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她才不怕呢!
老爹曾經教過她,如果一棟建築物幾乎挑不出缺點,就朝其他的細節下手,例如:房子的「名字」、房子的顏色、房子周邊的環境……
想到這裡,她知道自己該怎麼下台了!
劉爾金繼續引他們入門,眼前就是一棟水藍色的「梅軒」,「其實,房總裁對這批房子的地點、建築,甚至行銷都很有信心,但是——」他停頓了一會兒。
妮萩知道他說到重點了。在她來之前,也對這個清宮夢園做了一些調查,訝然發現這批預售屋一百公尺外的地方,被記載曾為百年前的監獄。
他們大概是想藉老爹之名化解這不利的流言,以利他們的新屋順利出售吧。
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她想八成和這點有關。
她卻故意裝作不知所以的神態,繼續捋著八字鬍,「劉先生,有話不妨直言。」
「因為有流言說,清宮夢園的土地下方曾是百年前的監獄、甚至是刑場,所以——我們想藉諸葛先生您的力量,來化解這個不實傳言。」
果然就是這事!
她吸了口氣,道:「只有一法。」
「諸葛先生請說。」劉爾金恭敬的說。
連諸葛蕭仁都怔了半晌,偏過臉望著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師妹,希望她不要砸了師父的招牌才好。
她卻看也不看諸葛蕭仁一眼,屏氣凝神瞥向身邊每張企盼的臉,卻沒注意到二十公尺外有一個頎長的身影緩緩走近他們……
「此法就是更名。」
「更名?」劉爾金驚呼出聲,「您是想改掉清宮夢園的名字?這——」這整批房子全是按照清式建築所建造,這一改不就名不其實了。
「不改,你們將承受更多的流言,我相信同業已經開始詆毀這批新房子,而且就利用清宮夢園這名字與百年前的刑場大作文章。如果換個名字,可以讓流言平息。」她越說越有樣,彷彿這就是解決的唯一辦法。
「難道沒有別的方法?」劉爾金知道更名可是件大事,他根本不能作主。
「我也希望有,但是——很遺憾,以小老兒的薄才只能如此建議。」她聳肩,表示已盡力。
而這時,一道頎長的身影突地接近她,冷鋒倏落——
「你認為該改什麼名字,才可以改變你口中的運道呢?」
誰?
這聲音好像來自地府!一股冰寒直直地射向她的心窩……
「總裁?!」劉爾金也是一怔,連忙上前致意。
諸葛妮萩有些緊張地緩緩轉過身子——
房藍道正大剌剌地盯著她。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妮萩的心臟突然暫時停止跳動!
這個男人……彷彿從極地走出來的「冰人」,渾身透著寒氣,那冷不斷自他的四周散出來,只要有人靠近他,准變成冰柱!
她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劉爾金稱他為「總裁」,就是說他是全美有名的「地產大王」——房藍道?!
一身漆黑的房藍道已走至妮萩的面前。
「你就是諸葛復?」他並沒有像他的屬下那麼崇敬的尊稱她為諸葛先生,或是神算。
就是一種直覺,房藍道不相信眼前這個骨瘦如柴的諸葛先生,會有什麼真本領。
成功總是有很多條件促成的,但許多成功人士的決定性關鍵,那就是——直覺!
他一直對自己敏銳的直覺深信不疑,而這次的直覺卻提點他——
這個老道人並非可寄托之人!
「你說該改什麼名字?」他逼問,雙眸夾霜帶雪地逼視著她。
「這——」她頭一次感到口乾舌燥,不能成句。
見狀,他在心底發笑。果然又是個騙吃騙喝的江湖術士!
儘管如此,房藍道還是打算利用這道士的知名度,使他的新屋售罄。
誰知諸葛蕭仁卻出聲了,「這生意我們不接了!」他已看出房藍道不是個好惹的對象,為了保護妮萩,他不在乎和這個人槓上。
這時,妮萩也回過神。
師兄現在是她的「徒弟」,在這種場合,哪有徒弟造次的份?不管自己是否罩得住這位冰棍先生,但是她必須罩住她的「徒弟」。
「蕭仁,不得無禮。」她刻意壓低聲音,阻止可能引起的紛爭。
這倒教房藍道開始對她重新評估了。
諸葛蕭仁沒料到妮萩還打算耗下去,他背著房藍道面露憂戚與憤怒。
她只是極淺地笑,不動聲色,「先生大概就是這批新屋的地主吧?」
「我是房藍道。」他面無表情地說。
果然是他!
「你好。更名不是件容易事,我得好好想——」
話未盡卻被他搶白,「可是我沒有時間。」
好霸道喲!
