,都已經四年了,難道,你還不能從江翠屏給你的夢魘中清醒過來嗎?」殷太太憂心忡忡的說道。
江翠屏這個字像一條殘酷的鞭子,狠狠地從他緊縮的心臟鞭策過去,他呼吸沉重,回憶像黑洞般吞蝕了他的尊嚴和驕傲,他咬緊牙截,臉色白得嚇人。「清醒?!我是太清醒了,所以,我不會重蹈覆轍,讓你們來擺佈我的感情,一個江翠屏就足以讓我領受女人的善燮無情、虛偽狡詐,我不會傻得再去扮演可笑的羅蜜歐,嫣,我勸你和爸省省心思吧,相親的遊戲你們還玩不累嗎?」
「允帆,你不要這樣子,並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像江翠屏一樣,你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像我,像你兩個姊姊她們不都是宜室宜家型的女人嗎?不要一朝遭蛇咬——」
「媽,夠了!我不想聽了,反正我這一輩子絕不會再讓任何女人來左右我的生命,把我當成玩物一般!」說完,他激勤的切斷雷韶,不給殷太太遊說的機會,寒著臉,顫悸地用力關上辦公室大門,在林中慧錯愕的目光下大步邁入電梯,在密封的空間裡,費盡心思地一寸一寸平復翻騰不已的情緒。
☆
寰宇雜誌社。
季剛板著臉,抱著一份資料袋在未經許可的情況下闖進了祝威祥的辦公室。
祝威祥正在講電話,他淡淡地掃量了他一眼,渾然不把季剛臉上隱含的怒氣看在眼裡,依然談笑風生地講他的電話。
季剛憋著氣,坐在他的桌側,一雙漂亮有神的黑眸冷得像天空中最耀眼的寒星。
祝威祥終於意識到季剛的「來者不善」,他迅速結束了電話。「幹嘛!你擺個晚娘面孔給誰看啊!不是我愛訓你,你老弟最近氣焰也太囂張了吧,雖然你是老闆面前的紅人,雖然!我這個總編輯對你頗禮遇、看重,這也並不意味,你可以不打招呼就擅闖我的辦公室,甚至板個比馬桶還臭的臭臉給我看!!」
季剛抿抿唇,深吸一口氣,終於發難了。「拿去!」他丟給他一袋牛皮紙袋。
祝威祥納悶地接過來,當他發現裡頭一疊影印資料中,竟有一張少女的照片時,他細細端詳著,一雙細小的眼睛都亮了起來。「哇,這小妮子還真漂亮,不錯,不錯,的確秀色可餐!」
「餐你個頭!老總,你這次實在太過分了,你知道她是誰嗎?她就是那個你費盡心機逼我去接近的楚夢安!」季剛火大的低吼著,渾然控制不住澎湃洶湧的怒濤。
「幹嘛臉紅脖子粗的?她是楚夢安又如何?我不是跟你說過她長得很漂亮嗎?難不成她的美麗也得罪你了,還是,你怪我描述得不夠傳神詳盡?!」
季剛滿臉通紅。「不是,而是——」他逼近祝威祥,被他眼中那種逗趣的神采撩得又惱火又尷尬。「你竟然沒告訴我她是個幼稚園園長。」
「怎麼?你對幼稚園園長有成見嗎?」祝威祥失笑地揚著眉反問他。
「當然不是,問題是,我怎麼去親近她?」
「你可以去應徵當保姆啊!反正,在外國也不乏優秀的男性保姆啊,說不定你還可以成為一名成功的保姆,順便修身養性磨一磨你那暴烈又不識好歹的脾氣。」祝威祥笑嘻嘻地說,臉上揶揄的意味更深、更濃了。
他見季剛繃著臉不講話,不禁歎口氣,半真半假的說:
「原來你的敬業精神也是有條件的,原來,你對幼稚園園長有恐懼症,好吧!君子不強人所難,我就——」
季剛臉部的肌肉抽動了一下,半晌,他笑了。「得了吧!激將法的戲我看多了,老實說,除了這點在技術上的困難外,我還發現一件令我生氣的事,那就是你給我的資料根本是錯誤的,什麼楚石和冷晏妮一見如故,彼此鍾情,只是因為他的女兒,所以才暫時冷卻下來,狗屎!!經過我這一星期的追蹤搜證,他們兩個人根本連好感都談不上。」他說得一副氣憤填膺的模樣。
「哦?那——楚石為什麼會常去光顧冷晏妮主持的酒吧,沒有感情的人,怎肯每晚花大筆的費用坐在那品酒,只為了一個初識不久的女人?我們都知道這家席夢酒家的消費額是相當驚人的。我想,楚石就算嗜酒如命也禁不住這樣「慘烈」的支出吧!!」祝威祥慢條斯理的分析道。他見季剛一時啞口無言,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再說,我若不提供你一些似是而非的資料,怎能測驗出你是不是在打馬虎眼?還是抱著雖不滿意但還可以接受的精神去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