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姊妹到底是怎麼了呢?令狐葵手掩心口斜倚在門板上,陷入前所未有的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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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硯卿和連翹在李府中,幾乎已成了一對公開的戀侶,處處可見他們兩人甜蜜的儷影。
對於這樣的情形,令狐葵心中既高興,卻又擔憂。
她高興的是,杜公子確實是個值得托付的正直對象,和善又穩重,讓連翹跟了他,她非常放心;她所擔憂的,是怕她們的身份會害連翹和杜公子無法長相斯守,屆時連翹所受的傷害,將會很大。
趁現在感情未深的時候,勸連翹和杜公子斷絕來往,未嘗不是一個好主意,但她實在不能這麼做。
且不說連翹愛跟誰在一起,是她自己的自由,而且連翹未必會肯聽她的話;但就算連翹真的聽話和杜公子分開,她這個當姊姊的又於心何忍?
思考再三,令狐葵只得選擇祝福連翹,並在心中決定,要好好守護這對有情人。
如果連翹真心愛杜公子,她想盡辦法也會讓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至於她自己,她卻從來沒有想過。
雖然她並不是無血無淚、沒有情感的人,何況面對的又是李琰這樣出類拔萃的人;然而每次想到她自己身負的使命、想到李琰是她母親的救命恩人,她就無暇思及其他。
她不否認,經過這陣子的相處,她對李琰確實產生了一些特別的情愫;但她也知道,她的處境、她的身份不容許這種情愫繼續滋長下去。
她是來報恩的狐精,終有一天也是要離開的。既然終究是分離的結果,這份感情又何必開始?
還是算了吧,她只要盡到母親當日所交代的種種責任就好了,其他的,不必多想……
雖然心中這麼想,令狐葵還是有些心神不寧。手中拿著縫製冬衣的針更不知道戳到哪裡去,直到刺傷了自己,她才驚醒過來。
看著白皙如玉的纖指上滲出殷紅的鮮血,令狐葵歎了一口氣。
她的定性呢?她的冷靜呢?才短短幾個月,都消失到哪裡去了?這樣的她,要怎麼善盡保護李琰的責任?
令狐葵不禁覺得愧對母親當初的托付。
呆愣了一會兒,她站起身來,想出去走走,透透氣。
而連翹就在這時候匆匆地跑了進來。
「姊姊!不好了!」
「怎麼了?」連翹氣急敗壞的神色,讓令狐葵也感染了些微的緊張。
「姊姊,你聽說了嗎?過幾天,這莊裡的莊民,要到我們平常去玩的那些山裡大肆狩獵!」
「這……這是為什麼?」她不知道這裡的莊民除了務農之外,還有狩獵的習性。
「最近不是有個什麼慶祝收成的慶典嗎?莊民們建議在慶典的前一天,全莊上山狩獵,把狩得的野獸代替家畜祭神!」
令狐葵玉容微微一變。「全莊的人都上山狩獵?如此一來,山裡的獸類必然傷亡眾多了。」
「所以我才急呀!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好好地養了家禽、家畜不夠,還想再濫殺獸類!那山裡的野獸雖多,但整村莊的人都殺上去,還能剩下多少?不死在刀俎上,也被驚嚇死了。」連翹很不高興地說。
雖然她們已修練成人形,但聽到這樣的消息,還是不禁憤怒不平,正所謂「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你這消息從哪裡來的?全莊狩獵,是這桃花莊歷年的規炬嗎?」
「硯卿哥哥跟我說的。這莊裡本來沒有這種狩獵的習慣,就連平日打獵的人也極少,所以那些山裡的野獸才會放心地在那裡滋長繁衍。誰知道今年這莊裡的人不知是哪根筋不對勁了,居然打起那些無辜山獸的主意!真是豈有此理,又不是窮到沒得吃?我聽硯卿哥哥講,今年明明是大豐收的!」
「那,狩獵這件事,是誰答應的呢?」她記得上次李琰跟她談起慶典的事,並沒有提到狩獵。
「莊裡的人起哄著來請示莊主,李公子就答應他們了。」
「是李公子答應的呀……」
「姊姊,你去拜託李公子,請他取消這件事好不好?他們真的上山大肆狩獵,那些山獸不是很可憐?」連翹急急地說,眼裡的淚花都快掉出來了。「我也求過硯卿哥哥,可是硯卿哥哥說,莊主答應的事他也不能作主,所以只能去求李大哥。」
「這……我當然不能袖手旁觀,但……憑我,也不一定能左右李公子的意思。」令狐葵遲疑地歎息,一雙美目滿是不忍。
