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紅輕歎一口氣,想著花似芳的遭遇,不禁為蕭森的無情感到不解。再怎麼說,總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他又怎能如此決絕,在母親生病時不回家探望呢?不過蕭森若是真的無情,也就不會救她又讓她來為花似芳治病吧!
邊這樣想著,輕紅邊踩著蓮步沿著荷花池閒逛,不知不覺來到一處花木繁盛,種滿桃樹的地方。往前走幾步便看到一間白瓦琉璃的屋子在陽光下閃耀著,她好奇地走上前,正巧那扇緊閉的門打了開來,一個二十來歲,生得千嬌百媚卻翠黛含愁的少婦提著一桶水出來倒,那少婦見著有生人先是一愣,繼而露出友善的笑,微微點頭致意,「你是……」輕紅走近道:「我叫杜輕紅……」一語未畢,那少婦卻在聽到「杜輕紅」三個字後臉色變得慘白,身子也搖搖晃晃。她扶著門,上上下下打量著輕紅,心中暗暗讚歎:天下竟有如此般的美人,若非親眼看到,真不敢相信!難怪!死心吧,你早已沒有希望了!更何況現在他身旁有這麼一個秀色掩今古的大美人,又哪會記得過去的那一段感情呢?
輕紅對少婦的反應詫異極了,正待開口,一聲呼喚由遠而近傳來:「杜姑娘,你在哪裡?杜姑娘?」輕紅聽到有人喚她,連忙應道:「我在這兒呢!」不多久,一個丫環模樣的女孩上氣不接下氣地奔上前,來的是花似芳的貼身婢女秋文,當她瞧見輕紅所在的位置後,不覺微微變了臉,拉了輕紅就走。
「做什麼這麼急?這兒有位……」一回頭,那少婦早進得門去將門閂了起來,哪還有人影呢?
「杜姑娘,這園子上下你哪兒都可以去,就是別來這兒!」秋文低聲說著。
「為什麼?這裡看來像是個清修之處,為什麼不准來?剛剛那個少婦又是誰呢?」輕紅不解地反問。
秋文停下腳步,小心地四處張望一下,才神神秘秘地說:「那是我們老爺的二夫人,叫梅依依,自從老爺娶過門來後,便一個人住在隴翠閣裡,過著長伴清燈古佛的日子,因為老夫人的關係,大家都視這兒是禁地,平常很少來的,如果讓老夫人知道姑娘到隴翠閣來,我們這些下人又少不得一頓罵,所以姑娘千萬不能讓人知道你到過隴翠閣,尤其是老夫人!」原來又是妻妾相爭的家務事,輕紅點點頭表示瞭解,「你找我做什麼?」
「老夫人一早就等著姑娘呢!」
兩人邊走邊談,逐漸離開隴翠閣,就在她們離開不久,原本掩著的門又開了,走出來的正是那含愁的美少婦。
她鬱鬱不樂地凝望兩人遠去的身影,心下有無限感觸,這時另一條瘦削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的桃樹下,見著那條人影,少婦隨即想關上門,但那人動作更快,他三兩步便來到少婦身邊,一把抓住她的手道:「為何見了我就跑?」
「你放開我,教人看了成何體統?」
「你見過她了?她就是大哥的紅粉知己叫杜輕紅,娘很喜歡她呢!」
這人就是慕容徹,他意有所指地說著,深邃的眼緊緊瞅著少婦。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少婦掙脫慕容徹的手奔入屋內,慕容徹並沒有追上去,只是口中喃喃自語著:「依依,你仍忘不了大哥嗎?」他歎了口氣,身子躍起,趕在輕紅之前回到花似芳房間,無論如何,那總是他喊了十幾年的娘!豈料花似芳一見到他便沒好氣地大喊大叫:「我不要見你,你給我出去!」讓剛尚未入內的輕紅與秋文嚇了一跳。
「娘,您老人家別生氣,孩兒這就出去。」那是慕容徹的聲音。
不一會兒,慕容徹垂頭喪氣地走出來,見著輕紅,他勉強一笑說:「娘就拜託你了,現在除了你,她老人家誰都不見。」慕容徹說完,又向裡頭望了望才離開。
秋文見狀搖頭說:「老夫人原本很疼愛二少爺的,甚至比自己的親生兒子還疼呢!沒想到老爺過世後她生了病,變了個性情,一見到少爺就沒好臉色,連帶我們這些服侍的下人都遭殃,可是少爺仍然每天晨昏定省,絲毫不敢懈怠。」輕紅皺起秀眉,這景象也不是第一次見著,每次總教她百思不得其解,難道一場病,真可以讓一個人性情大變?
