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季眉嬌媚地皺皺眉頭。「你們慢慢等吧!反正,本小姐心如鐵石,早就抱定了決心,絕不嫁做商人婦,何況——任何男人只要跟我大哥一比,馬上就——」她做了一個非常「不屑」的表情。「我怎會看上那種渾身銅臭、充滿市儈味的公子哥兒呢?」
錢佩君聞言,不禁反層相稽。「是喲!那個男人能跟你那個才高八斗、文采非凡的記者大哥相媲美,尤其是我那個滿腦子只有賺錢,沒半點才氣、人品素養極差的老公江霈德,恐怕——只有替你大哥季剛提鞋的份兒了。」
這番似褒似貶、半假半真的話果然讓季眉消受不住,趕忙紅著臉小聲討饒:
「錢姊——你講話幹嘛這麼酸溜溜,又充滿了辣味嘛?」
「不充滿酸味和辣味,我心裡怎能平衡呢?」錢佩君調侃地瞅著她,慢聲補充著。「第一,全世界的好處跟便宜都給你們兄妹占光了,瞧你們兩個,女的長得溫婉嬌美,男的呢?瀟灑出眾,又有一身的好才情,想想,不先教人怨歎上帝造物的不公和偏頗,再者,咱們醫院無論是已婚、未婚、只要是長有眼睛、沒瞎的男性員工,包括院長、甚至病人、病人家屬在內,每一個人見了你無不心生愛慕、大獻慇勤,教我們這些色不迷人的護士好生不平、好生自卑喔!」
季眉被她糗得哭笑不得,一張俏顏紅得像晚霞般艷麗不可方物。
「錢姊,你真是!那種事不提也罷了。」
錢佩君笑得好不開心,她眨眨眼,努力控制臉部擴散的笑意,事實上,她相當疼愛季眉這個心思靈敏、善解人意、美得像藝術品的女孩子,除了她的靈慧懂事,她在處理病人和家屬的情緒問題上的細心謹慎和親切、利落更是教人激賞和肯定的,更別提她那一臉猶如天使般迷人、溫馨若夢的笑靨。
她一直當她是自己的妹妹一般疼惜和照顧,不可否認,這個年輕而漂亮的白衣天使擁有一股讓人打心眼喜愛、憐惜的魅力。
也難怪,她在醫院裡的人緣是那樣充滿了擴散而驚奇的效果。更難怪——那些整天與手術刀、病人的呻吟、病菌為伍的醫生們個個將她視為自己夢寐以求的紅顏知己,從眉目傳情、鮮花攻勢、排隊接班,各類絞盡心思的追求花招無奇不有,更甚者——有的男性病人就躺在病榻上對她展露愛意,弄得季眉啼笑皆非、不勝苦惱。
有時候在照顧病人,穿梭在大大小小的病房、手術室、聞了一整天的消毒藥水的氣味之後,她們會在短暫的休息中互相交換工作心得,甚至調侃對方一番,來增加工作辛勞後的情趣和意境,彼此打氣、鼓勵,否則,在這般繁重又吃力不討好的護理醫療工作中,要得到正面的成就感和肯定是相當困難的,尤其是在鼓勵病患和死神勇敢搏鬥的過程中。也因此,她們格外珍惜這份在休息室中培養出來的情誼。
「要我閉上嘴巴也可以,如果你那個帥得可以當電影明星的老哥願意跟我來個浪漫的燭光晚餐,滿足我那極度貧乏又自卑的心靈之苦,我會考慮口下留情的。」
「口下留情?你不怕你的江霈德吃醋,我還怕我大哥被你的熱情給淹役了,誰不曉得你暗戀他一輩子了——」季眉終於逮到機會反擊了,她說得笑意盈盈,滿臉神氣的光采。
難得一向鎮定自如,有老大姊作風的錢佩君也會臉紅,她瞪著季眉,沒好氣的罵道:
「死丫頭,你竟取笑我;看我下次派個多難纏的病人來折騰你,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對主管造次?」
「造次?我怎麼敢?只不過——」她淘氣地流轉著一對漂亮生動的眼眸,好整以暇的說:「事關我大哥的生死和清白,我實在不敢私相授受。」說完,她機伶地搶過皮包,在錢佩君的棉花盒扔來之前閃出了休息室,一路笑咯咯地步出了聖恩醫院。
☆
季剛一跨進寰宇雜誌社,剛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他桌上的內線電話就響了,他本能地先喝一口茶,然後拿起聽筒,他知道除了他們那位素來只求績效,不問手段,甚至罔顧屬下感覺的總編輯祝威祥之外不會有別人。
這位祝先生是新聞界出了名的工作狂,也是有名的剝削專家——很懂得善用各種管道搜集資訊,創下獨家新聞的佳績。更擅長「壓搾」部屬的專長和才幹去為他「打拚賣命」,挖掘層出不窮的新聞焦點。
