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今天是來者不善,可是,我是個應診的大夫,並沒有太多時間陪你抬槓或是吵架,尤其是跟你來討論我的感情問題。」
「誰說我要跟你討論感情問題來著?我只是想跟你討種非常罕見的心理病症,這種心理病症通常是發生在傲慢自負、死要面子,又拉不下臉、擺不下身段的沙文主義的雄性動物身上!」
韓孟學一刻被她挖苦揶揄得變了臉色,他即刻輕咳了一聲來掩飾自己的窘迫和不悅,「溫小姐,我對這種病症不太感興趣,能不能請你去掛別的大夫的號,讓別的醫生去研究這個問題!」
溫可蘭哪這麼容易肯善罷甘休!她老神在在的撇撇唇,「很可惜,我就中意你這個蒙古大夫,我告訴你,你給我坐好,也別想藉故偷溜,如果你還想這裡掛號行醫的話,你就給我好好洗耳恭聽,請你好好用你的大腦想想看,有哪個腦筋正常的女孩子要學這種雙面嬌娃的遊戲來跟同一個男人打交道,沒事硬把自己弄得筋疲力盡,又傷痕纍纍?」
韓孟禹的唇緊抿成一直線了,「我就知道你是來替蘇盼雲當說客!」
「客你的頭!韓孟禹,你這個自以為是、又冷血無情的狂人!你知道蘇盼雲雖然是用兩種身份騙了你,但,不管她是蘇盼雲也好,沈娉婷也罷,她都是用一顆無偽的真心來愛你的,愛得又苦又累,又要忍受她姑姑的壓力和責罰,因為,她姑姑才是唆使她這麼做的真正元兇,你不該在怒火中燒下一併否認她的感情,這不僅是她的損失,更是你的損失!」溫可蘭咄咄逼人的說。
韓孟禹完全被她那一番激昂沸騰的話給震懾住了,他緊封的理智之門好像突然被她推開了,推出了分析的思考能力,推出了希望和所有墊伏的感情。「她姑姑?她姑姑為什麼要這麼做?」
溫可蘭淡淡挑起一道秀挺的濃眉,別有深意的說:
「這——你何不親自去問盼雲呢?你有最後一次抓住幸福的機會,她今天下午會回雅軒小築拿你父親的手札。」然後,她灑脫地拍拍手,「好了,我已經痛快的消費完畢,胸口也不那麼悶痛了,應該打道回府了,讓我幫你招呼下一位病患吧!」接著,她替他按了桌上的計次器,好整以暇的離開了,渾然沒看見漾在韓孟禹深邃眸光中的激賞和佩服。
蘇盼雲把機車停放在雅軒小築鎮空的鐵門外,踩著猶豫不決的步履,緩緩從皮包裡掏出鑰匙開門,一顆心好像懸在半空中一般飽受著進退兩難的煎熬。
下意識地,她渴望再見韓孟禹一面。自從她離開雅軒小築,搬到溫可蘭的小套房和她共擠一室之後,她就沒有再見過韓孟禹了。即使是在韓伯濤的病房裡也一樣,看樣子韓孟禹是準備徹底將她趕出他的生命之中,在心靈深處畫上一個×。
她是應該為自己精彩絕倫的演技喝采,還是為自己的作繭自縛喝聲倒采?
她的自尊和驕傲都到哪裡去了?為什麼在韓孟禹一再不留情地的屈辱她、報復她之後,她仍會失魂落魄的祈求著他的寬恕和回心轉意,把自己弄得可憐兮兮,又卑微又淒慘又沒出息!
