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呢?你見過你其他師兄沒有?」曲琬蘿關切的望著他。
「沒有,不過,我懷疑曾經救過彭襄妤的少年書生是我的二師兄「神簫儒俠」展靖白。」他略略向曲琬蘿陳述那位吹簫人和彭襄妤之間似有若無的一段情緣。
「我拜別師父之後,為了磨練自己,我帶著狄揚在江湖上闖蕩,做個雲遊四海,扶弱濟貧的俠士,後接到飛鴿傳書,得悉父親病危,才匆匆整裝回京,抵返家門不到三天,父親就因病入膏肓,藥石罔效而辭世,在我守靈熱孝期間,還來不及上朝面聖,劉瑾就先下手為強,剝奪我統領羽林軍的軍權,我不動聲色,虛以委蛇,暗中卻和唐傲風悄悄組織了飛羽堡,準備和劉瑾周旋到底。為了讓劉瑾對我寬心,放鬆戒備,我不得不把自己塑造成一個浮華奢迷,浪蕩風流的王孫公子,讓朝廷賢良唾棄我、鄙夷我,唯其如此,我才能親近劉瑾,儲存實力,掌握搜集他的罪證,等待機會一舉扳倒他,」他抿抿唇,停頓了一下,清清喉嚨,又一臉凝重的訴說下去:
「我深知劉瑾的個性,他猜忌心甚重,又自以為是,個性陰沈狡詐,刻薄寡恩,在皇上面前是好話說盡,在朝臣面前卻是壞事做盡,對付他這種人要有過人的理性,只可智取,不可魯莽,我表面上和他串同投好,沆瀣一氣,背地裡卻以逍遙公子的身份處處拆他的台,找他的碴,他在哪貪污詐財,我就在哪劫他的財,用之於困苦的百姓身上,同時拯救被他迫害的忠良之後,為了防止身份的暴露,和別人的懷疑,有時由唐傲風出馬,像上回在揚州張彩家那次婚宴,他扮逍遙公子,我扮賓客,故意和他交手受傷,也不過是瞞天過海的一種手腕,至於我和彭襄妤之間的戀情,當然更是一種障眼法了,否則,我每隔一陣子就得回蘇州白雲山坐鎮,扮演任逍遙,若無冠冕堂皇的理由,難免會讓人懷疑,而襄妤,她本是應天府尹彭陸珩的女兒,因為抗疏請皇上留任劉健、謝遷兩位老臣而開罪了劉瑾,因而被謫戍陝西,並於其任職途中,派殺手突擊,殺了他們全家老幼一十五口,襄妤因為習過武藝,她曾是蛾嵋青塵師太的俗家弟子,劍法輕靈,她受了重傷被唐傲風所救,也因而認識我。為了報仇,她不惜棲身青樓賣笑,做我的掩護,去年,她得知皇上微服出遊,竟蒙面去刺殺,只因她痛恨皇上昏庸無能,寵信小人,遺禍忠良,我獲悉消息,連忙帶著莫誨,莫野趕去搭救,我不能讓她意氣用事,犯下拭君的滔天大罪……」他接過曲琬蘿遞上的清茶,輕啜了兩口,又聽得曲琬蘿柔聲問道:
「你如果不救皇上,也許劉瑾失去了寵信他的主子,也就囂張跋扈不起來了。」
狄雲棲目光閃了閃,嘴邊泛起一抹耐人尋味的微笑,「你真的這麼認為嗎?我倒覺得這是一種本末倒置的錯解,你總不能為了抓一隻害蟲,而把所有的田畝都犁得一團亂吧!我倒覺得最根本的辦法,是斧底抽薪,讓皇上有所醒悟,看清楚劉瑾的真面目,也看到他自己所犯下的錯誤。」
他頗有感觸的喟然長歎,「其實,皇上他天資聰穎,博學多才,只是……他從小就生長在安定優渥的環境,不似他父親孝宗,從小就飽經憂患,深歆宮中的爾虞我詐,是而能在險惡的環境中自我培薰奮發圖強,臻而成為一位勤政愛民,知人善任的好皇帝。而當今聖上從小就是跟著劉瑾這批不學無術的宦官一塊長大的,為了博得他的歡心,一味引導他沉醉於各種遊戲和運動中,今天教他鬥雞,明天約他斗蛐蛐,耳濡目染,養成了他只懂得享樂,而無心朝政的散漫脾性。我相信,若有適當的機會,讓他清楚意識到自己所擔負的重任,看穿劉瑾那班奸佞的嘴臉,他會有所轉變的,於公於私,我都不能讓襄妤殺了他,你能瞭解我的苦心嗎?」
曲琬蘿輕輕摸撫他光滑平順的面頰,「我不僅瞭解,更深深感佩你的用心之苦。」
狄雲棲抓起她的手輕柔的吻著,「謝謝你,琬兒,你能諒解我逼你父親辭官的用心嗎?」
「你是為了保護他,不是嗎?」她釋然的淺笑道。