「葵姊姊,你試試看嘛!」連翹拉著她的手懇求。
令狐葵沉吟半晌,終於點頭。「我會去拜託李公子的,你不要擔心。」
「如果李公子不答應,我也要阻止他們!就像上一次整治那些壞人一樣,替山裡的獸類給他們好看!」連翹忿忿地說。
她那副眼中含淚、同仇敵愾的可愛模樣,使令狐葵不禁失笑。「你不要衝動,萬一暴露了身份就不好了。一切由我來吧,我保證不讓山上的飛禽走獸遭到一絲傷害。」
「謝謝葵姊姊,我就知道葵姊姊最好了!」連翹聽她這麼說,這才破涕為笑,直接拿起令狐葵細嫩的柔荑替自己拭淚。
「你呀,都已經是快論及婚嫁的人了,怎麼還這麼孩子氣呢?」令狐葵憐愛地輕撫她可愛的臉蛋。
原本含淚的連翹聽到她這麼說,倏地紅了臉頰。「姊姊說什麼?誰要論及婚嫁了?」
「當然是你,還要裝傻?難道你那口口聲聲的『硯卿哥哥』,是叫假的嗎?」令狐葵笑著搖搖頭,眼中儘是愛寵之意。
連翹的臉不由得更紅了。「我、我可沒有答應說要嫁給他呢!」她口是心非地說。
令狐葵明白她的心事,含笑地說道:「就算你不想嫁,身為姊姊的我還是會把你交付給杜公子的。你呀,就等著當杜公子的新娘子吧!」
「姊姊……」聽她這麼說,連翹心裡雖然掩不住高興,卻也不禁困惑。「姊姊,你在想什麼?你以前不是說,我們不能跟人類在一起嗎?為什麼現在卻要把我跟硯卿哥哥湊成對?」
令狐葵笑了笑,真誠地說:「因為有我在,不管怎樣,也要讓你幸福。」其他的一切,就讓她來擋好了。
「姊姊……」連翹心中著實感動不已。「謝謝你,姊姊。」說著,眼中又淚光浮動。
雖然不是親姊姊,卻是比親姊姊還親、還關心她。這就是她最愛的葵姊姊!
「看來我最近要麻煩李公子的事可多著呢。又要拜託他取消狩獵一事,又要請他籌畫你和杜公子的婚事。」令狐葵笑著逗起連翹。
連翹聞言,臉紅了好一會兒,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姊姊,如果我和硯卿哥哥成親了,那你和李大哥……」她理所當然的希望姊姊和李公子也能結成眷屬。
她明白連翹想要說些什麼,不待連翹說完,便搖搖頭。
「我跟李公子沒什麼。」她悠然地說,淡淡的態度彷彿事不關己。
李琰只是她母親的救命恩人、她報恩的對象,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令狐葵在心中這樣告訴自己。
「是嗎?葵姊姊,你對李大哥真的一點意思都沒有?」他們不是走得蠻近的嗎?
「當然,你看我何時曾對凡人動情過呢?」
「可是李大哥他……」
連翹還想說些什麼,令狐葵故意截斷她的話──
「好了,別再說這些了。我從庫房拿回了很多布料,你也挑幾匹替杜公子裁製新裳吧。快要嫁為人婦的人,可不能再成天這樣憨笑憨玩。」
連翹見令狐葵故意不多談李公子的事,心裡雖然遺憾,還是順從地挑了一塊色澤順眼的綢布,認真剪裁起來。
如果葵姊姊也能和李公子成親,那該有多好。她心中仍不禁這麼想。
第五章
晚涼時分,令狐葵獨自來到李琰的房門外。
李琰的房前面對著幽深的竹林,夜風微微、竹韻細細,將這闋寂的夜襯托得更加幽靜。
看見從窗欞間透出的明亮燭光,令狐葵知道李琰此刻正在房裡。
她略遲疑了一下,上前叩了叩門扉。
「進來。」裡面傳來沉穩而淳厚的嗓音。
令狐葵推門而入,見李琰正坐在窗下閱讀書卷。
「令狐姑娘?」李琰見來者是她,放下手中書卷。「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印象中,令狐葵似乎不曾主動找過他。
「很抱歉貿然打擾,我來此找你,實是有事相求。」
「哦?直說無妨。」
「我聽說莊裡慶典的前一天,你們將要舉行大規模的狩獵,是嗎?」
「嗯,這是莊民們的要求。令狐姑娘對此有什麼意見嗎?」
「意見不敢,只是有一個非情之請──希望你們取消此舉。」
李琰微顯訝異,「這是何故?」
「我知道我或許沒有資格提出這樣的請求,但還是希望李公子能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對那些山獸網開一面。畢竟,它們好好的生活在山裡多年,突然遭此攻擊,豈不無辜可憐?何況,桃花莊物產豐饒、衣食不缺,似乎也不差那幾隻野牛獸類。為了娛興而殺生,我想大家並不會比較高興。」她語意柔和地說,話語中卻含著不容輕忽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