歎了一口氣,但這回是為了姚家姊弟而歎。
「大君、小軍的媽媽在他們小時候就死了,身為柔道教練的爸爸那時也剛去世不久,只是他們比我更慘的一點是,他們沒有地方住,也沒有親戚要收留他們,當他們呆坐在公園中時,就是為了住的地方在發愁。」
「所以妳就帶兩個陌生人回家?」皇甫殿臣很詫異自己能用這麼冷靜的語氣問話。
「是啊,不然怎麼辦?」她覺得他的問題很廢話。「我弓聽大君講完這些,馬上二話不說的就帶他們回家,畢竟同是天涯淪落人,我不幫他們,誰幫他們?」
「妳怎麼可以這樣隨便帶人回家?如果他們是壞人,妳怎麼辦?」皇甫殿臣無法接受的是這一 點。
「但他們不是啊!」她覺得他的疑問很奇怪。
「妳又憑哪點知道了?」他真要為她的毫無戒心捏一把冷汗,繼而又有弓些些的生氣。
搞什麼嘛!對他,她也是如此,單是一個室友的名義,就讓她掏心掏肺的對待他;對那兩個叫什麼「大軍」、「小軍」的兄弟也是如此,而這兩個人原來還只是她在路上遇到的陌生人。
「妳有沒有想過,眼前是因為妳的運氣都還不錯,所以才沒有怎麼樣,但如果妳遇上的是別有用心的壞人,下場呢?妳有沒有想過那個後果?」他質問。
「什麼怎麼樣?會怎麼樣?」她不理會這種假設性的問題,對他的怒氣更是感到莫名其妙。「明明就沒有怎麼樣,你一定要說成會怎麼樣,你這人真奇怪。」
皇甫殿臣臉差點變綠。
「妳都沒有想過,妳有可能會遇上別有居心的壞人嗎?」他真想用力的搖晃她,好乘機將危機意識塞進她的腦袋裡。「如果引狼入室的話,妳怎麼辦?男人都是不可靠的,要是他們兩兄弟對妳起了色心……」
「說什麼啊?什麼兩兄弟?什麼起色心的,你在亂講什麼啊?」她覺得好笑,莫名其妙到覺得好笑。
「大君跟小軍是姊弟啦,他們姓姚,姊姊叫姚芷君,弟弟叫姚子軍,很好笑吧?他們兩個人的名字發音一模一樣,只是字不一樣而已。」杜瑞仙連忙補充解釋,而且提到了姚家爸爸的命名天才,還有心情取笑。
好,不是兄弟,感覺上是好一點了,但皇甫殿臣可沒打算放過這回事。
「還有……」不用他開口,她主動再補充說明他在意的部分。「雖然弟弟小軍是男的,但他現在也只是高中生而已,是現在耶,換算回去,當年我遇見他時,他還是個小蘿蔔頭,大君的話則是女的,你以為他們姊弟倆能對我怎樣?起什麼色心啊?」
讓她一搶白,皇甫殿臣好像沒話可說,但那只是針對姚家姊弟的部分無話可說。
「問題妳對人沒有防心就是不對。」他強調。「目前的話,是妳的運氣都不錯,還沒遇上真正的壞人,如果哪天妳再隨便對人好,結果遇上了有心份子……」
「你傻啦,我怎麼可能會讓這種事發生?」她白了他一眼,截斷他的話。
「妳要怎麼不讓這種事發生?」沒堅持己論,但皇甫殿臣一點也不信她,直接反問她。
「感覺,我用感覺的嘛!」她說著,語氣得意,像在講什麼了不起的事,因為後來的談話,早忘了方才心情才為過去的童年回憶而低迷不已。
「感覺?」皇甫殿臣懷疑他聽到的是外星語言,他怎麼感覺不出這兩個字有什麼實質功效?
「你恐怕很難想像,但實際上就是這樣,經過我繼母跟繼姊的長期訓煉後,我對人的判斷能力比一般人要來的強,我可以很準確的依據我對每個人的好惡直覺來判斷,判斷出給我這種感覺的那個人心性是好是壞…︰不是我自誇,我的準確度比台灣的氣象台報氣象還要精準。」說到後來,她都有點洋洋得意了。
皇甫殿臣看著她,無法言語,也因為他實在不知道該對她說什麼。
「總之就是這樣,你別誤會大君、小軍了。」她很堅持這一點。
怕他不夠明白她的認真,她又強調道:「我其實很感謝他們的,要知道,表面上好像是我幫助他們,提供一個容身之處給他們姊弟,但其實他們姊弟給我的幫助更多,沒有他們做伴前,我一個人住,嘴裡固執不承認,但其實心底總是有些害怕;如今有他們相伴,除了增加居家安全,更強過一個人獨居的寂寞,再說,現在事實證明,我那時的決定確實是對的,他們兩姊弟不但是好人,現在更是我的家人,因為他們,我每天都很快樂。」
她都這麼說了,他能說什麼?
