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主動打電話給文浩明天下午二點,說完就收線。
商小晚拔掉了電話插頭線,她需要安靜,十分安靜地療傷。
「劇展」中的情景在生活中是不會出現的,電話沒有線是不會響起來的。
商小晚孤寂地躺在床上,對著冰冷的天花板發呆。
今天她好寂寞,唐珉人究竟在哪兒?
唐珉正在打電話給商小晚,但嘟嘟響了二十幾聲一直無人接聽,她不是說有裝電話答錄機嗎?他不知道此刻商小晚已拔掉了電話插頭。
「怎麼了?對誰放心不下——」成凱莉在唐珉耳畔吹著氣。她並沒有睡著,今夜溫存仍不夠,因為她明天就要回英國,她當然不會放棄任何親密接觸的機會。
文浩是那種不會遲到的人,通常他都會提早到。
兩大袋子的水果,一袋是萍果一袋是橘子,買水果給商小晚已經成了他的習慣,本來要訓練她獨立,反倒是越來越寵商小晚,誰教他的心總是牽掛著她。
商小晚惟一可以用來轉移注意力的就是文字,為了淡忘唐珉的失約,商小晚一口氣賣了七、八份報紙。
文浩騎著機車載商小晚到陽明山的擎天崗,山上一片綠油油,文浩還帶了水果上山,他削好了一片片的萍果給商小晚吃,商小晚邊吃水果邊看報紙,她無心去欣賞風景。
上山來看報紙,而且一次看七、八份,商小晚真是不解文浩的風情。此刻兩人都仰躺在山坡草地,山坡上有牛只吃著草,文浩學著牛叫以吸引商小晚的注意。
沒想到商小晚的心全「移情」到報紙上,她選擇了逃避。
文浩見無效,遂翻了身趴在草地上和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好舒服哦!真想在這兒曬日光浴。」文浩懶洋洋道。
「嗯!如果你不怕被人偷拍的話。」商小晚潑了冷水。
「我們待會兒去洗溫泉好不好?」文浩又提議。
「你去洗吧!我在外頭等你。」商小晚一口氣又讀完了一大張報紙。
「小晚!我們到底算不算是一對……」她終於忍不住問了重點。
「不算。那電話留言的配樂是好玩的,你別誤會。」商小晚頭也沒抬就阻止他再說下去,她知道文浩「誤會」了。「我正努力要把誤會變成事實,我——」文浩朝商小晚靠靠身子,商小晚不吭聲地用一堆報紙擋在兩人中間,算是夠明顯的拒絕。
「小晚!如果你喜歡唐珉那種壞男人,我也可以壞給你看——」文浩一把大力扯掉報紙,雙手把商小晚攫住,整個人壓在她身上。
文浩低頭作勢要吻她,商小晚存心躲避地偏過頭去。
「小晚,你一點機會也不給我嗎?」文浩失去理智。
「文浩!別這樣,朋友是一輩子的,情人往往會因故而分手。我希望你當我永遠的朋友。」商小晚說完,真誠地伸出友誼之手。
文浩並沒有和她握手,他默默地站起身來。「那一邊是紗帽山,這一頭是七星山。」文浩指著山峰給商小晚看,商小晚也站起身,風漸漸大了。山風吹亂了商小晚柔順的髮絲,紗質的長裙隨風搖著,在風中的她看來如此地嬌弱。
但外柔內剛的商小晚,柔弱中又帶了一絲倔強,尤其是對感情的執拗。
唐珉昨夜一直沒辦法打通商小晚的電話,送成凱莉上飛機後,他直奔商小晚的住處,按了半天門鈴也無人回應。唐珉第一次發現他有著強烈的不安,她是在「躲」他嗎?原來他也會為人牽腸掛肚。
唐珉會抽煙,但很少抽,初一、十五吧!但今天他心煩意亂地一根接著一根抽,他在路邊機車旁邊等著商小晚抽煙以安定自己的情緒。
商小晚出門時疏忽了未把電話插頭接回去。
唐珉抽掉了一個月的煙之後,他才看見商小晚。但她身邊多了一個人,她是讓文浩給載回來的,原來他們一起出遊了。他整晚等待的焦慮化為憤怒。
商小晚沒有發現唐珉,因為唐珉一見到兩人同行就掉轉車頭而去。
唐珉原是來約商小晚去看「鰻魚」的,但見到文浩陪著商小晚,他嫉妒得要發狂,車騎得飛快地駛離東區。
唐珉來到了西門町,他獨自一人去看「鰻魚」。
散場時,有人喊唐珉,是羽球社的一票人。小祺她們看的是下一場,頻頻抱怨約唐珉約不到。唐珉聳了聳肩半開玩笑地說:「看電影我一向習慣一個人,上床才需要個伴。」唐珉卻沒想到,這件事卻傳到商小晚的耳朵裡去了。
一個星期不見唐珉,商小晚原以為這次在球場會看見。怎知今天唐珉卻沒有來,商小晚倍感失望。文浩陪著商小晚練球,看她意興闌珊的樣子,文浩心裡也是不舒服,因為他知道這全是因為「唐珉」。
商小晚走到一旁,她能體諒文浩的「不耐煩」。
「我在電影院看到唐珉,他也去看『鰻魚』耶!」她耳邊傳來一陣女人的私語。
「好看嗎?」
「唐珉說很好看就走了,真想和他多討論一下。」
商小晚聽見小祺和幾個女生在聊天,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唐珉不是約好和她去看這部電影嗎?沒想到他自己卻先去看了。
「唐珉今天怎麼沒來打球?」一個女人問道。
「他本來就不常出現,接連來兩、三次已是奇跡。」
商小晚不想再聽她們討論唐珉,她想走了。她只在球場待不到一小時,便告訴文浩她身體不舒服要先走了。
文浩沒有留她,他很清楚原因不只是這樣,但留不住她的心又能如何?