她的臉色剎變,腦筋又開始轉了起來……該取什麼名字呢?
一陣狂風突然迎面吹來——
啊!她的道帽!
她連忙以手按住頂上的道士帽,那動作有些慌、有些尷尬。
房藍道沒料到會捕捉到她臉上的「羞澀」!
這表情——怎麼出現在一個中年人的身上?
但是諸葛妮萩卻沒讓他多加深思,輕鬆地落下話——
「就叫愛新覺羅吧。」
「愛新覺羅?」房藍道低聲複述。
諸葛妮萩見他沒有太大的反彈,又道:「愛新覺羅是滿清王朝皇家的姓氏,雖說大清帝國已逝,但是這屋是仿古而成,而且間間豪華又獨立,相信購得起新屋的人絕非泛泛之輩,而這新屋最麻煩的問題在於一百公尺外的『閒言』,不管百公尺外的是監獄或是刑場,有什麼比皇帝來得『大』?」
房藍道聞言,大為驚異。
這個小老頭……他瞇著眼細細打量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兒,但又不得不佩服他的急中生智。
「我想,我該告辭了。」諸葛妮萩被他瞅得渾身不自在,再下去只怕就要洩底了。
「你的建議,我該致意。劉爾金,紅包。」他喊道。
諸葛妮萩一怔。
沒想到她還可以從他手中取得紅包?!
這錢賺得好驚險啊!
有錢拿,她是向來不拒絕的,當然除了黑錢。
「蕭仁——」她以眼示意,要師兄接過劉爾金遞來的紅包。
諸葛蕭仁不可置信地睇著房藍道與妮萩,這兩個人……有問題!大大有問題!
他的心很浮躁,但還是接過劉爾金的紅包。
「告辭了,房先生。」諸葛妮萩雙手抱拳,江湖味十足地與他道別。
她不能伸出手,那會洩底。因為女人的手,怎麼也不可能變成中年人的手。
「好走。」房藍道竟然笑著與她道別。
她再次驚異地睇了他一眼,好個峻冷又深沉的男子!
直到她上了自己的小轎車,她的心跳都還沒恢復正常。
第二章
房藍道一路開著車,往父母的家中駛去……
平日他很少自己開車,大多是由司機接送,但是今天正好是司機羅伊的結婚紀念日,所以,他就讓他提早下班,自行駕車返家。
他的腦子一直想著今天那個瘦弱的道士──諸葛復的話……
到底該不該更名呢?如果同意他的建議,是否就改成「愛新覺羅」呢?
由於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他不察前方的車子正打著待援的閃燈。
等他驚覺時,猛力一踩煞車,卻來不及了!
而正在車後方放置警告牌的車主,以最快的身手避走到一邊去,看著房藍道匆匆從座車裡走了出來……
「你──你還好吧?」房藍道看見一名身著雪白唐裝的中年人,氣定神閒地站在他的面前。
中年人只是對他淺淺地笑道:「不礙事、不礙事。」然後不疾不徐地拾起被房藍道撞歪的路障板。
房藍道這才察覺到這個中年人的車子出狀況,正在等待道路救援。
也不知是什麼原因,他突然脫口而出,「為了補償我的莽撞,我可以送你一程嗎?」
誰都知道,在美國不要隨便讓人搭便車,以免招惹上搶匪或是殺人犯。
中年男子意味深長地睇著房藍道:「你不怕?」
他有些詫異此人將話說得如此白,忽爾輕笑,「你希望我怕你?」
中年人旋即意味深長地道:「你是條漢子,有個性的漢子。」這話卻是以中文說的。
房藍道一聽,驚詫地反問:「你會中文?」也是一句中文。
「你不也會?」中年人笑道。
他只是想試試看對方的能耐,果然……不出他所料。
今天,他已為自己卜了卦,會碰上一個貴人,而且是個能夠說口流利中文的貴人。
房藍道對於他的反問再次感到詫異,因為這個中年人的言談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的興味倏起,「先生貴姓?」
「敝姓諸葛。」
「嗯?!」怎麼又是個姓諸葛的人?
「很少見的姓氏是嗎?還是你的友人之中也有這個姓氏的?」諸葛復像是知道什麼似地問道。
「只是今天碰巧遇到了一個也姓諸葛的人。」房藍道毫不隱瞞地說。
「相信命運嗎?」諸葛突然問道。
他遲疑了。
諸葛復卻笑了。
在美國的中國人大概分為兩大類,一是非常相信五術的市井小民;另外則是完全西化,對中國的五術、命相之術敬謝不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