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當她是瘋子,我想,為了這點,她吃了很多苦。」安特洛幽幽地說。「不過,當卓納斯漸漸長大時,輪廓就和先王越像,甚至比他父親還像先王。」
「哦?」
「卓納斯的右前胸有一塊和先王一模一樣的胎記,所以當這件事情傳出來之後,所引起的騷動是可想而知。」
「這樣……」季白雪不覺露出關心的眼神入「你這個堂兄弟的身份一經證實,會有人站在他那一邊的吧?」
安特洛轉頭對她笑笑。「你說得沒錯!卓納斯一經身份確定後,父王原意退讓,但是被週遭的人勸阻,所以父王立即封卓納斯為公爵,但由於他是先王的子嗣,馬上引起許多人要擁立他為王的行動。」
「那麼後來呢?」她的凝神傾聽和最初的心不在焉成了對比。
「眼看著就要引起內亂,父王便下了一道命令,讓全國人民去作主,若是多數人認為卓納斯應繼承王位,他立即毫無二言退讓。」
「結果擁護卓納斯的人沒超過半數。」
安特洛再次對季白雪笑笑。「雖然這是一個王權至上的國家,但是人民的意願還是很重要的,父王這時候已經在位二十多年了,卓納斯才不到三十歲,所以,我想這也是人民對他質疑的原因吧!」
「這倒是,那麼現在應該沒事吧!」說完,她內心仍隱隱感到不安。
「表面是沒事了,」安特洛歎息地說。「這些年來,卓納斯處心積慮地要奪回王位。」說到這裡,安特洛頓了頓,似乎在猶豫該不該說下去。
「他該不會找殺手暗殺——」安特洛淬然投來憂鬱的眼光教她猛地打住。
「我的兄長可以成為很優秀的領導人物的……」
季白雪的心一動,感到話中藏有無盡的悲傷,想起他所用的代名詞是複數,動詞卻是過去式,不禁小心地開口。「你……有好多哥哥?」
「三個,我是家裡最小的。」他的視線倏地自她凝神關懷的臉上調開,語氣有著不尋常的平靜。「大哥被封為儲君沒有多久,就在一回冬泳裡溺水過世了,死因是心臟麻痺,他曾是游泳高手。」
「啊!我很遺憾。」她不由得替他難過。
「我也是。」他抿了抿唇,神色自若地繼續。「所以喜歡登山的二哥接任儲君的位置,一年以後,在登山時遇到雪崩,整支隊伍無人生還。」
聽到這裡,季白雪不禁倒抽一口氣。「那……那麼不會是接著你的三哥成為儲君——」
他明白她說了一半的話,沉默地點點頭,過了好一會兒才出聲。「三哥和他的侍衛兼好朋友溫瑟都是有名的賽車選手,卻在一次車賽中,兩個人所駕的車都出事了,溫瑟逃過一劫,三哥卻沒有。」
半晌,季白雪突然想到什麼似地,臉色變了。「你……你該不會現在也……」
「成為儲君之後,似乎總難逃一劫。」安特洛淡然地笑笑。「所以父王決定不立儲君,不過,這種劫難好像就化明為暗了。」
他的話說到這裡,她的眼光也不覺停在他胸口的地方。
「不錯!」他神色平靜地撫了撫胸口。「子彈正中心臟部位,幸好是我的心臟長偏了,所以……」
季白雪見他豁達地聳著肩,不覺微微一笑。「這一切的劫難都是有陰謀的,對不對?」
安特洛凝視著她,沒有回答。
「是你的堂——」
「就算是跡象再明顯,沒有證據也不能明說。」安特洛截斷她的話道。
「那麼是不是這個我吐不出來的膠囊藏著什麼機密?」
「這是秘密在背後支援的銀行家名單,及條約簽署的證明。」
「這麼複雜的東西就藏在那麼小的膠囊裡?」季白雪咋舌地低喊,那種拍電影的感覺又上來了。「是在演○○七嗎?」
安特洛笑了。「是演戲的話就簡單了,那膠囊裡面藏的是超微底片,為了這東西,已經有不少人犧牲了,後來持有這膠囊的人被對方僱請的殺手追到香港,我因為這件事太重要了,所以親自到香港。」
「沒人知道你親自出馬?」季白雪本能感到這對安特洛是極大的危險。
「就是因為被對方發現了,又是在國外,所以他們可以乘機除掉我,在國內反而不好動手。」
「所以你才改裝?」她想到他那滿頭滿臉黃毛的裝扮頗具滑稽之感。
「還是被他們發覺了,為了避開他們,我才臨時在台灣跳機,沒想到他們也跟上來,簡直讓我走投無路。」
