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咪,爹地他不要我了!她在心中哀泣。
十歲以前,她是個天真活潑的孩子,儘管嚴厲的祖母始終不喜歡她,但那時她擁有父母全心呵疼,她不曾想過有朝一日,她的世界會因為母親罹患癌症而崩解。
隨著病情日益加劇,母親被病魘折磨得形銷骨立、不成人形,父親也漸漸不再出現,最後的日子裡,他甚至連來看母親一面都不曾。
祖母殘酷的說,父親不愛母親了,他有了別的情婦,那才是他正確的選擇,因為唯有正統的英國女人,才能為他生下血統純良的繼承人。
像她這種混雜了低等外族血統的人,根本不配成為韋斯多普家族的一份子。
有嚴重種族歧視的祖母一直蔑視著來自台灣的母親,自她出生後也屢遭到她的嫌棄,祖母不曾關心過她,尤其在母親過世後,更是處處刁難苛待她。
她若不讓自己變得強悍,一定會在祖母冷言厲語和種種苛待下,被逼得發瘋的。
只要受到不合理的對待,她便開始反擊,她用尖銳的言語來武裝自己,絕不讓任何人欺負自己,對父親更是如此,她無法諒解在母親生病時父親的冷漠。
每一次見到他,她就好生氣、好生氣,後來父親便愈來愈少待在城堡裡,這令她更忿怒了。
祖母在今年過世,她以為不會再有人欺凌她,豈料父親竟然瞞著她將情婦娶進門。
父親再也不會像她十歲以前那樣疼她了。
那個女人搶走她唯一的親人。
不原諒,不原諒!她絕不原諒那個可惡的女人!
荷麗咬著唇,忍住交織在胸臆間的悲忿,拿起一顆石子無意識的投向湖裡,驚起優閒戲水的天鵝。
潔白美麗的身子鼓動著羽翅飛向天際。
「唉。」歎息輕輕的響起,胡曜緩緩道:「忿恨是解決不了事情的,讓自己像全身豎起刺的刺蝟,不會使妳得到任何的好處,如果妳真的想對付誰,更不該用忿怒來表現,那樣成不了任何的事,只會使妳陷入孤立無援的境況,讓每一個人都討厭妳。」
「我不需要別人喜歡我,我的事你少管!」她揚眉怒瞪著他。
雙臂環胸,胡曜的唇瓣勾勒著淺淺笑痕。「妳不是想讓妳父親和那個女人不得安寧嗎?我可以幫妳。」
那若有似無的笑意令荷麗心頭狂跳一下。
「你為什麼要幫我?」瞪著他的懷抱,她發現自己竟然有一股衝動,想要窩進那寬敞的胸膛裡,大聲的痛哭一場,但理智讓她克制住了,她提醒自己,她不是那個愚蠢的海豚,她是荷麗。
他莫測高深的盯著她,「如果說我只是想看妳開心呢,妳相不相信?」
她撇嘴,「我才不相信,你不可能無緣無故想幫我。」
「好吧,那這麼說吧,妳父親請我陪妳三個月,此刻離合約尚有一個多月的期限,閒著也是閒著,所以想找些事情來打發時間。」
定定的注視著他,她屬於海豚的記憶傾向於相信他是善意的,猶豫半晌,她才頷首,「你既然這麼閒,就讓你幫吧,你有什麼辦法?」雖然嘴上說不原諒他們,可她心中並沒有實際報復的做法。
他探手將一片飄落至她發上的落葉撥落,淺笑道:「海豚,如果妳真的想讓他們不好過,要完全照我說的去做才行。」
好討厭,幹麼又笑得那麼溫柔,害她的心又咚地跳快了一拍。
「我怎麼知道你的辦法行不行得通?」
咦?「只要妳完全依照我說的話去做,我保證一定成功。」
「是嗎?那要怎麼做?」她仰起烏亮的瞳眸看著他。
「海豚,妳先說說妳想得到怎樣的結果?」
荷麗毫不猶豫回答說:「我要趕走那個女人。」
果然沒反應,秀魅的眸盯住她。「海豚,妳是不是想起什麼了?」
「哪、哪有,我怎麼可能想起什麼!」打死都不承認。
沒有?叫她海豚她卻不再排斥,甚至還回應他的話?
胡曜沉吟的蹙眉。
她催促道:「你快點說呀,要怎麼做?」糟糕,他是不是發現她想起來自己是海豚的事了?
