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見識過的,就在半年前——
「乖乖地把錢交出來,就可以饒你們不死。」她還記得那個首領這麼說。
「我們沒有……」
「啪」的一聲,是落在臉上的巴掌聲,他打了范大叔的臉, 「沒錢?!你竟敢跟老子哭窮?不要命啦!」
「這位大人,我們是真的沒有……」
話落,又是兩個耳光,這回是落在王大嬸的臉上。
「等等,這娘兒們雖然是徐娘半老,倒電風韻猶存,不如抓她去逍遙樓,換幾個銀子倒好。」首領旁邊多了個獻計的人。
首領和同伴們研究了半天,決定這麼做時,阿智和驢蛋回來了。
「你們在幹什麼?」
「幹什麼?當然是要錢來的。」
「原來是一幫乞丐。」阿智因為學過幾年功夫,不像其他人這般怕事。
「你說什麼!?」首領最忌人說他是要飯的,手一揮,拔起他的大刀往阿智身上砍去。
「阿智小心哪!」
結果明明是刀光劍影的,但阿智就像變戲法般,一會兒把刀子變成了香蕉,一會兒又變成母雞。
只見他哈哈大笑指著首領說道:「你就用這個來殺人啊?哈哈哈!t.
那人不堪受辱,丟開手中的母雞,直接掄起拳頭就揮過來,阿智也認真了起來。幾個碰撞把破廟內的東西都砸毀了,從屋內打到屋外,兩人都沒有鬆手的態勢。原本就氣勢凌人的首領在幾次比劃之後,臉上滲出了一道血痕;而變戲法比武功還厲害的阿智就倒霉了,臉上,身上處處掛綵。就在這個時候,阿智不知道是哪兒來的力氣,往首領的頭顱一敲,暫時領先。
「阿智……」來。
就像是一群捍衛家園的士兵,住在破廟的老弱婦孺們紛紛有拳頭的揮拳頭,沒拳頭的就替自己的同伴加油,場面亂成一團。
只有四歲半大的於煙嵐被爺爺按在破廟邊,不敢出聲。
不知過了多久,有幾名士兵正好巡視到此,賊子看到官兵來,哪裡還管得了錢,只管跑了。
這事兒就這麼不了了之,誰知道——
他們又來了。
還殺了所有的人,若不是她進城去了,恐怕也難逃一死。
可,所有的人都死了,就留她獨活。
只留她——
「爹、爺爺……」終於,她抱著他們的屍身,哭了出來。
淒淒切切——
為未來的一切,茫然、孤單、哀戚地哭著。
「阿智。快……」
「你們這幫兔崽子,還不快過來幫忙。」
首領一呼,同伴們不看戲了,也跟著下場打起。
第二章
「大少爺。」他們屈膝問了聲安。
「這是怎地,讓一個女乞丐坐在咱府衙門口,像話嗎?」那位大少爺沒叫他們起來,反倒對於煙嵐嗤之以鼻。
「我才不是女乞丐哩!」她回嘴道。雖然自己的衣服是舊了點、破了點,但她面前可沒有破碗。
他挑起一邊眉,似乎不敢置信。
第一次,這是第一次有人敢當面回他的嘴。
這女娃兒真是大膽,竟然敢直視他的目光,還跟他頂嘴。
怎地,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不,他隨即推翻了這個想法,瞧她那副窮酸模樣,吃得起熊心豹一瞬也不瞬地反瞪他,好像在跟他比誰會瞪人似的。
冷笑了聲,「你知不知道我是誰?竟敢這樣跟我說話。」
「不就是個自大的傢伙嗎?」
這個小鬼還挺會說話的嘛!他自忖著。
「你是誰?到這兒來幹什麼?」他轉移話題,不甘第一回合就認輸。
「我幹嗎要告訴你?」
於煙嵐坐回階梯旁,頭撇到一邊去,不看他半眼。
「他可是太守大人的兒子。」守衛小聲地告訴她。
於煙嵐一聽,眼睛睜得比蛙眼還大。
而他似乎很滿意她吃驚的模樣,雙手環胸,等著她以卑下的口氣道歉。
但,沒有。
她沒有道歉,只是用鼻子冷冷一哼,「太守大人的兒子又怎麼樣?告訴你,我是皇上的女兒。」
「你、你是公主?!」他先是叫了一聲,然後冷哼,「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公主會到這兒來?還有,公主會穿成像你這樣?」
「不是說天下的臣民都是皇上的子女嗎?所以我當然是皇上的女兒啊!」她理所當然地說道。
「你、你……那我也是皇上的兒子噦!』』他竟跟她賭起氣來了。
「誰說的,你自己說你是太守大人的兒子,所以你輸了。」於煙嵐笑了起來,跟方才不同的是,這回她是開心地笑了。
她的笑宛如冬日的暖陽,笑彎了眉,天地因她而燦亮,沒想到電勾動他原本四平八穩的心緒。
「好了,我們講和。」他不承認自己又輸了一回.連連敗仗,真是奇怪了。
