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愛他,他可聽見了嗎?
在另一端;唐徹今晚也不再以酒澆愁。他拿起荒廢了一陣子的小提琴,拉了起來。
情未了,情難絕,情歸何處去?
夏築涵沒有想到,最後「擊倒」曹哥的人,竟是阿軍,他的親生兒子。最想不到的人是曹哥本人,他無法相信,他竟然養虎為患!他從不知道阿軍是只會反撲咬人的白老虎。他居然「出賣」他!這回曹哥真的受到了重創。
一個養了二十七年的兒子,到頭來反而斷送了他的大好江山。
阿軍把曹哥所有的犯罪資料全輸入了磁片,把磁片交給了警方。阿軍的「大義滅親」會讓曹哥身陷囹圄。
「阿軍!你是這樣回報我的!」曹哥是在睡夢中被調查單位逮捕的,他作夢都沒想到他會敗在自己兒子手中。阿軍從頭到尾都沒有說半句話,他不是沒有掙扎、沒有矛盾的。
從此「不孝」這個罪名,將烙在他的身上。
曹哥一氣之下,整個人如風中的殘燭,失去了所有的意氣風發。江山垮了,兒子反了,牢獄之災使他陷入暗無天日的生活。阿軍沒去探望曹哥,曹哥卻一直傳口訊要見他。
阿軍做了手腳,把有關唐徹的部分全部從電腦中洗掉。阿軍本來就是電腦高手,只是沒想到,是用來揭發自己的老爸。
所以唐徹因此躲過一劫,他深深感謝阿軍,卻無以為報。「去見見曹哥吧!」唐徹在見過曹哥之後,也反過來規勸阿軍。
「我沒什麼好說的,他罪有應得。」阿軍好像在說一個人人得而誅之的萬惡之徒,又販毒、又聚賭、又走私、又殺人。阿軍出奇地冷靜,在他面前指控自己的老爸,唐徹倒不希望他這麼冷血。
「阿軍!總算是父子一場。」
「我沒有這種父親!」阿軍別過頭去,不屑地說道。
在唐徹離開後,阿軍才鬆懈他的武裝,他蹲了下來抱一自己的頭,他的頭好痛。為了作出這樣的決定,他每晚頭痛難以入眠。他別無選擇,全是他爸自作孽的。
阿軍恍恍惚惚,他是為了唐徹、夏築涵,以及其他被他爸爸凌虐之下的人在抱不平,甚至是「間接」被他害死的夏氏夫婦。
阿軍駕著車,他一直猶豫著,到底要不要看他爸一面?
就在他準備掉轉車頭,決定前去見老爸一面之時,砰的一聲,忽然有人開槍打中了他。在中彈的當時,他的口中叫的仍是雨航的名字。他終於瞭解,他最想見的人不是老爸而是——雨航。
唐徹和夏築涵、夏雨航等人都來到了醫院,阿軍正在急救當中。開槍打傷阿軍的,是曹哥手下的一名弟兄。他不滿阿軍出賣老大,又遲遲不去探監,看不過去才下了毒手。
紅燈依然亮著,夏雨航面如枯槁。
夏築涵和唐徹相對兩無言,是他們連累了阿軍。如果阿軍有什麼不測,叫他們情何以堪呢?夏築涵淚眼相對,唐徹把她攬在胸前。「沒事的!阿軍一定不會有事的。」
在獄中的曹哥知道阿軍被槍擊時,腦門一轟,差點暈過去,是誰如此膽大妄為,要教訓兒子也只有他才行。何況他疼兒子都來不及!曹哥受不了刺激,當場中風,也送去醫院急救。
兩父子同時入院,都在生死邊緣徘徊。
「徹!」夏築涵喊著唐徹的名字。
她感到好無助!原來人的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阿軍一直在昏迷當中,先醒來的反而是曹哥。曹哥要見唐徹,夏築涵立即跟了去,她不想唐徹一人獨自面對他。
「阿徹!阿軍怎樣了?」躺在床上的曹哥已奄奄一息。
「還不知道——」唐徹沒有騙他。
「你們如意了吧!」曹哥諷刺一他們這一對。
報應!夏築涵本想還嘴,但還是忍住了沒說。
「阿徹!以後全交給你了,做黑做白隨便你,我只要阿軍活下來!」曹哥捨不下的仍是他的寶貝兒子。即使阿軍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來,曹哥也無話可說。他閉上了眼,沒力氣說話了!他像個垂死的老人,隨時等待入鬼門關。
夏築涵和唐徹回到了急診室,夏雨航仍枯坐乾等。
「哥——」夏築涵坐在哥哥雨航身旁。
「他不能死——」夏雨航抱頭呻吟著。
夏築涵不讓他再說下去,她怕聽見她不想聽到的話——哥哥會跟著阿軍而去,她不要這樣!她不要。
許久、許久之後,紅燈終於熄了!