女人!你的名字是弱者,她乾澀地從心底發出一聲輕歎!然後,她挺直背脊,尖聲喝令自己:蘇盼雲,打起精神來,這並不是世界未日,充其量,也不過失戀而已!就算是今生今世你再也不可能這樣孤注一擲的去愛任何男人,就算是你會在感情的饑荒中憔悴至死,你也要為你可憐的女性尊嚴堅強的活下去,把韓孟禹那個盲目、盲心又驕傲自大的渾球徹底給忘了,讓他永遠活在悔恨和追憶中憑弔他的愚昧和剛愎自用。
她悄悄跨進大廳,訝異的發現這個時候應該在醫院應診的韓孟禹竟然在家,而且狀甚親暱的摟著一個容貌秀麗、衣著入時的女孩子。
這令人猝防不及的一幕情景,令蘇盼雲震動心碎之餘,根本來不及武裝防衛,她腦中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凝固了。接著,她在淚水決堤之前,速速掩面衝了出去。
韓盂禹倉卒起身對身旁的女孩低頭說了一句:
「謝謝你的幫忙,Miss章。」
「不客氣,韓大夫,趕快去追你的女主角吧,別讓她真的氣跑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韓孟禹連忙加快腳步追了出去,很幸運、很驚險地在蘇盼雲坐上機車、發動引擎之前伸手攔住她。
蘇盼雲即刻瘋狂的掙扎,屈辱悲憤、傷心欲絕的雙重衝擊,讓她使出渾身的力量跟韓孟禹抗爭,一心只想逃開韓孟禹,逃開這個一直踐踏她的男人。
韓孟禹沒想到她會做出這麼激烈的反抗,面對這位淚痕猶存、雙目噴火的狂嘯佳人,他一直小心翼翼生怕弄傷她,但顯然是他低估了佳人在急怒攻心下奮力一搏的磅礡力量。在無計可施之下,他只有死命的摟住她的腰,硬將她拖下機車,在扯、拖、拉的連續激烈動作中,他們兩個人雙雙重疊地滾落在草地上,韓孟禹機伶地在蘇盼雲掙扎起身前,用自己的身軀制止她的蠢動。
「老天!你到底是那個活潑凶悍的『沈娉婷』,還是楚楚可人的『蘇盼雲』?!」他雙眼照照、氣喘如牛的盯著她苦笑說。
蘇盼雲只是噙著淚,酸楚、悲憤而倔強的不肯說話。
她的淚光閃爍和蒼白清瘦深深絞痛了韓孟禹的心,一顆曾經冰冷的心頓時融化成水,再也武裝不起來了。「你哭了?為什麼?你很在意我帶女人回來是不是?」他沙啞的問道。
蘇盼雲強迫自己硬生生地逼回搖搖欲墜的淚珠,自衛的昂起下巴,無限酸楚又冰冷的嘲諷著:
「你不覺得你問我這個問題一點意義都沒有嗎?我如果說介意,你一定又會譏諷我是在演戲,那麼,我的感受是什麼對你來說又有什麼意義呢?你又何必多此一問呢?」
韓孟禹慢慢點頭,深奧迷人的黑眸裡閃耀著一抹奇異的光采,「說得也是,不管你是真的也好,作戲也罷,我都跟你耗定了,那麼真真假假又有什麼好探究的?」
蘇盼雲馬上變了臉色,她白著臉、淚光蒙然的瞅著他,心臟也開始不爭氣的加速跳動,「你是什麼意思?」他不會是在重施故技戲弄她吧?喔!她會受不了的,她會羞憤心碎而死的!
「意思很簡單,不管你是冰雪沉靜的蘇盼雲也好,還是熱情似火的沈娉婷也罷,我都愛定你了。」接著,他伸出雙手捧住她那微微顫動、交織著喜悅和酸楚淚光的容貌,語音沙嘎而清晰有力的低問道:「你沒有什麼話要說嗎?那——讓我們來做個實驗好嗎?看看冰與火加在一起到底是什麼樣的滋味?」語甫落,他俯下臉深深吻了她,用實際的行動來說明一切。
這一吻,吻盡了所有刺骨難捺的相思和深情,也吻去了蘇盼雲滿心的淒楚和幽怨,更吻得她芳心悸動,雙頰燒紅,如癡如醉!
愛情,是這樣炙人心悸又讓人心醉神往,交織著多少曠男怨女的真心、眼淚和歡樂!
良久後,當他們都快被這股熾熱纏綿、令人血脈憤張的擁吻席捲淹沒之前,他們稍稍鬆手,抬起頭凝望著彼此,眼波交會,蕩漾著絲絲晶瑩的淚光與動人的深情!
蘇盼雲喉頭梗塞地綻出一絲溫柔而帶淚的微笑,「是什麼滋味?」
韓孟禹微愣了一下,隨即會意過來,一抹促狹的笑意湧上唇畔,「水深火熱。」
話一出口,兩個人都忍不住笑了,笑得雲淡風清而心領神會!
夜是深沉奧秘的,星光依舊璀璨,伴著如勾的月影,飄送著幾許乍暖還寒的涼意。
雖然夜闌人已靜,對於朝朝暮暮仍顯不夠的有情人來說,夜卻是專屬於他們的浪漫時刻,他們只想緊緊抓住夜的永恆,讓彼此的心永遠沉澱在此際如夢如幻的醉意中。
蘇盼雲像只溫馴的小貓、靜靜地蜷縮在韓孟禹溫暖的懷抱裡,不想移動,更不想打破這一刻的寧靜旖旎。
她願意一輩子依偎在韓盂禹的臂彎中,像只流浪飄泊已久的小船,永遠棲靠在他安全而令人眷戀的港灣中,為他生、為他死,為他散發自己所有的光與熱!
韓孟禹輕輕摩挲著她的面頰,感慨萬千的發出一聲長歎,「你的演技是從哪裡學來的?你知道我完全被你唬得一愣一愣的,被你這雙面嬌娃騙得七暈八素,騙得神魂顛倒,弄得我到現在回想起來,仍是心有餘悸。但,要我因為這一點餘悸和餘氣而放你去唬騙其他的男孩子,我又捨不得,也不甘心。所以,我只好認栽了,把你這位渾身都是戲感的女孩子收歸已有,騙回家做一輩子的紀念品,讓你終生只能對我這個飛蛾撲火的傻瓜演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