也因為他的精練和大膽,寰宇雜誌才能從百家爭鳴的新聞雜誌中脫穎而出,成為廣受讀者肯定和好評的刊物。
尤其是他們報導的新聞角度不僅廣泛而精闢,而且內容豐富多元化,舉凡政治、文化、經濟,五花八門等消息、乃至名人軼事、專題報導都編撰得生動活潑,引人入勝。
當然,這和他們擁有一群質素很高的新聞專業人員和編輯群有關,這些新聞界的精英個個都是身懷專才的高手,尤其是他們那種不怕艱險、上山下海的服務精神,更是寰宇雜誌能夠壯大的重要憑藉。
季剛更是這一群生力軍中的佼佼者,尤其他剛剛完成的「天安門事件——學運背後的覺醒和覺悟」的系列專題報導,內容精確而犀利地剖析了學生運動,在近代中國的演變歷史和發展性,客觀而詳盡的從歷史、教育、社會文化的層面來剖析學運激情過後的影響,及延伸出來的後遺症,理性和感性地陳述了中國民主政治之所以無法積極進步的原因,發人深省之餘,更喚起所有關心大陸政情發展的讀者一致的喝采和迴響。
季剛非常瞭解他的頂頭上司絕對不會平白放他一星期的假,溫情假期的背後一定藏有艱巨的任務,這是祝威祥一貫的作風。
相信這次也不會例外。
果然,聽筒那端傳來祝威祥不冷不熱、帶點沙啞的聲音。
「季剛,我有事要跟你商量,請你來我辦公室一下。」
季剛自我解嘲地挑了一下濃眉,懶洋洋地揶揄道:
「老總,你可真是一點也不浪費時間,我剛銷假回來,你就宣召我,敢情沒什麼好差事要差遣我?」
「是不是好差事你進來不就知道了?!」祝威祥也很乾脆,他們共事五、六年了,工作培養出來的默契和瞭解也讓他省去不少客套、燒圈子的繁文縛節。
「不必了,老總,我跟了你五、六年了,你什麼時候給過我輕鬆、偷快的任務?上回更過分,你教我去挖掘妓院的內幕,這也罷了,還居然教我假裝尋芳客,害我差點沒被那些妓女給五馬分屍了——」他想起來就心有餘悸,甚至!還有一份揉合了惱怒、尷尬的怒氣。
「誰教你老弟長得一副人見人愛的小白臉,害那些妓女大姐們個個見色心喜,芳心大醉,願意免費為你老弟服務,這種天上掉下來,不花一毛錢的艷福可不是每個人都有的,若非我特別鍾愛老弟你的才幹,這麼香艷刺激的差事多的是有人搶著幹,你別不識好人心啦!」祝威祥的聲音有份掩蓋不住的戲瘧和笑意,害季剛一張俊逸的臉孔漲得通紅,又有份克制不住的惱火。「老總,你實在太過分了,你明知道——我什麼事都沒幹,你還拿它來做文章,弄個不好,還讓別人誤會我假公濟私。」
「我本來就不反對你假公濟私,反正是公私兩便嘛!誰教你老弟假清高,喜歡扮演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有現成的便宜不會占?」祝威祥笑得更老奸巨猾了,其實,心底裡他非常欣賞季剛的鯁直樸實,而他的工作態度和操守更是雜誌內其他男性工作人員所望塵莫及的,所以,這次探討妓女在工作的辛酸血淚及雛妓問題系列專題報導,他才放膽交給他全權負責
換作其他同仁,他可就沒有絕對的把握了。
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季剛帥氣而富有書香的氣質會那麼具有滲透力,居然會引起那些妓女爭風吃醋,甚至大打出手。
有個年近四十的老妓女,甚至還表示願意為他收山,把這些年來皮肉生涯所賺的錢拿來「養」他。
嚇得季剛拔腿就逃,只恨爹娘沒多生他兩條腿。
這段香艷軼聞一直到現在還不時成為寰宇雜誌社的趣談,有的比較缺德的男同事還煞有其事地拍拍季剛的肩膀,嘲瘧的說:
「小季啊!我看你乾脆別那麼辛苦跑新聞算了,反正,你有上蒼眷顧的天賦異稟,如果你願意,保證你可以成為最搶手的新一代舞男。」
氣得季剛差點掀桌子,繃著一張冷臉好一陣子都不跟那些分明故意嘲弄的男同事講話。
接著,他軟硬兼施,鄭重其事地對他這個總編輯三申五令地提出「警告」:
不准再派這種「有色彩」的濫任務給他,否則,他就拍拍屁股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