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奈地放手,知道一時片刻是不能令她芥蒂盡消的,只好依言行事,博取她多些好感。
她氣不過他那傲然的態度,彷彿所有事都盡在他掌握之中,想著想著,她揮拳就想打他,可是他一個閃身,就避開她無害的粉拳。
「想打我?可以,等你某天已經原諒了我,我任你當練拳沙包打。」他狡黠地笑,很明顯拒絕做虧本交易。
現在她打了他,氣還是不會消,那實在得不償失。
「你無賴!」而且小氣,連讓她打幾下發洩也吝嗇!
「我又沒說不行,只不過你打了我,我就當你已經原諒我了。」擺明是讓她進退兩難,打又不是,不打又氣憤難平。
「隨便你!」她掙脫他的鉗制,憤然離去。
怎料這一句「隨便你」,代價可真是大。
賀恆楚聽得很受用,乾脆天天來餐廳報到,天天在她的視線範圍出現,而且一來就是整個下午,讓她極困擾。
每當她惱著問他為什麼又來了,他只會閒情逸致地回話道:「你自己說隨便我的,那我就來啊,怎麼了?我又不是沒付錢,你在不高興什麼?」
對對對,顧客最大!不當她老闆了,還能把她吃得死死的,算他行!
只是他天天坐鎮店內,使她心神渙散,做事不專心,常常想走出廚房,看看他究竟在幹什麼。 .
不過他的聲音經常傳人她耳中,只因他常和其他客人高談闊論,把店中的氣氛搞得好不熱鬧,有些時候連她大姐都忍不住當他的聽眾之一。
「股市投資法則:掌握先機,佈局機先。而九字箴言是:順勢而為、去我執、宏觀。唯一、二低、三高、四要。漲跌三部曲:行情總在絕望中誕生,在半信半疑中成長,在充滿希望中毀滅。」
「那怎樣才能贏大錢呀?」叔伯們最關心的也只有這點。
他喝了一口咖啡,繼續說:「股壇必勝大法:借運、借勢、借蠱。其實這種東西,六分運氣,四分技術,最終還不是要看看自己的眼光和運氣。」
客人們都聽得似懂非懂,直接再問:「那有什麼竅門是比較容易賺錢的?」
「我的觀點是:贏家,事前佈局;輸家,事後追漲。底部進場不贏也難,山頂上玩有誰能贏?最緊要的,是時機。」
「好小子,你真行,想必你已經賺得盆滿缽滿了吧?」年長的伯伯拍了拍他的肩膀。「賺了錢記得要孝順父母啁!」
「當然,可惜我父母早就往生了。」他神色一黯,卻即時回復過來。「所以,我會把錢孝敬我的女人啦!」
方珈裳在裡面聽到這些話,差點沒笑破肚皮。他把錢孝敬女人?需要嗎?不是女人送錢給他用嗎?以洪莠秀為例,她不就是拿家中銀行的錢,名為投資借貸,實是孝敬她的夢中情人嗎?
「你有老婆啦?」方大姐試探地問,想多瞭解這個珈裳的前上司。
「老婆?」他反射性地望向剛走出來送咖啡的女人。「沒有,不過我會把女朋友當,老婆一樣疼。」言下之意,只要是他愛的女人,是不是名正言順的太太,對他來說沒什麼兩樣。
「那你有女朋友嗎?」這樣的精英份子,肯定是女人間的搶手貨。
「暫時沒有。」
「當然沒有,他有虐待傾向,誰愛他就誰遭殃。」
珈裳話一出口,驚呼聲四起。虐待……難道是「那方面」的虐待狂?天啊,太完美的男人果然多少也有些缺憾的。
一男一女互瞪一眼,又開始齜牙咧嘴廝殺起來。
「你怎麼知道我是虐待狂?難道你被我虐待過?那你告訴大家,我『哪方面』虐待你?」
「精神上,肉體上!」話才說出口,她就後悔死了,差點沒被眾人嘩然的聲浪給淹死。
「那你被虐得痛快嗎?還是覺得已經遭殃?」他邪魅地咧起好笑,期待她一步步墮入他的陷阱。
「當然是遭殃啦,誰跟你這變態痛快?」痛苦就一堆,受也受不完!
「呵,那你就是愛慘我了羅?」見她臉色遽變,他似是無辜地指向她。「你自己剛才說誰愛我就誰遭殃,那你覺得跟我是遭殃,那肯定是愛我了!」
「無恥!」她大嚷,差點衝過去賞他兩巴掌。她早就知道他體內有喜歡惡作劇的因子,但沒想到會發揮得這樣淋漓盡致!
「快打我吧,這樣你就原諒我了!」他毫不在乎她的凶悍,還一副任她用刑的架武,看得她火氣直升。 、
「你想得美,別作夢了,我一輩子也不原諒自私的你!「他這是什麼態度,明明是來向她求和,應該要有和顏悅色,內疚到想死的樣子才對,怎麼他老是要惹火她?
