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決定了嗎?」少炎看著她的眼,已經有些明白她的決定。
曾經獨得王上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她,如今卻落得眼睜睜看王上另納新寵的下場,對她而言的確是難以承受,與其如此心傷,還不如離開得好。
「嗯。我走了,少炎。」月蘅朝他略一頷首,轉身。
少炎倏地抓住她的手。
月蘅訝然回眸。「少炎?」
「隨我回炎之國,當我的炎妃好嗎?」少炎突然說道。
其實,自今年秋天起,他的父王朱雀王就已經有意退位,屢屢催促他回去接掌大權。他因為放心不下秋妃,所以延宕至今未歸。
如今若能偕同秋妃返回炎之國,是他畢生所願。
突來的告白讓月蘅怔忡了好一會兒。
她忽然笑了。「謝謝你,少炎。但縱使你不嫌棄我,我自己又怎能厚顏再當你的王妃呢?況且,靈征並不是故意忘記我,我也不能有負於他。謝謝你的這番心意,月蘅會永遠銘記於心。」
她這麼說,他也不能再強求,只是仍不想失去照拂她的一番心意——
「就算不是男女情人的關係,我也希望你能隨我回國。我會以君臣之禮照料你,就像現在一樣。」
月蘅笑著搖搖頭。「我心領了,但為了你好,別這麼做。」
什麼為了他好?只要能陪伴在她身邊,縱然貽笑於天下人,他也不在意啊!
少炎正想說些什麼,月蘅卻已移步離開。
走了幾步,匆見她身形一陣晃動,嗽聲驟起——
一口鮮血自她口中湧出,濺灑雪地。
少炎連忙上前接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不斷嘔出的鮮血染紅了他們兩人。
第十章
「這是怎麼回事?」
少炎將昏迷的月蘅送回宮中,靈征聽聞此事,緊張地守在她身邊,寸步不離。
見靈征擔憂的神情,少炎不覺忘了當日對他的不悅,便將秋妃來找他的經過源源本本地說了出來。
原來,她是真的打定主意要離開他。
他萬萬沒想到,為了報恩而冊立荻兒為嬪,對月蘅的打擊竟是這麼大,讓她不惜拋棄一切,只求離開他!
如果事先知道,他何忍這樣傷她啊!
望著床榻上蒼白虛弱的月蘅,靈征既心疼又焦急!好不容易等到御醫來到,卻又診斷不出什麼。
「你們是說,秋妃吐血是沒有原因的?」他冷眼睨視榻下那幾個戰戰兢兢的老御醫,語氣帶著幾分危險。
「老臣們該死,實在診斷不出秋妃吐血的原因。」御醫們個個滿頭冷汗,生怕今日性命不保。
「該死?你們當然該死,再死個幾次都不夠贖罪!」靈征冷怒地說。
「是是是,老臣們知罪!老臣們目前先盡量止住秋妃娘娘吐血的症狀,再想法子治療。」
「萬一治不好,你們知道後果。」
「是。老臣們這就下去擬藥方,先行告退!」暫時撿回一條老命,眾御醫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這裡沒我的事,微臣也告退了。」少炎說道。
「謝謝你。」他說。
雖然兄弟之間不言謝,但為了月蘅,這聲道謝他是一定要說。因為如果沒有少炎,後果將不堪設想……
少炎聞言微訝,跟隨在御虎王身邊二十年,這是他第一次自靈征口中聽到這句話。
是因為秋妃吧!他心裡有些瞭然。儘管失去了記憶,秋妃在王上心中,其重要性依然是無可取代。他甚至沒有自信自己對秋妃的愛能夠比靈征還深。
放棄吧!
聳聳肩,少炎無言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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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征日日守護在月蘅身邊,傾盡心力照料她,無暇處理國事,更無心理會那位新冊立的荻嬪。
春之國和炎之國的國君聽說秋妃罹患不明之疾,都派遣了一些名醫過來。
在三國醫宮的診療之下,月蘅的病情卻無絲毫好轉,仍是斷斷續續的吐血,身子也越來越虛弱。
靈征擔憂地望著在榻上昏睡的月蘅,這些日子以來,他不讓任何人接近她,一切瑣事都由他親自照料,只希望這樣盡心盡力能讓她病情梢有起色,不料她的身體卻是日漸衰弱,終日昏昏沉沉,罕見清醒。
難道他就要失去她了?靈征緊握她柔若無骨的小手,哀傷不已。
他已經沒有了記憶,上天何忍讓他連她也失去!
也許這是他的報應吧!他當初應該聽從少炎的勸諫,不立荻兒為嬪的。但現在後悔太遲了!