話題終結,沒人再接著下去,但並不表示皇甫殿臣認同了她擇友的方式。
他決定,她不懂保護自己,那就由他來!
以後就由他保護她,為她過濾有可能會傷害到她的人事物……
就這麼決定了!
☆☆☆
出租車平順的往「員工宿舍」開去,經由一番長談冷靜下來後,對他,杜瑞仙心中有些抱歉。「對不起。」途中,她突然說。
「?!」皇甫殿臣看著她,有些不解。
「本來說要幫你找看看有沒有人認識你,讓你接觸從前的人事物好恢復記憶,沒想到因為我的關係,害你錯失了機會。」她覺得不好意思。
「別說我,妳呢?妳確定要放棄這次參展的機會?」皇甫殿臣最感到在意的,是她這個決定。
「如果不是大君堅持,我本來也沒什麼特別的意願要來。」她老實承認她不求上進的缺點。「現在的話,知道有純純姊要參加,我更不想參加了。」
「為什麼?藉參展的機會,在比賽中奪冠打敗她,不是很好?」他都為她想好出氣的方式了。
「有可能嗎?」這一方面,她很消極。「我知道繼母一直很用心的栽培純純姊跟思思姊,我相信以繼母的作風,純純姊一定是讀什麼專門學校、拿專業證書出身的,會被公司挖掘、邀請參展,全憑她自己的實力。不像我,完全是憑著運氣跟雅瑄姊的賞識,才得到參展的機會,這一相比,我怎麼比得過有專業知識的她?我才不想在她面前自取其辱。」
「能獲得雅瑄姊的賞識,不也是妳自己的實力?」皇甫殿臣提醒她,沒注意到自己叫唐雅瑄的語氣有多自然。
他沒注意,她更不可能發現,仍是一臉悶相,沒信心的道:「你別安慰我,這件事我已經打定主意了,我一回家就要打電話跟雅瑄姊說這件事,跟她道歉,當初承諾她要做的事,我現在真的做不到。」
「妳沒做,怎麼知道妳做不到?」皇甫殿臣總覺得可惜了,微蹙著眉,忍不住分析起來。「做這一行……就算不是這一行,只要是攸關創作的行業,除了經驗、知識,更重要的是才能與天賦,妳要相信妳白口己,妳本身是絕對具有才能跟天賦的,如果說,妳是怕專業知識不如人,有不足的地方,這些都是可以惡補……」
「惡補?」她截過他的話,反問他。「找誰呢?我們能找誰來惡補?」
皇甫殿臣被問住,因為他現在可是「喪失記憶」的身份,就算擁有再多的資源背景,也沒辦法提供給她。
誤會他的沉默是認同,她歎氣。
「就算想扭轉乾坤,但這裡就我們兩人,沒有背景、沒有任何的後援支持,有誰能幫忙?就算找上雅瑄姊,但她遠水也救不了近火,根本就來不及也沒有用,因為水晶鑽飾展再兩天就要開始了。」現實就是這麼傷人,無能為力,她根本就無能為力改變什麼結果。
皇甫殿臣很想再說點什麼來說服她,因為他比誰都知道,雖然展覽是兩天後開始,但真正要讓各家公司推出的作品比賽,是在展覽的倒數第二天,然後在隔天、也就是展覽最後一天由主辦單位固定舉辦的閉幕舞會上,才會公佈得獎的作品。
仔細算來,展覽一共要展出七天,扣掉末兩天交出去比賽到公佈的天數,前五天加上比賽前的這兩天,他們有一個禮拜的時間來為她惡補她自認不足的專業知識。
雖然緊迫,但這一部分本來就只是為了補足她的自信心,盡量做就好,對於交出作品跟她的創作力並沒有太大的影響。
真正的問題是,他要怎麼合理的告訴她,其實喪失記憶的他有背景、有相關人脈,絕對能為她找到好的老師來幫她惡補?
「謝謝你的關心,但我想這件事還是別再提,就這麼算了。」她覆上他的手,輕拍幾下,像是反過來在安慰他似的。
說真的,他的關心讓她感覺窩心,但她真的是心領了。
須知,生性懶散的她從來就是胸無大志,對於孤女復仇啊、少康中興那類的事完全興趣缺缺,也就因為念頭從沒繞到那邊去,她根本不會像一般人一樣,見到過去苛待過她的人,為了給對方一點顏色瞧瞧,因而心生無窮鬥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