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春花的脾氣有時候就像呈鳳,挺拗人的。
「小姐,不管你願不願意承認,事實就是飛將軍救了你一命,又幫你說項,你才沒有被送回去,你應該向他道謝才對,否則實在有失名門風範。」
「春花,你……」這死丫頭,胳臂竟然向外彎。「春花,離開將軍府的時候,我是怎麼吩咐的?」
「這……」春花一時之間摸不著頭緒,這壺還沒有開,她又提哪壺?
「我要你叫我少爺,你怎麼忘記了?萬一洩漏我的身份,搞砸大事,你擔得起責任嗎?」呈鳳難得端起主子的架子,一臉的正經嚴肅。
「可是這裡又沒有外人。」春花說。
「怎麼沒有?」呈鳳使性子的指著何雲飛的鼻子,「他就是。」
「小姐,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飛將軍?」
何雲飛尷尬一哂,聳聳肩,拱手示意,「既然如此,那雲飛就不再打擾,告退了。」
「飛將軍,我家小姐她……」春花不知道該說什麼,於是歎了一聲,又欠身道;「真的很對不起。」
「我又沒有做什麼對不起他的事,誰讓你雞婆的向他說對不起?」呈風略帶不好意思的瞧他一眼,嘴裡彷彿含了一顆鹵蛋,含糊、快速的說:「謝謝。」
乍聽之下,只是「嗯嗯」兩聲。
何雲飛和春花大感意外的交換了一下眼神。
「我要睡了,你們都出去吧。」呈鳳躺了下來,並用毛毯將自己從頭到腳遮蓋起來。
「小姐,你都睡三天了還……」
何雲飛輕噓一聲,對春花搖搖手,示意他們兩人都退下,為呈鳳她那其實「很薄」的臉皮保留顏面。
兩人出去之後,呈鳳打開了呈龍的信,那信中洋洋灑灑的寫了三大張,不厭其煩的囑咐要她聽話、不可惹事,叫人不耐煩的讀下去,可到最後「惜取眼前人」這五個字,著實令她心猛然跳了一下。
真討厭……呈鳳將臉埋在枕頭上,悸動的芳心仍未平息。
北方草原遼闊,草綠得十分青翠,微風徐徐的吹動,隱約可見行走中的牛羊低下頭來吃幾口。
呈鳳被眼前的風給熏醉了,不時的勒住馬韁,舉目眺望。
「這裡的景致是不是和京城很不同?」何雲飛問她。
「我門已有眼睛會看,不用你來說。」經呈龍多事一提之後,每次只要見到何雲飛,呈鳳總是故意避免正面瞧他一眼。
而他也真的不再說話,只是靜靜的待在她身邊,衷心希望她能領會並喜歡他從小長大的草原迷人之美。
來到這裡,呈鳳彷彿一時忘情,興奮的朝前面那高聳的台地狂奔而去。
可何雲飛卻替她記住了怕高,隨後追去,在後面急忙叫住她,「鳳小姐,等一下,別過去,那兒高——」
叫她別過去,她就偏要過去!呈風回頭朝對他扮一個頑皮鬼臉,馬鞭一抽,馬兒一受到鼓舞,如風似的狂馳而去。
馬在高聳的台地停下來。
「哇,好美!」呈鳳放眼望去,忍不住發出驚歎之聲。在這裡,草原更是一望無際,綿延到遙遠盡處又和藍色天空相連在一起。
一群野雁從她的頭頂飛過,她抬手遮陽,仰望天空那頭如此親近的飛雁。
娘也是在草原長大的,小時候,她就愛聽娘說草原風光,尤其是邊塞翔飛的野雁,娘說飛雁是她最好的玩伴,她是從它們身上領略出雁渡寒潭的輕功。
呈鳳心想,能這樣看著就滿足了。待雁消失在藍天深處,何雲飛趕來她身邊。
「鳳妹子,你可……」他關心的瞧她紅潤的臉一眼,小聲的說,「好?」不敢提醒她這裡究竟有多高。
「我整個人心曠神恰,好得不得了,可是你不好。」
「我?我又哪裡不好了?」看來她正陶醉於眼前的美景,根本就沒有意識到自己正處最高點,他想,還是不要點醒她的好。
「你小氣又自私,這裡是眺望景色的最佳地點,你卻捨不得讓我看。」
冤枉!一片好心卻被當成驢肝肺。「我沒有捨不得,我只是……」
「不過,」呈鳳抓住能損他的任何機會,根本就沒有在聽他說話。「我沒想到你的騎術真差勁,雁子都不知飛過幾群了,你現在才趕上來,真不敢相信你是在這片草原長大的。」
他無奈的注視她的坐騎,正是他的千里神駒「閃電」,它的速度快如閃電,他所騎的馬如何能及。自從她的白馬不見了,她便看上他的黑色閃電,為了看到她的燦爛笑容,他也只好讓出閃電了。
「喂,何雲飛,那裡是什麼地方?」她指著前方好像有一座富麗堂皇的城宮。
