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他霍地起身,人才要走往書房的門口,門外就傳來一陣喳呼喳呼的雞貓子鬼叫。
兩道濃濃的劍眉皺得幾乎連成了一線,正準備叨念一頓的他才拉開門扉,就見守門的小劉跌跌撞撞的往他的方向衝來。
眼看他撞上自己,靳重嶺只好伸出手穩住他的步伐,然後對著氣喘吁吁的他問:「發生了什麼事?值得你這樣大驚小怪的?!」
他一向愛靜,府裡的人也都知道這點,所以下人們做事一向都會輕手輕腳,以免吵著了他。
「主子……事情不好了?」事態緊急得讓小劉連氣都還沒順就急著開口。
「究竟怎麼了?」
看著他心急的模樣,靳重嶺的心裡驀地泛起一陣不祥的預感,他倏地伸手攫住小劉的雙肩,急忙追問。
「是……是小姐……她在上香回來的途中,被人強行帶走了。」
一聽到這個消息,靳重嶺的臉色頓時沉凝,連忙又問:「是誰做的?」
「屬下不知,隨行的丫鬟說那群人交給她一封信,說是要給您的。」
小劉的手才伸進胸口想要掏出信來,沒想到不過眨眼的時間,手中已經空空如也。
他抬頭,剛好瞧見主子將信抽了出來,然後像是表演一目十行的絕技,快速將內容看完,跟著連一聲交代都沒有就離開了。
瞪著靳重嶺快速消逝的身影,小劉一時之間也只能愣在原地。
第六章
她究竟該死的想要幹什麼?
擾亂他的心房還不夠,現在竟然還派人將巧心給擄了去?
本以為張狂驕恣不過是她處在深宮之中的保護色,而那日她所流露出來的脆弱才是她的本性。
如今看來,自己未免錯得太離譜。
她依然是他初次所見,那個粗魯、無禮、口出穢言、聚眾賭博,完全不把宮中禮法和禮教瞧在眼底的女人。
那日的脆弱不過是博取他同情的一種手段吧!
而他竟然真的被迷惑了,一如八年前那樣!
策馬狂奔的靳重嶺,那雙握著韁繩的手倏地收緊,手背上浮現的青筋充分的說明了此時此刻他心中的憤怒。
她最好不要傷了巧心半根寒毛,否則他一定會不惜一切的讓她付出最慘痛的代價。他在心中暗暗發誓。
「嘶……」堂皇的宮廷就在眼前,他撮口為哨,拉起手中的韁繩,急馳中的馬兒猛然停住,馬頭直立,宮門前的守衛見狀全都發出了驚呼。
但他實在心急如焚,馬蹄一停,也不顧自己會不會受傷就翻身下馬,筆直地衝往東方昭儀所住的殿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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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視著床上臉色蒼白的人兒,東方昭儀臉上漾著的儘是一抹又一抹的憂心。
雖然關雲揚事前就大略的將他的計畫告知她,但現在人躺在她的床上,她還是忍不住憂心起來。
這藥會不會下得太猛了一點啊!
雖然說她也認同此舉可以達成她的目的,畢竟靳重嶺疼妹妹可是出了名的。
可是這樣操弄一個男人,後果真的是她承擔得起的嗎?
靳重嶺雖然看起來一副溫溫吞吞的模樣,可一旦發起火來,會不會什麼都不顧啊!
抱著這樣猶豫的心情,東方昭儀一見秋蘭走入,就連忙拉著她問:「御醫怎麼說?」
「御醫說靳姑娘的脈象因為服了藥的關係,所以不管任何人來把,都會斷定是中了無藥可解的奇毒,而一個月後,脈象就會恢復正常了。」
「那這藥會不會對她的身體有害?」
雖說在宮中必須學會無情才能自保,然而她終究不是一個無情之人,絕對不可能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而傷及無辜。
「在這一個月,除了偶爾的頭暈之外,靳姑娘的玉體不會有任何的不適。」
「這樣嗎?」
這樣就好!
原本吊著的心稍稍放了下來,有了御醫的保證,她的良心也不致那麼不安,接下來,她就等著承受靳重嶺的怒氣吧。
「主子,雖然這事有關大人挺妳,可是妳真的已經決定了嗎?」
昨日,東方昭儀已將所有的計畫全都告訴了秋蘭,也任由她自己選擇去留。
秋蘭當下決定要跟著她,只是總覺得這個方法太過冒險。
「對,我已經決定了,既然皇上跟關大人都已經承諾要全力協助我了,我沒理由不賭這一把。」
可惜皇上和關雲揚不知道的是,她並不打算在成親後告訴靳重嶺,他那親愛的妹子其實並沒有中毒。
這個秘密她打算守口如瓶,直到靳重嶺因為憎恨而將她休離。
到那時,藥效早退了,巧心自然會完好無恙,而他對於她這個利用他的女人,想必巴不得離得愈遠愈好,她也就可以如願地層開新生活。
「可是我娘說強摘的果子不甜的,主子這樣逼迫靳尚書,就算他同意迎娶主子過門,只怕也不會真心疼愛主子。」
東方昭儀聞言,唇角微微上揚,怎麼有人說到「真心疼愛」這四個字嗎?
