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言不慚,臉皮超厚,賽過城牆!」他笑著接口。
驀地,祖兒發現魔蠍的臉離她好近好近,近得她說不出話來,他健壯的胸膛貼在她柔軟的胸脯好緊好緊,緊得她連心都跳不動,她在他的眼瞳裡看到自己的影像,看到他的神情是如此溫柔,溫柔得教她要懷疑自己的心是不是還在……
霎時,她希望時鐘能停擺,就讓這一瞬間靜止成為永恆。
「祖兒……」
那聲音低沉沙啞得教她心碎,那額頭相靠的溫熱教她癡迷。「嗯……」
「我想……」
那輕撫著她濃密眼睫的修長指尖有著千萬的柔情,祖兒不覺合上眼睛,在這一剎那,若是他願意,她不會去想他是哥哥,她不會去想……
「我想我該替你買副墨鏡,」只是魔蠍似渾然不覺地坐了起來,自顧自地說著。「你的眼睛哭腫了!」
祖兒隨即啪喳地睜開眼,一骨碌自地上爬起,急急衝回自己的房間,反身將房門關上,渾身顫抖地坐在床邊。
剛剛自己在想什麼?她恐慌地自問著,他是自己的哥哥呀!自己究竟在想什麼?把哥當成什麼?
頓時,她明白了自己強烈排擠昨晚在劇院碰到的那個女子的真正原因,不僅是因為那女子比她成熟美艷而吸引哥的注意力,更是因為那女子有正當理由可以堂而皇之地跟哥出雙入對,她卻沒有!
而她……祖兒越想越惶駭,對哥的感情很明顯地已經超越了兄妹間的界限,這在血統、在倫理、在法律上,都是難以見容的!
她……她該停止!
飛機航行在沉睡的夜裡顯得十分寧靜,至少睡夢中的旅客是這麼覺得。
魔蠍看著早已合上眼,枕著他胳臂的祖兒,嘴邊不覺漾出會心的微笑,都十八歲了,還這麼賴著他,賴得教他疼惜,疼惜得捨不得放手。
祖兒那花般的睡臉看來寧謐安詳極了!
好啦!我承認!我承認我是閉月羞花,沉魚落雁,嫻雅溫婉……
想著當時祖兒嘻笑的俏模樣,蕩在魔蠍嘴邊的笑意更柔了。
在那無心的追逐遊戲中,眼看著她在自己的手掌心中溫婉地合起眼,有如亭立在水中的幽蓮,淡淡散發著沁人的微香,教他差點忘了自己是她的兄長,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回想十四年前撞到她的時候,誰會料到當初那花貓似的小髒臉,瘦猴似的小孤兒會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靈秀動人?看到她仍如當年那般依賴著自己,魔蠍感到一股無名的成就感。
她的父母究竟在哪裡?到現在仍沒人知道!他從來就無法明白,誰家的父母會忍心拋下這麼一個惹人愛憐的小女孩?如今的祖兒一天賽過一天的嬌美明媚,難道她的生身父母不瞭解看著她的成長是種多麼無上的喜悅嗎?
看著祖兒從無依的小草蛻變成嬌媚的花朵,是他一生最大的樂趣,而祖兒對他親密的倚靠歷久不變,是他生命的意義,他簡直無法想像沒有祖兒的日子!
忽然,飛機因一個小小的亂流而稍稍震盪了一下,祖兒惺忪地睜開睡眼,抬頭正好與魔蠍的目光相觸。
她陡然驚醒地坐了起來,在魔蠍關懷地開口以前,便又轉身靠著傾斜的椅背,面向另一邊,隨著機身的搖晃,似乎又入睡了。
魔蠍見她突兀地轉過身去,一股帶憂含愁的疑慮攏上心頭。
祖兒是怎麼了?他簡直無法理解她這幾天來反覆無常的舉動,一會兒如往昔般緊膩著他,一會兒又跟他保持距離,但那望著他的眼神卻有著教他心憐的憂鬱。
驀地,一個念頭在他心中驟生,倘若有一天,祖兒知道他不是她的親生兄長,她還會這樣親暱地依賴他嗎?
魔蠍不由得想像著祖兒知曉自己身世的情景,胸口驟然掠過一陣寒意,祖兒跟他疏遠的神情教他顫悸!
他不能讓祖兒知道這件事,只要祖兒的身世不曝光,祖兒將永遠待在他身邊,永遠地……
魔蠍自我安慰地想。
祖兒緊倚著傾斜的椅背,半睜的眼瞳怔望著機艙緊闔的窗口,視線透著清醒而惶然的光,心臟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彷彿她做了什麼不正當的事似的。
自從那天發現自己對哥那種超出手足的親密好感後,這樣愛戀的感覺便更加強烈明顯,彷彿甚至連哥在無意間稍稍碰到她一下,她的心便像觸電般地顫抖起來。
隨之而來的是那種道不出的酥麻感在她的血管中狂亂的奔竄,教她心惶得無法控制,攪得她連覺都睡不好,一旦入睡了,夢裡都是哥!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她越想越心駭,這樣天理難容的事怎會發生在她身上?