從季白雪的眼神,安特洛知道她也想起了在台北捷運電車內的那段。
「那回,真對不起。」他由衷地說。「我當時只想要是不幸被他們殺了,至少他們犯罪的證據不至於被湮滅。」
「我也揍你一拳,算是替我的初吻報了仇。」季白雪燦然笑道。
「噢!初吻呀?」他的眼底閃過心動的赧然。「那……那真是抱歉。」
室內驟然岑寂下來,兩人似乎不約而同地回味著後來一連串的碰面。
「啊!那個……」兩人又不覺同時出聲打破沉默。
「你先說!」
「不!你先說,女士優先。」
季白雪笑了笑,還是先開口。「我得先向你道歉,要是一開始我知道你是一位王子的話,下手就會輕一點了。」
聞言,安特洛不禁搖搖頭,暗笑自己還是難逃一罰。
「也謝謝你救了我兩次。」她直直看著他。「你是用私人專機載我來的嗎?」
他點點頭。
「好棒!我長這麼大,還沒坐過飛機呢。沒想到第一次搭飛機就是私人專機,可惜我睡得昏昏沉沉的,沒享受到什麼,你當時真該把我搖醒的。」
瞧她說得一臉遺憾,安特洛忍不住輕笑出聲。「等送你回去時,我一定讓人看著你,不教你合眼。」
他們不由得同時縱聲笑了好一會兒,又沉默下來。
「那晚……」安特洛終於先開口。「他們綁架你的那晚,聽說你找我?」
「噢!對了。我是想告訴你,趕快開刀把這個膠囊拿走,我等不及要回家,而且我想,你也一定等不及要拿到膠囊吧。」其實,她已經不太確定是不是那麼急著要回家了。
「噢!」她等不及要回家。不知怎地,安特洛感到心像被無形的手狠狠掐捏了一下似地驚痛著。「這樣的話……」
「可是,現在不用了。這是我腦震盪的代價哩。瞧!」她語調愉快地打斷他的沉吟,對他俏皮地伸出舌頭。
他錯愕地見那如玫瑰花瓣似的粉紅舌尖上躺著一顆紅白藥丸,是那顆久違了的膠囊,一時間,她的動作,在他看來,彷彿是一種邀請……安特洛只能怔愣地注視她。
「快拿回去吧!我的舌頭好酸。」見他久久不動作,季白雪只得捲回膠囊出聲,眼眸卻閃著淘氣嬌俏的光彩。「王子殿下,我的手腳還動不了哩!」
望著那再度對他吐出的舌尖,安特洛感到一股異樣的熾熱在血液裡竄升著,那微顫的舌尖猶似初綻花瓣,教他不由自主地俯下身去,受到催眠般地將那一抹嫩紅輕含在口中,溫柔地汲取著那花般的芬芳。
這出乎意料的柔情,令季白雪能夠感到驚愕以前便本能地合起眼,回應著這措手不及的溫存。她無法形容這是什麼樣的感覺,不知是激動抑或感動,只覺得自己的心隨著駐留在唇上的溫熱輕顫著,眼角也隨之濕潤起來。
這樣的昏眩是戀愛的感覺嗎?當季白雪緩緩睜開眼睛,見安特洛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自己,想起了前一刻他所告訴她謬諾先王的情史,那段不可告人的情史,頓時心頭猛然顫慄起來,她可不願重蹈那位酒館女主人的覆轍。
「這算是我把膠囊交出來的報酬嗎?」季白雪刻意無知無覺地問。「給錢不是更實惠一點嗎?」
聞言,安特洛一怔,濃密的睫毛微微低垂及時掩飾了受傷的神色,自己到底是怎麼了?他的內心驟然大聲斥責自己荒唐的綺思,暗忖:她想回台灣,她就快要回台灣了;想著想著,前一刻溫存的激盪,她在他懷中輕顫的美好又不覺潛回他的思緒……不!停止。他大力地搖了搖頭,惱悔之際,自己與布莉姬公主已訂過婚的事實突地竄進他的腦海。
這事實逼得他不得不認清情況,但……當他再度抬起眼簾,那對海洋般靛藍深眸不由得再次映著那黑不見底的瞳眸,亮晃晃地有如遙遠的東方神像般縹緲……
季白雪,二十二歲,大學應屆畢業生。記得她的相關資料是這麼寫著的,但她當真是二十二歲?望著那如初開蓓蕾的稚嫩臉龐,那寫著青春的清純雙眸,安特洛這樣懷疑著,若說她才十八歲,還較具說服力些呢!
「你確定自己真的二十二歲了?」安特洛不覺喃喃輕問。
「呃?」她一時恍惚,沒聽懂。
「沒什麼。」安特洛故作輕鬆地站起身來。「等你傷勢好了,我馬上安排人護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