秋文又說:「姑娘快進去吧!老夫人正念著姑娘呢,現在只有你才能讓我們家夫人露出笑容,所以大家都好期待你來,快和老夫人說說我們大少爺的事吧,讓她開心開心。」
「今天睡晚了。」輕紅一面說著一面來到花似芳的床前,仔仔細細瞧瞧她的氣色,「老夫人覺得如何?」同時取出昨天慕容徹才託人上城裡買回來的銀針。
「夜裡比先前好睡,不過還是咳了幾回,胸口也還是悶悶的。」花似芳面帶笑容地看著輕紅,她可是打從心裡喜愛這個秀麗脫俗、醫術精湛的女子,看見她就彷彿見到年輕時的自己。
「沒關係,今天有銀針,可以為老太太針灸。」說罷立即解開花似芳的衣襟,分別在胸口及腹部扎針,然後請秋文燃起一炷香好計算時間。
在等待起針的同時,花似芳開口:「輕紅,你的腳還疼嗎?」
「不疼了!」
「不疼就好,對了,森兒有沒有去看你?」
輕紅聞言霎時漲紅一張小臉,她搖搖頭。心想,早知道會這樣就不告訴她蕭森曾於半夜回來的事,可是誰又忍心見一個慈母終日掛念兒子以致臥病不起呢?難道她杜輕紅忍心?若真如此,也枉費爹娘從小教她行醫救世的苦心了。
花似芳有些失望,但繼而又說:「那,再把森兒的模樣告訴我一遍好不好?」這下輕紅的臉更紅了,這幾天不知已告訴過花似芳多少次蕭森的樣子,但或許為人父母者就是這樣吧,即使見不到兒子,透過旁人轉述,也多少可以稍減思念之苦!誰教她正好見過蕭森呢!
於是輕紅螓首微低,紅雲滿面低聲說:「他很高,有點瘦但很結實,長得很好看,眼睛很有神,不過話不多,甚至有點冷漠,看上去彷彿古天神般相當有氣勢。」花似芳邊聽邊拭著淚,好似她也看到蕭森那挺拔頎長,儀表堂堂的模樣。兒啊!這麼多年為什麼你都不肯回來?好歹也讓娘看看你,即使只有一眼,一眼也好!
輕紅安慰道:「老太太別著急,說不定他今晚就會出現呢!等他出現,我就叫他來見您,好不好?」話雖是這樣說,但一個才見過二次面的女子,又能對蕭森起什麼影響作用?輕紅自問著,不過她當然不敢在花似芳面前表現出來。
於是輕紅藉著轉針的動作,暫時終止二人的談話,一炷香時間過去,她起出銀針,又重新開了帖藥遞給秋文說:「依照上次吩咐的方法熬煮,一日二次。」秋文接過藥單,正想走出去找人上城裡抓藥,等在門外的慕容徹推門走進來,當他看到輕紅一臉紅雲時,頓時明白母親一定又問她大哥的事了。只要提起大哥,她就羞得不知如何是好,那嬌羞之態動人至極,若非自己心中已有心上人,難保他不會愛上她。
「輕紅,你交代我的事已經去做了,不過暫時還無消息,恐怕得等一陣子,你就安心住下,把這兒當作自己的家。」慕容徹指的是她託他捎信給大哥杜十三的事。
輕紅帶著一絲羞澀點頭表示知道了,現在她只想離開這房間,免得花似芳又問起蕭森的事。趁著慕容徹與下人交談之際,她走出去後方才鬆口氣。
第二章(2)
夜裡,輕紅用過晚膳後,就著微弱的燈火一冊一冊翻閱書架上的書。這書架上的書,從四書五經、歷代史傳,到占卜醫筮兼而有之,琳瑯滿目,她取出一本醫經,便在燈下讀了起來。
突然,空氣中一股不尋常的騷動,使得輕紅放下書,轉向門窗方向看著,不知為何總覺得窗外似乎有人窺探。這種沒來由的緊張,讓她一顆心猛烈跳著,會是他嗎?會不會是蕭森?
輕紅大著膽子走到窗邊,推開窗子向外看,窗外除了叢叢樹影與蟲鳴外,什麼也沒有。失望之情掩蓋了緊張之心,她關上窗子想吹熄燈火就寢,窗子卻無風自動地開了。
「誰?」輕紅驚恐地看著開敞的窗戶,想不通究竟是誰會在這種時候來嚇她,還是剛剛沒關緊?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輕紅再一次走過去想關上窗子,一隻手不知從何處伸過來擋著,不讓她關窗。
「誰?你到底是誰?」真的有人,輕紅嚇得幾乎想尖叫,但隨著那條人影的出現,她一顆緊張的心不但沒有平復,反倒跳得更厲害,因為那個人正是白天與花似芳提到,說不定晚上會出現的蕭森。
「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