也許……她不安地動了動身子,強迫自己往好的方面想,也許是她想得太多了!也許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這麼一回事!
想著想著,也許腦筋轉累了,祖兒在不知不覺中再度合上眼皮,完全不曉得自己是何時入睡,更不曉得在自己入睡的幾分鐘後,又倚在魔蠍的胳臂上,這時的她,睡容更顯得安穩無憂。
「哥!」這天,祖兒放學回家一踏進門,便看見魔蠍,不禁驚喜得要奔上前去,卻又突然想到什麼似地猛頓住腳。
「你……你來啦!」她只得訕訕地吐出這句話做為她內心歡悅的表達。
「是啊!」魔蠍見她臉上的欣喜之情一閃而逝,心不由得微微一沉,卻下意識地壓下油然而生的失望而強作輕鬆。「幾個月不見,你好像又長大了一點。」
是不是更漂亮了?祖兒硬生生嚥下習慣性的嘻鬧,只默然地笑笑。
「還不快去換衣服,讓你哥哥帶你出去吃飯。」奶奶笑容滿面地說。
「我……」她下意識費力地抑制著要跟魔蠍吃飯的念頭,勉強搖頭。「我等會兒要去同學家補習,再過一個禮拜就要聯考了……」
「這樣嗎?」魔蠍若無其事地笑笑,不讓心頭驟來的痛楚洩漏。「那你好好加油,我就帶爺爺奶奶出去吃飯,不過,你當真不一起來?」
她猶豫了許久,內心苦苦交戰著,這是一個多大的誘惑!
直至見到魔蠍,祖兒才領悟到自己多盼望看到他的來臨,多渴望這一刻的相聚,多希望能像從前那樣毫無顧忌地跳到他身上,讓他有力的雙臂緊緊擁住……
然而,自從那回的倫敦之行,發現自己對魔蠍有著極端異常的情愫後,祖兒再也不敢如往昔那般隨性賴著魔蠍,深怕會有人看出自己這種不正常的愛戀。
「祖兒……」
魔蠍含著期待的聲音把她猝然拉回現實。
「噢!我得去準備一下,補習快遲到了。」說著,她便忙不迭地衝進房間。
祖兒將耳朵緊緊貼在房門上,屏息聽著大門闔上的聲音,心臟似乎被門夾住似地痛了起來。
幾個月過去,她以為自己已經痊癒了,怎知一見魔蠍,那種想念魔蠍呵護的戀愛症就發作。
也許是自己需要更長的時間來調適這種心理病症,她頹然地想,也許從此不該再見到哥哥……
之後,祖兒考上了理想的大學,爺爺奶奶都為她開心了好幾天。
「祖兒啊!電話,」這天,爺爺在客廳裡高喊。「是你哥打來的。」
頓時,祖兒感到胃在翻攪,心在猛跳。她遲疑地從爺爺手上接過電話,怯怯地「喂!」了一聲。
「祖兒?」
聽筒傳來磁性低沉的聲音透著切切的關懷,在電話這端的祖兒卻心顫得緊握住電話,彷彿害怕電話會從她手中滑落。
「祖兒?你在電話旁邊嗎?」魔蠍的聲音有著久等的不解與焦慮。
「我在這裡,哥,」她連忙回過神來急急說。「我考上第一志願了。」
「我知道,爺爺剛剛跟我說了。」
魔蠍那輕笑的聲音,在祖兒聽來有著無以言狀的懷念與感動,不覺間,淚水無聲地凝聚在她的眼眶,滑落她的臉頰。
「祖兒,你怎麼了?」在電話另一端的魔蠍敏銳地察覺到她的哭音。
「沒……沒什麼,我只是……高興……考完了……」她趕緊在兩位老人家發覺以前,擦掉淚水,不敢讓任何人知道她流淚的真正原因。
「我很替你高興,很以你為傲!」魔蠍的語氣充滿衷心。「我現在人在法國,想要什麼?我可以寄快遞給你。」
聽著魔蠍溫柔欣慰的聲音,她終於控制不住狂奔而下的淚水,激動地低泣起來。她不要任何東西,她只要再看到他,她只要能如往昔那般毫無拘束地膩在他懷裡,她什麼都不想要!
可是她不能說!她什麼都不能說!
「喂?」奶奶見她抽泣得厲害,立即從她手中接過電話。「祖兒可能是這一陣子太用功了,精神太緊張,休息休息就會好的。」
「祖兒啊!」看著奶奶在和魔蠍講電話,爺爺拍拍祖兒的肩。「你臉色不太好,回房去躺躺,你太累了。」
祖兒胡亂點點頭,搖搖欲墜地回到房裡,怔怔坐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