都是他的錯!明明看見了她眼裡的哀痛,卻還是三思孤行,如此傷了她
正當靈征悔恨交加的時候,月蘅原本閉合的眼瞼微微掀動。
「你醒了嗎?」他連忙靠近,端詳她。
即使只是這樣一個輕微的動作,也能讓靈征高興不已。
月蘅緩緩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底的,就是御虎王俊美卻憔悴不堪的容顏。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他關心地問。
她努力睜大了眼睛,卻總覺得看不清他真實的容貌。她的視線渙散,眼前是模模糊糊的一片。
「靈征……」她伸出無力的小手,輕撫他的臉頰。
「怎麼了?」
她沒有焦距的眼裡,驀然流下眼淚。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她暗自慶幸自己沒有真的離開靈征,否則今生恐怕是無緣再見最後一面。然而,眼前這樣苟延殘喘的日子,還能有多久呢?
生命彷彿從指尖一點一滴地流逝,她感覺得到自己的身體日漸孱弱。
靈征心如刀割,「別說這種話,你一定會好的。」他故作鎮定,替她拭淚的大手卻微微顫抖著。
「來生,我希望……能與你,重新相遇。」她蒼白削瘦的臉泛出虛弱的微笑。
但她有預感,自己時日不多了。這次合上眼,不曉得下次還能不能睜開呢?
「月蘅……」
「下輩子,你大概不會……記得我了吧……」她不捨地望著靈征,費力地說完這句話,突然感到一陣昏眩,又失去了意識。
即使失去了他們之間相愛的記憶,他還是會再一次愛上她呀!
靈征心裡驀然閃過這句話,卻還來不及讓她知道,她又陷入昏迷中。
「月蘅,縱使不記得你,我依然會重新愛上你的。」
他抱緊榻上那病弱的身軀,不自覺落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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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月蘅的身體狀況一日不如一日,群醫束手無策,靈征也不禁快要絕望了。
他終日守在她身邊也無濟於事,只是眼睜睜看著她一個人在半夢半醒間掙扎。
「萬一我真的沒有辦法治好你,我也一定替你報仇。」
靈征坐在昏迷的月蘅身邊,暗自立誓。
雖然所有的御醫都診不出病源,但他相信事出必有因,月蘅會變成這樣,一定是不知不覺中遭到某人的毒手。
至於那個某人,他第一個鎖定荻兒。
那天獲兒端茶讓月蘅喝了之後,他一直認為她那詭異的笑容中必有古怪。事到如今,他更可以斷言是她在茶中下了什麼毒。
他甚至開始懷疑,恐怕連他的無端失憶,都是那女人的傑作!只是目前尚未掌握證據,不便輕舉妄動。
一日,他暫時將月蘅交給宮女們照顧,自己則回到寢殿處理一些堆積已久的政務,並且暗中遺人前往荻花村對當地的毒草秘術等進行調查。
荻花村是個古老而偏僻的村落,毒草蔓生,或許也藏有一些不為人知的奇毒異術吧!
無論如何,他一定要揪出那女人的狐狸尾巴!
受命的使者剛走出大殿不久,荻兒就闖了進來。
「王上!您好久沒有回寢宮了,我一聽說您回來,就高興地馬上跑來找您,您不會怪我擅自闖入吧?」
「不會。你這幾天過得好嗎?我最近忙著照顧鳳儀宮的病人,沒有時間關注你。」他若無其事地說。
「沒關係啦,王妃的病比較重要啊!王妃病了這麼久,身體狀況怎麼樣?」
「恐怕是沒希望了,王妃日復一日地衰弱下去,多半是回天乏術了。」
靈征雙手掩面,狀似疲憊,卻從指縫間注意著荻兒的一舉一動。
只見她唇角微微上揚,露出一貫得意的表情。
靈征心中動怒,卻仍暗自隱忍,不想打草驚蛇。
「真的嗎?我很擔心王妃,本來想去看看她的,又怕王上不准許。」
「不必了,她的時間所剩不多,我也已經放棄了希望。」除了一、兩名稍可信任的宮女,他不讓任何人接近月蘅,更何況是她!
「是嗎?那真是遺憾,我真想見她死前的樣子!呃……我的意思是說,就算王妃已經沒救了,我也好希望能見她最後一面。對不起,我這個人不太會說話!」彷彿驚覺自己過於得意忘形而失言,她連忙補充解釋道。
看到荻兒的反應,靈征一陣厭惡。
他決定不再跟她虛與委蛇。
「好了,我要處理政事了,你下去吧。」
「那我不打擾王上了。」
雖然萬分不甘心,但既然逐客令已下,荻兒只好噘著嘴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