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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竹君

  「別這樣說,會傷到孩子的心。」她責備的瞪他。

  「他傷不傷心與我何干?」看她忍痛蹙眉的樣子,敖天索性彎身將她抱了起來,朝後廂房走去。

  「你……你這是幹什麼?」紫荊兒驚慌失措的叫了一聲,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兩隻手死命的抱住他的脖子。「你快放我下來。」要是被其他人瞧見了,一定會笑她這位少夫人不端莊、不知檢點。

  「你受傷了,不是嗎?這幢宅子裡就我們房間裡的藥多,當然是抱你回房間上藥。」他理所當然地說,一點也不在意被別人看見。

  「敖天──」荊兒無奈地喊。

  「你不想讓我抱著也行,但你怎麼回去,用爬的嗎?」揶揄地笑,加快腳步,一點也沒有停下來的打算。

  紫荊兒投降了,又窘又迫的藏起自己的臉,「你……你怎麼知道我受傷?」

  「士麟告訴我,你在街上為了一隻錢袋差點沒命,那只錢袋很重要嗎?還是裡面裝了不少銀兩?」想起齊士麟告訴他的情況,他的心現在還揪緊著。

  這天底下有什麼東西比得上自己的命重要?當時要是沒有士麟出現,以那兩個歹徒的兇惡,她只怕連命都丟了。

  「也沒多少,就只有十兩銀子。」

  「什麼?!才十兩銀子?」敖天聞言停了下來,恨不得搖醒她的腦袋,瞪著她的眼睛快噴火,氣得直咬牙,「就為了十兩銀子,你跟兩個歹徒拚命?你是活膩了是不?」愈想愈氣,真不明白她的小腦袋裡想的是什麼?

  「雖然只有十兩銀子,可是卻是壽伯費了好大的勁收回來的田租,你沒有回來之前,這十兩銀子對咱們家來說,可是好幾個月的生活費。」紫荊兒也不甘示弱,理直氣壯地頂回去,為他的不屑、鄙夷而生氣。「咱們家裡賺錢的鋪子、肥沃的水地,全都被敖玉柱兩兄弟佔去了;還留下來、能讓我們賴以維生的就只有奕山上那幾畝山地了,那些租用山地的人也都是清苦貧寒的人家,要向他們收這幾兩銀子的租金,是多麼不容易的事你知道嗎?你怎麼可以瞧不起這十兩銀子呢?」

  他憑什麼這麼罵她?他從來不知道他們生活的困頓,更不瞭解一個髮鬚斑白的老人,騎著家裡僅有的一匹瘦弱老馬,經過多少的奔波勞頓才能取回這區區的十兩銀子。一個不慎,就極有可能跌落山溝葬送掉寶貴的性命,他從來不曾瞭解。

  她今天保護的不只是銀子,而是老僕對這個家的忠心跟性命。

  他沒有資格來責罵她。

  面對紫荊兒的責備,敖天無言以對。她說得沒錯,他是太輕率出言了,對於不完全瞭解的事情,他無權批評。

  「對不起,是我說錯話了。」敖天歉然地說,抱著她行走的步伐變得有些沉重。

  紫荊兒不明白敖天所想的,以為他的歎息是因為自己的無禮跟笨拙,只得羞愧的將臉埋得更低。

  卻沒想到這樣的舉動,讓自己更貼近敖天,更嗅進獨屬於他的氣味,感覺到他健壯的體魄。於是她的心又開始狂跳了,臉也克制不住的發燙。

  而敖天也在無意識下收緊抱住她的手臂,一種莫名的情愫在他們兩人之間悸動,卻是誰也沒有開口。

  夕陽的餘暉將兩人的身影合而為一,長長的拖曳在地上;通往房間的這條小徑莫名地變長、變遠了。

  可是敖天卻沒有埋怨,他抱著紫荊兒緩慢的走著。

  ☆

  「哎呀!好痛──好痛──」

  敖雲和小葉端著晚餐走來,還未到房門前就聽到裡面傳出一陣陣殺豬似的哀號聲,一聲比一聲還要淒厲。

  「是娘,娘出事了。」孝順的敖雲快步跑向紫荊兒的房間,用力的將門一推。「娘!娘──」

  「出去。」還來不及衝進去,就被敖天一聲怒喝給吼了出來,連帶的拂來一陣掌風,把門「砰」地一聲關上。

  「小葉,你別看了,爹……爹跟娘他們……他們……」小小的臉蛋漲得通紅,擠到小葉與門之間,將在偷看的她不斷的往外推開。「他們在做二毛的姊姊跟牛哥在一起會做的事情啦!」

  「什麼在一起會做的事情啊?」小葉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卻已經被敖雲推著離開了。「小少爺,你別推,少夫人叫得那麼慘一定有事……哎呀!你別一再推我呀,我手上的飯菜要被你打翻了啦,小少爺……小少爺……」她莫名其妙的被拉走了。