「不成,你還沒有道歉。」
「道歉?」
「你剛才說我是乞丐,我才不是。」
「好吧,我道歉。」道歉是承認自己的錯誤這點,他一點兒都不在意了。
「還有,帶我去見太守大人。」嬉鬧之餘,於煙嵐不忘正事。
「為什麼?」
「我要把令牌還給他!」
八成是不知天高地厚、沒有教養的小鬼。
他冷睨著她,沒想到那女娃兒也睨著他,眸子 「什麼令牌?」他當然不明白。
「讓我爹他們進城來的令牌……現在,已經不需要了。」她忽地想起半個月前大夥兒發生的事,眼眶又濕濡了。
不行!要堅強、不能哭,她倔強地將頭撇開,不讓別人瞧見她這副模樣。
他怪異的看了她一眼,還是將她帶進了縣衙。
晚風徐徐,近晚時分,但見北面一池春水上植滿了荷花,每回風一襲來,吹拂著花朵上的嫩葉,讓府衙裡的威嚴氣勢中更添一抹柔和。
他倆打西邊的長廊走來,途中貪看美景的於煙嵐只知道這裡大得嚇人,若沒有人帶領,她是絕對走不出去的。
「紹字哥哥,真是謝謝你了。」
她謝的是他肯帶她進來。
方紹字則挑起一邊眉,怪怪地看著她,「怎麼?突然有禮貌起來了。」
她嘟起嘴, 「你沒聽過『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這句話嗎?」
乖乖,這個女娃兒挺聰明的,說出來的是大名鼎鼎的孔老夫子說過的話。
「喂,紹宇哥哥,你有沒有聽見我說話?」於煙嵐在他面前揮揮五短小手,要他回神。
「啥?你說什麼?」
「我說你有沒有聽過那句話啊?」
「早聽過了,你以為我只有五歲啊!好歹我也上過學堂。」她的模樣頂多五歲,不用她自己說,他就看得出來。
只是她的聰慧好像超過五歲……他又神遊了。
於煙嵐不理他,繼續往前走去。
他看著她的背影,心裡有了另一番打算。
太守方若文一見約莫半個月不曾見到的女娃兒,立刻想起皇上臨行前交代的話,隨即叫了個人到皇上的行館去稟告皇上。
不知是怎麼回事的於煙嵐放下令牌就想離開。
「慢著。」
「太守大人,還有什麼事嗎?」
她都已經把令牌還給他了,還叫住她做啥?
「本官查過,沒人拿過這個令牌進城來,你們改變主意不進城了?」他小心翼翼地問。
這女娃兒將來說不定會是公主呢!怠慢不得。
「是,我們不進城了。」
「這是為何?當初不是一心∼意想進城來?」
「我爹爹改變主意了。」於煙嵐只能這麼說。
「那其他人也改變主意了?」他不相信,半個月前聽她說好像有好幾大家子要進城,他還煩惱著哩!
有可能一群人都有志一同的放棄進城工作了嗎?
他懷疑著。
「嗯。」
「你們要去哪裡?」方紹宇忍不住問道。
於煙嵐搖頭,她也不知道……
「那就留下來啊!」方紹宇急道,他才找到一個敢跟她頂嘴的娃兒,他不想她離開。
若是她走了,他會很孤單。
「留下來……」
「紹字,你在胡說什麼?」方若文急嚷,她可是皇上要的人呀,就算他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留她。
「爹,讓她住進我們家,讓她跟孩兒作伴不好嗎?」
「不行.她是皇上要的人。」
「你爹說的不錯,她是皇上要的人。」這時,一位大內公公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條金黃色的巾帕,那是聖旨。
「於煙嵐接旨。」
「快跪下。」方若文按住於煙嵐的肩,要她跪下去。
「我不跪、不跪……」
「你好大的膽子,皇上親自下的聖旨,你敢不跪下接旨?」方若文被她的大膽行為給驚出一身冷汗。
「皇上有旨,公主可以不跪下。」
公公說道,方若文只有拉著兒子跪下。
「奉天承運……封於煙嵐為公主,即刻隨皇上返回皇宮,欽此。」公公念完,隨即將聖旨交給什麼都不知道的於煙嵐。
「快謝皇恩浩蕩……」
於煙嵐只能傻傻地跟著方若文念著:「萬歲萬歲萬萬歲。」
公公滿意地點頭,本欲拉著於煙嵐離開,卻被方紹宇在這頭拉住。
「紹宇,你在幹什麼?」方若文驚道。
「我不讓她走。」方紹宇倔強地說道。
「你在胡說什麼,她是皇上欽封的公主,你難道想跟皇上搶人嗎?」他小心翼翼地看向公公,好在公公沒在意,否則,他們一家怕要人頭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