這點她從來不奢求的,嫁給靳重嶺只是她逃離皇宮的一個跳板。
她很清楚像他那樣一板一眼的人是絕對不可能會愛上不羈的她,更別說她現在還拿他最疼愛的妹妹做為籌碼。
雖然深深地覺得對不起他,但她別無選擇。
「秋蘭,妳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什麼?」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或許曾經有過遲疑,而當她的眼簾映入帶著無比怒氣衝進殿內的靳重嶺,一切就變得篤定。
「妳先下去吧!我沒喊妳別進來,否則只怕要遭池魚之殃了。」
「王子……」秋蘭也瞧著了怒氣沖沖的靳重嶺,她有些害怕的遲疑喊道。
將目光從靳重嶺的身上轉到秋蘭身上,東方昭儀臉上勾勒起一抹笑容,安撫著她。
「我沒事,再怎麼說我現在也還算是他的主子,他不至於對我怎麼樣的。」
她的話聽起來的確是有恃無恐,然而事實上,她從沒見過這樣將憤怒表露無遺的靳重嶺,說完全不怕是騙人的。
原本篤定的心很不爭氣地卜通卜通的亂跳著,她悄悄地嚥了一口口水,再深吸了好幾口氣,這才準備好面對憤怒的他。
「我妹妹呢?」
才進了廣寒閣,靳重嶺劈頭就朝著東方昭儀質問,那語氣中滲染的憤怒明顯到,只怕就連白癡也可以輕易感受到。
如果說平素的他是個進退得體的謙謙君子,那麼此時此刻的他,無疑是一隻沉浸在憤怒之中的獅子。
彷彿隨時隨地都能將人咬上一口,而且絕對致命。
「她在裡頭休息。」視而不見他的憤怒,東方昭儀平靜地望著憤怒中的他,完全沒有半點的驚惶失措。
那一天,在這殿閣中含淚泣訴的女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又是那個張狂驕矜的東方昭儀。
「為什麼?」他咬著牙問。
知道他是在問她為什麼要連累他那個無辜的瞎眼妹妹,她也不賣關子,打開天窗說亮話。
「因為我要拜託你替我做一件事。」
迎著他的怒氣,直視著他的炯炯目光,她心不虛、氣不喘地說。
「拜託?!」他重重地哼了一聲,「妳這像是拜託人的樣子嗎?」
盛怒中的靳重嶺哪裡還理會得了什麼君臣之義,即使眼前的人是個封品的嬪妃。
「我若不這麼做,這件事你絕對不會答應。」
初時,她原本是希望以柔弱之姿來打動他的心房,讓他心甘情願的幫她,可惜因為與小福子的決裂,讓她沒有太多的時間耗下去了。
而皇上和關雲揚兩人顯然也打算速戰速決,所以威脅似乎成了唯一的法子。
「妳以為這樣我就會答應?」深邃的眸子微瞇,靳重嶺瞪著她,用這樣的方式告訴她,他絕對不會屈服的。
「你會的。」她很肯定的說。
一開始對這計畫的可行性,她也抱持過懷疑的態度,是關雲揚一再地保證靳巧心對靳重嶺很重要,他對她有所虧欠,而因為這份虧欠,他會不惜一切的也要保護她。
「妳……」她篤定的態度讓他怒火中燒。
就算有著再好的脾性,但他終究是個男人,面對一個女人如此篤定的威脅,他有他不能屈膝的尊嚴。
「妳以為妳真能隻手遮天,這事妳就不怕傳到皇上的耳中嗎?」
「如果我告訴你,皇上也是主事者之一呢?」冷冷的一笑,她不介意讓他知道所有的幕後藏鏡人。
「怎麼可能?!」
「相信我,如果不是這事不能張揚,以皇上下旨的方式讓你不得不接受其實會更快,這樣我也可以省點力氣。」
「妳……」他不想相信,可是她篤定的態度卻讓他堅定的信念起了動搖。
如果連皇上也站在她那一邊,他還能有什麼勝算?!
除了屈服之外,他還有別條路能夠走嗎?
隨著思緒的飄移,靳重嶺的臉色益發沉重,終於雙肩一垂,他朝著她問:「妳究竟要我做什麼?」
東方昭儀凝視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堅定地吐出兩個字,「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