循著她指的方向眺去,他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是遼國的皇都。」
呈鳳輕蔑哼一聲,說:「跟咱們皇帝的宮殿一比,可真是小巫見大巫。」
「該回去了,我們離軍隊有一段路了。」
「不要,我沒有看夠。」目光四處飄遊,一個沒有預警的向下俯瞰,見腳下移動的軍隊如螞蟻而行時,她才意識到自己所在的位置是如此之高,頓時臉色發白,惴惴不安的大叫,「天啊,我……這麼高……高……」
瞬間,她頭暈目眩,呼吸急促,身子搖晃不定,一個不穩的跌落下馬。
就在她人落地之前,何雲飛縱身斜撲過去,一把抱住她,在落地之前他及時護住她的身體,然後兩人急遽的往下滾落而去。
約莫百尺處,一顆微凸起的小石塊煞住他們滾落的衝力。
他微撐起上身,輕喚躺在他身體下面的呈鳳,見她緊閉雙目、毫無回應,他心裡著急,便輕拍著她蒼白的臉頰,頻頻呼叫,「鳳妹子,你醒一醒,鳳妹子……」
她的眼皮一顫,悠緩的醒過來。她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即是他一臉的擔心。
「我是升天了,還是入地獄了?」呈鳳惶然的問。
何雲飛先是一楞,才明白她的意思,他笑答,「你還在人間。」
「我在人間?這麼說我還活著,沒有跌死?」她鬆了一口氣。
「壯志未酬就先摔死在這裡,豈不是成了笑話一則,不過就算是笑話,那也是呈龍的笑話,與我無關。」
劫後餘生,她竟然還能如此開朗的戲譫開玩笑,雖然令他十分欽佩和欣賞,可是適才那瞬間他已為她顫出一身冷汗。
「我不會眼睜睜的讓你在我面前出事的。」他想清楚的對她表露心意,不過他的神情太木然,聲音沒有抑揚,過於單調,以至於在呈鳳聽來,好像在提醒著——他又救了她一回。
喘息相聞,她才發覺兩人的身體還疊在一塊,心有點亂,跳得比平原跑馬還來得快。
「喂,你還不起來嗎?不然我沒跌死,也會被你壓死了。」
他無動於衷、他臉紅、他昏眩、他癡迷神離,不是天上炎炎的烈陽所致,全是因為她,「何雲飛,你聾了……」
他情不自禁的低頭吻她。
她倉皇的看著他的眼睛,就要墜入他深邃的黑眸裡。
他纏綿悱惻的吻她。
她陶醉的看著他那黝黑臉上浮現出一抹紅雲,深深的映入她的心湖。
不知什麼時候,閃電立在她的頭頂上,黏膩膩的舔著她的玉頰和耳朵。
她頓時清醒,用力的推開他,一句劈來,「何雲飛,你欺負我。」
千軍萬馬何足懼,就怕她大小姐嗔一句。「我沒有,我只是……」
「只是什麼?你是變態狂,竟敢調戲……呈龍。」其實,她心比飛絮還紛亂。
「你在說什麼呀?我親的人明明是你,怎麼會是呈龍呢?」何雲飛覺得被誤解了,必須馬上更正並表明心跡,於是他舉手發誓,認真的說:「我向天發誓,剛才我是在……在意亂情迷之下吻了你,絕無輕薄調戲之心。」
「你的意思是說,我引誘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真的——」他癡迷的望著她,鼓起勇氣的說:「我是真的喜歡你。」
「你……你不要臉!不准你說喜歡……這種話。」真是羞死人了。
「自古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鳳妹子,我欣賞你的爽朗、喜歡你的灑脫才會對你表明心意,你可以拒絕我,但不可以罵人。」他一副正經的告白。
「何雲飛,你真討厭,不准你說你還一直說個不停,還有,以後不准你再叫我鳳妹子。」她跺了一下腳,立即跳上馬,嬌嗔的撂下話,「你給我聽清楚,現在我就是呈龍,所以剛才你親的人是呈龍,而不是我。」
說完,她急忙的策馬離去,留下初解兒女情長的何雲飛。
這是什麼逆理?她明明就是女兒身,怎麼硬要說他親的是男人呢?
何雲飛撫著自己的嘴唇,上面還留著呈鳳唇辦的溫柔,這真實的感覺是無法否認的。
他吹著口哨,踏著輕快的蹄聲隨她而去。
在日落前他們抵達邊關,鎮遼大將軍何達開——聽老戰友皇甫孟華的兒子皇甫呈龍來時,猶見故友似的歡喜接待,閒話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