狄雲棲輕輕攬著她那不盈一握的楚腰,微一用力,將她整個人抱在自己的腿上,「我的確是為了保護他,更是為了保護你這個讓我心醉,又讓我心驚的小妮子。」說著,他伸手握住她的下巴,粗聲粗氣的命令道:「答應我,以後沒我的允許,不准穿著男裝四處亂跑,除非有我相伴。」
曲琬蘿輕輕一哼,「你很霸道,你知道嗎?」
狄雲棲定定的望著她,「我霸道是因為我愛你,我不想你受到任何傷害,你懂嗎?」他深吸了一口氣,「你忘了在揚州所遇到的危險嗎?還有芒山墳場、迎翠樓,若非我偷偷派人在暗中保護你,你這小妮子能毫髮無傷、平平安安地嫁給我嗎?」
「我……我……要考慮考慮。」曲琬蘿輕咬著下唇,不置可否。
狄雲棲卻不容她搓湯圓打混仗,「我問你,你愛不愛我?」
曲琬蘿撫媚生姿的轉轉眼珠子,「你是以寧陽侯,還是任逍遙,抑或是小叫化的身份問我?」
「都是,你別跟我裝迷糊、打哈哈,說,你愛不愛我?」
「好嘛!愛又如何?」曲琬蘿面帶嬌憨的說。
「愛就不要讓我為你操心。」狄雲棲一臉鄭重的說道:「不要讓我除了愛你之外,還要為你牽腸掛肚,在我必須傾全力應付劉瑾那個妨賢病國的奸宦同時!」
曲琬蘿微微一凜,不由斂去了滿臉的嬌嗔之氣,幽幽然的對他說道:「好,我答應你,不過你也必須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你既掛慮我的安危,願妾身長健,我又何嘗不是如此?願郎君千歲呢?所以,為了我,為了我們的愛,更為了……」曲琬蘿幽柔若夢的眸子輕漾著兩泓薄霧,「伐毛拔髓、安邦定國的大業,你千萬要珍重自己!」
」琬兒……」狄雲棲無語凝噎了。
「答應我,你一定要答應我。」曲琬蘿淚眼凝注的堅持著,只因她深深穎悟到他所扮演的角色有多麼的重要,又有多麼的危險。
「好,我答應你。」狄雲棲語音嘎啞的說道。
「爵爺……」曲琬蘿悲喜交集的投身在他的懷抱裡,暗暗藏起在眼眶內滾動的淚珠。
狄雲棲溫柔地撫摸著她那光滑柔軟的青絲,喉頭瘖啞的提醒她,「叫我宣之,這是我的字。」
「宣之……」曲琬蘿呢哺著,鼻音甚濃。
「你在哭嗎?琬兒。」狄雲棲心痛地想抬起她的臉,不料曲琬蘿卻藏得更緊,硬是不讓他看見她那已然濕濡的淚眼。
狄雲棲的心抽搐了一下,將她擁得更緊了,「琬兒,但願我們能如同樑上燕,歲歲長相見。」
「會的,我們不僅能歲歲長相見!」曲琬蘿抬起她那張淚光瑩瑩、楚楚動人的臉龐,「更是世世長相愛!」
「琬兒!」狄雲棲忘情的喊道,心湖裡一陣激盪,倏地,他眼眶濕潤了,在激昂的動容中,他俯下頭緊緊地吻住她,以一份酸楚而沸騰的心來傳達他那無以言喻的深情和撼動!
第八章
鳳髻金泥帶,龍紋玉掌梳。
走來窗下笑相扶,愛道畫眉深淺入時無?
弄筆偎人久,描花試手初;等閉妨了繡功夫,
笑問鴛鴦兩字怎生書?
狄雲棲目不轉眼地凝望著銅鏡中現映的絕世花容,不由忘情地俯下頭摟著曲琬蘿的香肩,輕吮她白皙晶瑩的頸項一下,醉意醺然地取過她手中的金鳳釵,輕輕插進雲鬢上,屏息凝神地癡望著她那含羞帶怯、美得令人心痛的嬌顏,如醉如癡地輕吟著:
「蓬來院閉天台女,畫堂晝寢人無語。拋枕翠雲光,繡衣聞異香。潛來珠瑣動,驚覺銀屏夢……」
「慢臉笑盈盈,相看無限情。」曲琬蘿星眸藏羞,無限楚楚與他對鏡相望,脈脈含情,任醉意流轉,染透她嫵媚嬌柔的嫣頰。
掬飲著她那明眸善睞俱是風情的美,狄雲棲不禁心弦蕩漾,從背後緊摟著她幽香遍體的身軀,不勝暈陶地享受著每日清晨與她梳妝畫眉的閨房之樂。
正當他意亂情迷地沿著她柔軟的耳根,一面呵氣,一面頑皮又挑情地循著雪白柔膩的下巴滑向微噘而迷人的小嘴時,一陣輕細的叩門聲已悠然響起。
曲婉蘿面泛紅潮的掙脫了他,「是箏兒送早膳來了,你餓了吧,我伺候你用膳。」
狄雲棲目光灼灼的望著她,「每天面對你這樣秀色可餐的大美人,我怎會餓呢?」
曲琬蘿半嗔半羞地睨了他一眼,輕挪蓮步地開門讓箏兒端著托盤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