「我親愛的珈裳,一輩子的時間長到連我也數不清楚,別把話說得死死的,說不定有轉機呢!」
「轉機?」她嗤之以鼻,彷彿聽到最諷刺的笑話。「難道你會愛上我嗎?愛上的話又會跟我一輩子嗎?如果不會,就別來跟我說大道理,別來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啊!」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拒絕嫌棄,賀恆楚也逐漸沉不住氣。「就是我真的愛上你了,卻要受你不層唾罵的話,我倒寧願沒認識過你!」
這樣的話讓她心如刀割。「好啊,那你給我滾!」她第一次用這樣的惡言潑語罵他。
他瞄了瞄她,再轉頭瞥了嚇呆的眾人一眼,便往門口走去。
他走得俐落瀟灑的樣子,再度令人怔愕,她心底迅速竄上一股強烈的失望,說不上來究竟為什麼,只是失落。
咻——颯颯颯——
一陣陰澹的風滴溜溜的吹過來,擺動濃密的枝葉,微微搖動著門上的風鈴。
方珈裳還是怒目握拳,站在門前發呆,好像他從沒來找過她似的。她又再度氣走他,連和好的機會也不再有了……
好戲演完,客人間又再起哄找話題。「看這樣的天色,暴風。甫就快要來了吧?我沒有帶傘耶,怎麼辦?」
「那就先在這邊坐坐啦,等雨過了再回去。」
「這樣的雨會下得完嗎?傍晚開始下的雨,大概明兒個才停吧?」
飄落的雨絲,只能吸收著都會的喧囂,但過了幾分鐘,雨果然下得更猛了。
珈裳越看越不勁,想也沒想,拿起自己今天帶來的雨傘就衝出店外。
「珈裳!」方大姐喊。笨蛋,下雨了還出去幹嘛!
「別喚了,她的心早就飛去那小子身上了,而且我看那小子對你家妹子也有意思,就由他們去吧!」伯伯笑了笑。
「什麼?他對珈裳……不會的,就是這個男人解雇她的啊!」喜歡她又怎會這樣對她?
「我吃鹽多過你吃米,信我的準沒錯。」
方大姐聞言大喜。「那太好了,珈裳嫁得出去,方家不用繼續面目無光了!」這個喜訊,一定要傳遍千里才行!
「恆楚,恆楚——」
方珈裳拿著傘,慌忙地尋著賀恆楚的身影。
都過了那麼久,不知道他還在不在附近?他有沒有、去避雨?有沒有被淋濕?
遠遠瞪著那小小身影的賀恆楚,好半響說不出話來。剛剛才想轉身離開,便聽見熟悉的女聲在叫喊他的名字,沒想到是她。
他來找她,想跟她好好道歉懺悔,可是她卻再次封閉心房,絕口不提舊事,害他如墮煙霧,迷茫無助,更被她絕情的話氣走。
她見到他,急忙跑過來後,舒一口氣便說:「幸好你還沒走遠!」
「你來幹嘛?在下大雨你知不知道?!」他冷眼而視,滿是譏刺的口氣。
「我就是知道才出來找你。」她不理會他的冷言冷語,把傘移到他頭上。「快拿雨傘啊!」
「方小姐,我的事不勞你費心。」他毫不留情地把傘推回去,然後衝入雨中,冒雨而行。
第一次聽他這樣喚她,她心裡感到極為難受,可是她仍然追上前,硬把傘塞入他手中。「我這就回去了,你快拿好它啊!」
抬頭一看,他突然發現這是他倆第一次見面時他送她的雨傘。「這不是我的傘嗎?」
她沒想到他還記得。「對,所以你拿回去吧!」
「為什麼?你不是恨我嗎?為什麼還來找我?為什麼連我的傘也保存著?」他拉住她,語氣略為激動地問。
面對咄咄逼人的他,她幾乎啞口無言。「別再問了!」
他以為她連解釋也不想對他多說,煩躁的情緒一湧而上!「你不說,我也不想知道!既然這樣,你還留著這把傘幹嘛,何不乾脆丟掉它?」說完,他火大地把雨傘扔在地上,任由雨水拍打在兩人身上。
雨水像在替她哀悼沒有結果的愛戀,替她終結兩人的關係,連她一直珍藏的雨傘,他都嫌惡地丟棄了!
望著他生氣而絕情的身影,她情不自禁地哭了,慢慢把傘從地上撿起,連回頭望他也不敢,失魂落魄的在滂沱大雨中向前奔跑,直到一輛車駛來,她才回過神。
「危險!」忍不住回頭看向她的賀恆楚,見疾駛的車子朝她開去,立即驚懼的大聲吼叫著,過度激動的壓抑染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