商小晚默默地背起球袋,如果以後唐珉不再來打球,那她來練球又有何意義?
行經仁愛路,上周兩人才在這裡當街打球的,一周之隔她和唐珉已經是愈離愈遠,相距十萬八千里了。
也許那輛豐田小貨車,真的載走了他們未完的球局。她不甘心也不想就此放手,唐珉不能這樣對她,她必須問清楚他為何不守承諾。
到家的商小晚打了唐珉的大哥大,這次手機不再關機。「唐珉!」商小晚開門見山道。
「我是——」他簡潔有力地應了聲。
「我是商小晚!」
「嗯——有事嗎?」兩人對話氣氛極為不尋常。
「『鰻魚』好看嗎?」商小晚決定挑明來意。
「還好。」唐珉停頓了一會兒才說。
「你不是說好要和我一起看『鰻魚』的嗎?你怎麼自己先去看了?我可是一直等著你『撥冗』,等到電話今天就下片了。」商小晚愈說愈氣,因為她已經在晚報電影版上找不到「鰻魚」廣告了。
如果唐珉說他根本沒有親口答應過,如果唐珉說他一直習慣一個人看電影,如果唐珉說他是擔心商小晚看藝術電影睡覺,如果唐珉說可以陪她以後再看一次錄影帶,甚至唐珉說他不小心忘了這個約定,她都可以忍受……
但是唐珉無情的回答卻將她推入冰窖。「你又不是我在乎的人,我又何必在意。」
這句話真的是太傷人了,商小晚不能置信地握著發抖的聽筒。
「我……」她艱澀地想擠出幾句話反駁,卻是無法又無力。人家說了,你不是他在乎的人,何必在意你有什麼反應。那她再說什麼也是枉然,她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叫文浩帶你去吧!我把這機會留給他——」唐珉為了掩飾自己脫口而出的違心之論,他在乎她的。
「我和文浩不是一對戀人,你要我說幾次——」商小晚提高音量,也許是要維護僅有的一點自尊。
「你和他不是常在一起,喝對方口水長大的。」唐珉越講越刺耳,用字極為不堪。
「唐珉,你……」商小晚氣得說不出話來。
「不高興你可以掛我電話。」唐珉聳了聳肩,又忍不住挑釁。
「卡——」如果商小晚再不發火,那未免太沒尊嚴了。
這重重的一掛,震得唐珉耳邊嗡嗡作響。
商小晚憤怒到了極點,她找出札記本中夾著她畫像的餐巾紙。騙子!不要臉的愛情騙子。她把「畫像」扔進浴缸中,讓水打濕它,因為它不濕也會先被她的淚浸濕的。
商小晚淚如雨下,浴缸的水位越來越高,也不知是自來水抑或是她的淚水多些?餐巾紙虛弱地浮在水面上像是在對她招手……
一段情付之流水,白色餐巾紙上的綠色畫像逐漸在模糊中……不要——她內心大叫一聲。她趕緊關掉水龍頭,她又後悔了!
商小晚淚眼迷捰a撈起一張張稍微一用力就會破掉的餐巾紙,她拿著熱吹風機烘乾它,她拚命用手拭淚不想再讓淚水滴到它。一張張小心翼翼的烘乾,她不想什麼都沒有剩下。
「嘟——」
電話又響了,她的心又一陣狂跳,如果唐珉打電話來道歉,她要不要接受。
又是文浩,商小晚早該猜到,她不該這樣一廂情願的。「羽球社今晚在另一家餐廳聚餐,你要不要一起來吃晚飯?」文浩在電話那頭提出邀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