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夏築涵忍不住大哭,所有的眼淚卻也無法宣洩她的悲傷!為什麼!為什麼!爸媽是無辜的!他們什麼都沒做啊!夏築涵在心中立下詛咒,她一定要報復!她要唐徹痛苦一生一世!
但是,夏築涵弄錯了!這是個天大的誤會。
這樁誤會造成兩人永世的陰影,種下了仇恨的種子。
靈堂一片哀淒肅清,身著孝服的夏築涵淒苦地立在靈位旁。
張志國現在是葬禮的負責人,負責張羅著一切。來拈香的人大半是夏築涵昔日的同窗好友,親戚反而不多。
同學們抱著夏築涵痛哭,夏築涵的淚卻已哭干。
她在等,等他來,若他膽敢來的話。她發誓,她要討回公道!
「小妹——」這一聲小妹,喚回了她些許理智。
是夏雨航,他終於現身了。
夏雨航全身上下散發著藝術家的氣息,錯亂的髮絲散落在額上,端正的五官此刻有著傷痛。
阿軍也來了!他站在稍遠處,朝夏築涵點了點頭,夏築涵也禮貌地點頭示意。
夏雨航一臉悲淒地站著,夏築涵不忍再多說什麼,只是伸手為他披上孝服。
兩人沒再說話,現在說什麼都於事無補。
警方研判這是一場交通意外,曹哥的人早已不知去向。夏築涵失神地望著門口,卻看見了那個不該出現的男人。
她咬著唇,憤怒之火態熊燃燒。終於,她還是見到了她最不想看見,又非看不可的人了。
唐徹一踏進靈堂,目光就落在夏築涵身上。她瘦了!蒼白了!哀戚的表情透露著恨意,她的唇角被牙咬得溢出血絲。她竟是這樣恨他。
唐徹上前要拈香,張志國卻以身子擋了住。唐徹身後的手下一個箭步,一手就推開他。唐徹看也沒看他一眼,他眼中只有夏築涵一人。
唐徹拈完香走到夏築涵跟前,只見到她一雙美目,此刻盈滿了恨意。千言萬語在心頭,唐徹卻不知從何說起。這幾天他不在台北,跑去找阿軍,沒想到找到了阿軍,卻接到此種噩耗。
兩人就這樣對看著,默默無語,百感交集。難道感情真的擦身而過?
夏雨航點頭答謝,夏築涵卻僵著身子一動也不動。
忽然之間,夏築涵很想笑。她知道這個時候笑是很不合時宜的。但她實在想笑。這個笑是苦的,夾著她對唐徹的失望及嘲諷而笑。她笑自己,竟然還差點為了這個男人動心!她笑自己,竟然還忘不掉他的小提琴……她錯了!夏築涵咬咬牙,她該看清事實了!像他這樣泯滅人性的人,還來這兒拈香,這分明是欲蓋彌彰,貓哭耗子假慈悲!這世上真有這種「衣冠禽獸」!
夏築涵的嘲諷在眉目唇齒間流轉不去。不屑的態度明顯地寫在她的臉上。但是唐徹不為所動,他仍以一雙深不可測的眼眸,不帶任何反駁意味,深情凝視著她。
「你連一句道歉的話也不會說嗎?」夏築涵終於開了口。她的言詞像把利刃,深深地劃過唐徹的心。她不知道唐徹這個冷血動物的心還有沒有知覺,但天知道,其實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她自己的心也如被利刃劃過一般。
唐徹只是別過頭去,什麼也沒說。
末了,夏築涵勉強自己點頭答禮,她不會忘記他今天所做的事。他曾對她說過一句話:「我所做的這一切,全是為了得到你。」哼,若真如此,那唐徹他永遠也別想得到她,永遠永遠!
夏築涵對唐徹的不友善,在一旁的夏雨航和阿軍都看得出來。他們不知道這兩個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可以確定的是,這一場悲劇,他們兩人正是始作俑者。
雨航和阿軍遙望,彼此心中都在想著:他們倆是否太自私了呢?
阿軍小唐徹兩歲,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唸書之後,唐徹又成為阿軍的學長。雖然阿軍向唐徹告白,唐徹拒絕了他;但唐徹對他的態度從未改變,仍將他當好兄弟看待,這點阿軍一直銘感在心。如今發生這種悲劇,阿軍認為自己也脫不了干係。
唐徹和夏築涵一直峙立著,誤會在唐徹和夏築涵間已化為一道鴻溝。夏築涵拚命刻意抑制對他產生的好感,她寧願當那些稍縱即逝的好感,只是自己一時心慌意亂的錯覺。
唐徹轉過身,決定就這樣毫無辯解地離去。他願意承擔一切責任。
張志國在一旁卻看不下去,追上前去欲痛擊唐徹,唐徹一旁的手下立即迎上前去。唐徹頭也不回,帥氣地揮了揮手,算了!這裡不是動手動腳的地方,也不是大打出手的時候。
「別再來找小涵,她爸媽是你害死的!」張志國自以為是地為夏築涵伸張正義。唐徹卻彷彿充耳不聞,匆匆步出門外。
夏築涵瘦小的身子,硬挺在眾人面前。她送著悼客,一一向同學們道別,她不想再多看唐徹一眼。希望他永遠消失在她面前!