這一場手術歷經數個小時,所有醫護人員都累垮了。
阿軍的子彈在頭部,子彈現在是取出來了,可是他仍未清醒過來,而且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雨航抱著阿軍的身子,阿軍仍沒有任何反應,像個植物人似的!夏築涵不忍看下去,又是一個悲劇。
槍擊阿軍的兇嫌已經落網,可是也喚不回阿軍。曹哥也是每下愈況,看來他不用再坐監了。
唐徹現在是他們這一票兄弟的精神領袖,他們的未來全憑唐徹命令。不過除去曹哥被查封的部分外,他們也有正經的生意。
唐徹已無意再混黑社會,便將兄弟們解散,給了他們一筆錢。至於想和他一同改做正當生意的,就留下來。唐徹為此忙得團團轉,夏築涵只能和他通通電話了。
夏雨航為了阿軍,日夜留守醫院。夏築涵只好家裡、醫院、唱片行三頭跑。
夏築涵為雨航準備了豐盛的伙食,雨航的體重卻仍然直往下降。夏築涵不忍!可是事已至此,只有等待奇跡出現,才能拯救阿軍,使哥哥不再憔悴。
夏築涵常望著電話發呆,等待它響起。
她打過他的手機,不是電話中就是關機。她妨礙到他了嗎?她以為他們已是一對了,可以雙宿雙飛。想到這兒她不禁又有點灰心。
終於在她等得快要睡著時,唐徹的電話來了。
「築涵!睡了嗎?」唐徹溫柔地問。
「還沒——」她揉了揉眼。
「今天又有幾個弟兄走了!他們做不慣白的。」他語帶感慨。夏築涵不想他老是說他弟兄的事,那他們的事呢?
「如果你還不困!我拉小提琴給你聽!」
「徹!回答我!你還愛我對不對!」
「當然!我永遠愛你!」他以一貫的口吻答道。
「可是你卻想離開我!」她武斷地說。
現在他已經在「疏遠」她了,因為他有「罪惡感」。
「築涵!我曾是阿軍的初戀情人,也是他最尊敬的大哥!我必須代替他把曹家打理下去!」他避開問題。
夏築涵得不到答案,他逕自拉起小提琴來。
「別再拉了!」她聽得心碎。
唐徹沒停,因為對她的愛意從來沒有停過。
至此,她總算清楚,唐徹其實是個對人認真,對事負責的人。完全合乎她從前的標準,對他印象分數持續加分,他絕對稱得上是個九十分的男人,她找到了。
夏築涵放下聽筒沒掛上,提琴聲依然飄揚在空氣中,她找出火柴盒用力拉開原本黏住的盒蓋,她不要再用膠水封住它。
她一手撫摸著字跡,耳朵聽著琴聲。她知道他愛她……
她祈禱一阿軍早日甦醒,雨航可以和他倆相依,唐徹也不必再為此耿耿於懷。
但是,真的有這麼一天嗎?那一天真的會來臨嗎?如果……如果那一天很遙遠,那她和唐徹豈不是……
她拿起聽筒,沒有再聽到小提琴聲,只剩均勻的鼻息聲,唐徹太累了,拉到睡著了。她真的很感動,她靜靜聆聽他的呼吸聲,躺了下來同他入夢。期盼兩人在夢中相見!
果真,在夢裡,她和唐徹舉行了一場世紀婚禮。
她終於為他穿回了白紗。但他正要為她套上戒指時,四周卻傳來各種反對及贊成的聲音。
「我反對——」是死不瞑目的媽媽。
「我抗議——」是得不到她的張志國。
「我控訴——」是無惡不作的曹哥。
「我祝福——」是生死未卜的阿軍。
「我贊成——」是犧牲自己的哥哥。
唐徹的手停了下來,他在猶豫什麼?只見阿軍說完祝福即飄然而去,哥哥也跟了過去。不要——她從夢中驚醒,在這種情況之下,她是沒自辦法安然地嫁給唐徹的……
第十章
曹哥一直苟延殘喘著,沒有看到阿軍清醒過來,他是不甘心就這樣兩腿一伸眼睛閉上就走的。他一天總要問上唐徹好幾回阿軍的狀況,他的確是愛著阿軍的。
唐徹頻頻說些安慰之語,他也希望曹哥安心地走。但是阿軍那一邊,卻一直沒動靜。
夏雨航天天為阿軍畫素描,畫下他病中的一分一秒。這些素描就像他的疾病記錄,每張素描的表情都一樣,可見阿軍的病情毫無起色。夏雨航從不灰心,從初相遇的那天起,他們就認定了對方是彼此一生一世的伴侶。
夏雨航翻著素描簿,這宛如阿軍生前的最後記錄。
夏築涵來回穿梭在兩間病房之間,她總希望自己能幫上什麼忙。至於唱片行那邊,她暫時請瑪莉幫她代了幾天班。瑪莉很夠義氣地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