  屋裡的敖天聽到外面的對話,臉都黑了一半,他們現在這個姿勢從外面看來,是不正常了些,但只要走近看清楚點,就會發現兩人間其實沒什麼。

  他只不過是把荊兒抱回床上,讓她坐在床沿,然後自己拉了張椅子坐在床前,把她受傷的腳擱在膝上,為她揉淤去血而已,根本不如背後看來的曖昧。

  再說荊兒扭傷了腳,又受了擦傷,兩傷加在一塊,化起淤來才會疼得那麼厲害、叫聲那麼淒慘。才稍微用力揉幾下而已,就哭得梨花帶雨,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令人好生不忍。

  甚至引起敖雲的誤會,真是教人啼笑皆非。

  「夠了,別哭了。」敖天的俊臉抑鬱的喊著。

  「可是你真的弄得人家好痛嘛!」荊兒抱怨的拭著淚水,依然哭得抽抽噎噎,十分可憐。

  「淤傷癒嚴重,就愈要揉得使勁;妳以前那些舊傷就是沒化掉,才會一點一點的留著。」收緊手指,不讓想乘機脫逃的她跑掉,硬生生的把她的腳踝箝住,拖回來。

  真不知道她這幾年是如何照顧自己,為什麼弄得一身是傷?大傷小傷佈滿手臂跟腿上,且瞧那深淺不一的顏色,受傷的時間一定也不一樣,鐵定發生過很多事。

  「我有上藥,可它就是好不了嘛!」既然逃不掉,她只好閉著眼、咬著唇忍耐,盡量不要喊出聲,再惹他生氣就是了。

  「放開。」

  「啊?」

  「我說叫你別咬傷自己的唇,放開它。」他冰冷的眼瞪著呆楞的她。

  「哎呀!好疼──」才一放開,他就又加重手上的力道,痛得她大喊一聲,又緊緊的咬住。「我求求你別揉了好不好?淤青就淤青嘛!我不會介意。」

  她不介意,一點都不會介意,只要他別再抓著她用力揉腳就行了。

  「你不介意我介意,我可不想看到自己的妻子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礙眼。」

  妻子?他說的是妻子嗎?紫荊兒眨動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傻楞的看著他。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你……你可不可以再說一遍?」

  可是敖天卻像蚌殼似,再也不開口了,只是專心的倒出藥油,繼續為她受傷的腳化淤去腫的捏揉著。

  「哎呀,好痛!拜託你別揉了!」她已經忍不住又要哭出來了,他還不放手,是存心疼死她嗎?

  他就這麼討厭她,要看她受罪才甘心?

  激動的踢動雙腿,想掙出他的掌握;可是敖天的大掌就像鐵鉗似的緊緊握住,令她逃也逃不掉。

  「別動。」敖天命令著,再用力揉幾下之後,才放開她扭傷的左腳,改抬起她被拖傷的右腳。

  拉開覆蓋的長裙,映入眼簾的是怵目驚心的猙獰傷口,長長的血痕一直從白晰的大腿延伸到膝蓋下,讓人狠狠的倒吸一口涼氣。

  「該死!」他不應該在茶樓裡繼續監視那對兄弟,而是應該趕到大街上,找到那兩個可惡的歹徒,把他們的手腳折了才對,他們竟然敢把她傷成這樣!

  敖天的心在揪緊,握著藥瓶的手在微微震動。

  「怎麼了?」紫荊兒小心翼翼的瞄著他,害怕是不是一不小心又惹他生氣了。

  看他的臉色那麼冷郁恐怖,該不會是想打人吧?紫荊兒斜瞄著他,悄悄的把腳一寸一寸的縮回去,企圖以裙子蓋上。

  「沒事的,這一點點小傷沒什麼關係,不上藥也行。」

  「都叫你別動了,還動什麼?」可是敖天更快察覺到她的意圖,將她打算收回的腳用力一拉,重新從裙底拉了出來,置放在自己的胸前,然後打開另一個藥瓶,倒了些白色粉末在傷口上。

  這次他的動作輕柔了許多,清清涼涼的藥粉灑在火辣的傷口上很舒服,原本的刺痛跟灼熱都不見了。

  「謝謝你。」

  「謝什麼?只要答應我以後別幹那些蠢事就行了。」他凌厲的視線就盯在她紅通通的臉上,剛剛哭過的淚痕還殘留著一點淚珠,看起來楚楚可憐,又不失嬌憨的可愛。

  「對不起……對不起……」她迭聲道歉。

  敖天情不自禁的伸出一隻手,拭去那點點淚珠。

  「妳真是傻,為什麼凡事都先考慮到別人,才想到自己呢?你難道從來沒為自己著想過?」

  為了扶養敖雲,為敖家留下一點根苗,明知財產被謀奪,生活會困苦,她還是選擇留下來。

  為了保住敖壽辛苦取回來的一點銀兩,維持府裡的生計,她竟然可以不顧性命的與搶匪搏鬥,弄得滿身是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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