「如果妳只是想趕走莫妮卡,很簡單,只要擺出溫和的態度,籠絡人心,同時對妳父親和莫妮卡主動示好親近,鬆懈他們的防備,再伺機製造莫妮卡與城堡裡其他人的對立,讓妳父親對她產生誤會,自然就能離間他們,趕走莫妮卡了。」
聞言,她激動的拒絕,「要我主動親近莫妮卡?我辦不到。」
「妳聽過句踐臥薪嘗膽的故事嗎?」
「沒有。總之,我絕不會向莫妮卡示好的。」
胡曜徐徐開口,「以前中國古代有個叫句踐的國王,他的國家被一個叫夫差的國王給滅了,為了復國,他晚上睡在木柴上,用舌頭去嘗最苦的膽汁,藉此來警惕自己要忍辱負重。面對著滅國的仇人,他甚至還卑微的去嘗他的糞便,舔味道。」
聽到這裡,荷麗吃驚的問:「啊,什麼?!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好噁心!
「那是因為夫差生病了,醫生必須知道他糞便的味道才能對症下藥,句踐知道了這件事,便自告奮勇表示願意幫他嘗味道,也因此讓醫生醫好了夫差,夫差從此就對他很信任。」
「那後來呢?他們是不是變成了好朋友?」
「當然不是,句踐利用夫差對他的信任,最後終於打敗了夫差,復國成功。」望住她黑亮的眸,他問:「知道我為什麼要告訴妳這個故事嗎?」
荷麗凝眉思索了須臾,「你是要我學句踐一樣,面對仇人時低聲下氣的示好?」
「沒錯,這個辦法可以讓妳趕走莫妮卡,怕的是妳無法像句踐一樣,忍住一時之氣。」
垂眸想了良久,她抬起眼看著他,「那我要怎麼做?」
胡曜揉著她的髮絲,深睇著她,說道:「我會教妳,只要妳依照我所教的去做,我保證妳能如願的趕走莫妮卡。」同時也能達到他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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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我告訴妳的話要怎麼說嗎?」
「記得。」
「好,那過去吧。」瞥見荷麗臉上的表情,胡曜連忙再喚住她。「等一下,要面帶微笑。」
她勉強的擠出笑容。
他看得擰眉搖頭,「回來。」取走她手中托盤,「今天不用過去了,反正就算過去,妳手裡的茶也沒人敢喝。」
「為什麼?」她不悅的問。
「因為妳笑得太難看了,不會有人想喝妳端出去的茶。」
「怎麼可能?我就算笑得再不好看,跟這茶有什麼關係?」
「妳認為沒有關係嗎?好,那妳仔細看著我的表情。」接過托盤,胡曜牽動唇角,秀逸的臉上擠出一抹不自然的笑容,就宛如戴了層面具似的,僵硬死沉。他倒了一杯茶遞給她,「請喝茶。」
「我……不想喝。」
「為什麼?」
「因為……」盯著他臉上那令人發毛的陰沉冷笑,荷麗感到有點毛骨悚然。「你的表情讓我覺得這茶好像被下了毒。」
「這就是了,妳剛才的表情就是這樣,所以妳想會有人敢喝妳泡的茶嗎?」
「真的嗎?我剛才的表情有那麼陰險?」她懷疑的看著他。
「妳若不信,不妨自己拿鏡子來照。」
什麼都是他在說。「是你自己說要用這個辦法的,現在你又說我笑得難看,不讓我端茶出去,那是要怎樣?」
「今天妳就先練習怎麼笑,直到妳能笑得自然真誠為止。」
她一愕,「什麼?!笑還要練習?」從沒聽說過有這種事的,她的笑真的有這麼差勁?
「別人當然不用,可是妳的心被怒火填滿了,連帶的使妳的笑容也變得僵硬。」胡曜一針見血的點出她的問題所在。
「我不想要用這個辦法了啦,好麻煩。」一想到父親和莫卡妮的事,她只覺得滿肚子怒火,還要她帶著笑臉主動示好親近,拜託,沒在見面時拿熱茶潑莫妮卡就已經不錯了。
他柔聲勸道:「妳辦得到的,只要妳能把所有的憤慨都放下,像海豚一樣忘記所有不愉快的事,自然就能笑得天真無邪,那時候,儘管妳手中拿的是一杯毒茶,別人也會毫無戒心的飲下去。」
她噘起嘴別開頭,「我沒有辦法做到。」放下忿怒?說得輕鬆,她忘不了父親對母親的殘忍,也忘不了他和莫妮卡對她造成的傷害。
「看著我。」他突然道。
「幹麼?」她懶懶的回過頭看著他。
胡曜端起骨瓷茶壺,拿起托盤,遮住自己眼睛以下的部位,只露出一雙秀魅的眼眸。
「注意看我的眼睛,妳指出哪一個眼神是在笑。」
語落,眉眼間閃過一個又一個的眼神。
荷麗看呆了,無法想像人的眼睛可以有這麼多的表情,更不可思議的是,在他眼波流轉間,有的眼神嫵媚挑逗酥人心魂;有的煽情曖昧令人遐想;有的淫蕩得叫人臉紅心跳;有的冷如霜雪令人畏怯:有的嚴峻冷酷讓人不敢親近,有的憤世嫉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