一直忙到天黑,夏築涵仍滴水未進。
「小涵!別擔心!有我在!」張志國仍在一旁大獻慇勤。
夏築涵卻無動於衷。此刻她是身心俱疲,禁不起任何波動。
「哥!回家吧!」夏築涵對雨航說,她希望雨航搬回家住。
夏雨航看了看阿軍,夏築涵自然一併邀請了他。她才失去雙親,此刻絕不能再失去哥哥,至於阿軍,就當多了一位「哥哥」。不過,她卻不知道,阿軍正是造成夏家悲劇的最大主因。阿軍就是曹哥的兒子,一直沒人告訴她。
「阿軍!你覺得呢?」夏雨航問著阿軍。
「我想先回家一趟,有些事光逃避是無法解決的。」文質彬彬的阿軍,口吻中卻有一種很深的悲哀。
「我跟你去!」夏雨航握住阿軍的手。
「我把家裡打點好,等你們回來!」夏築涵說道。
可是夏雨航和阿軍卻食言了,他們一去不回。頭七之日,夏築涵為爸媽上香。她取出唐徹錄製的卡帶,留戀地聆聽最後一遍。聽完時她抽出裡頭的帶子,把白蠟燭的火點了上去,就以這卷卡帶,來悼念父母了。
恍恍惚惚地,她彷彿聽到小提琴發出了最後的哀嗚。
活下去!她告訴自己活下去。雖然爸爸媽媽都離她遠去,甚至連哥哥都不在身邊,她仍要打起精神活下去!
「打倒唐徹」,成了她活下去的最大理由,她日日夜夜都在口中念著。不只在口中念,她還寫成字條,將字條貼在牆上、鏡上、椅上,任何醒目的地方。她要自己時時刻刻不忘深仇大恨!
夏築涵還給自己列出了計劃,復仇計劃。
第一件事,她必須充實自己的身心。俗話說,打敗別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先戰勝自己。她開始積極地運動健身,每天騎一小時的自行車上班。
在上班之前,她還抽出時間去晨泳。
她不需要靠唐徹這個教練,她自己也一樣能學會。
下了班她去學電腦、K英文。工作時更是加倍努力,她要爭取便利商店營業額最高的績效獎金。她從來不是那種汲汲營生的人,可人是會改的,現實逼她如此。
她的個性不適合太複雜的環境和遊戲,因為她太善良了。但現在她覺得她可以,因為她的心已經燃起了一把憤怒之火。
「有沒有雨航的消息?」這段期間,同學瑪莉一直打電話來問雨航的消息。當然,也不忘「順便」為她打氣。
「築涵,你要堅強。」
「我知道。」
安慰完夏築涵,她就開始打聽夏雨航的消息。夏築涵不想告訴她哥哥根本不喜歡女人,只好支支吾吾回應著。
「其實啊!那個酷哥更有味道!」瑪莉陶醉其中地說。
酷哥!夏築涵對這兩字很敏感。
「就是那個天塌下來他也不放在眼裡的酷哥啊!因為他除了癡癡看著你外,對週遭的人、事、物,全都不屑一顧。」
夏築涵沒答腔,隨後草草聊了幾句便掛了電話。
「叮咚——」
這時門鈴響了!夏築涵不希望是張志國,他的過度關心反而妨礙到她。她轉念一想,也許是哥哥回來了!她興沖沖地跑去開門。門一開,她整個人卻呆了住,是唐徹。那個令她傷心絕望的男人。他來做什麼?夏家不歡迎這種劊子手。
「我可以進來嗎?」
「你一向來去自如,一道門鎖得住你嗎?」夏築涵轉過身去,她不想和他面對面,她的心理建設還在逐步建立。唐徹關上門,一眼就看到「打倒唐徹」四個字的紙條貼在門板上。不只這裡,一眼望去,都是這種臥薪嘗膽的字句。
她何苦呢?她是對手嗎?她根本不適合做這種人、玩這種遊戲。
「怎樣?大駕光臨有何貴幹?我的茶水只招待我的朋友!」夏築涵紮起馬尾巴,自顧地做著自己的事。
「曹哥想見你——」唐徹說明來意。
「不去!」她又不是曹哥的跟班,唐徹才是。
「你非去不可!」
「我不接受這種命令式的口吻,我也不須聽命於你。」夏築涵給自己倒了杯礦泉水,咕嚕咕嚕地喝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