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沐浴後的水滴沿著濕淋淋的黑髮滑落至精壯的胸前,信手拿了放在一旁的浴巾,展桀傲大步一邁走出按摩浴缸。
這間麗華酒店在香港算來,倒也頗為知名,只是在他眼中還是無法達到要求,而達不到要求的飯店自然是沒有存在的價值。
在他的理念中,要能成為頂尖的飯店,吹毛求疵是必然的,舉凡完善的客房設施、令人滿意的服務態度到絕佳的設計及品味,都是不容輕視與怠忽的,若是稍微疏失其中一項,所有的心血仍是枉然。
這間酒店最大的錯誤是錯將一隻仿南宋時期的瓷瓶陳設在房內。
任人皆知,南宋因金朝女真族侵入壓迫,末代政朝腐敗不堪,乃至失守江山,儘管末代是我國陶瓷發展史上繁榮昌盛的時期,但南宋不免有些衰敗之氣,倘若換上一隻仿北宋年間的頸瓶,與這間風格走向偏於富麗的酒店會較為契合些。
步出浴室門檻,他兜到小餐桌前,拿起了上頭一張張的資料……
藍玦影,中西混血兒,西班牙著名集團Bologrra經營人藍其邁的長女……
回想今晚PUB中她大膽的舞蹈,展桀傲嘴邊噙著微笑。
身上帶著母系西班牙的血液,也難怪她舞步中充滿著熱情與狂放,此外,她承襲母親的想必還有那烏黑中卻又隱約泛著紅褐色的長髮,深邃的東方容顏則來是自父系。
十八歲離開西班牙只身前往香港,現住在友人父親所經營的麗華酒店,六年來,她白天在舞蹈中心教小孩芭蕾,夜晚在PUB中兼差,離家的這幾年中,不曾返回西班牙的大宅。
擰著眉心,他思索著。
會是什麼原因讓她這幾年來始終眷戀香港?其中的原因與她之所以離鄉背景必定有著關聯,只是他現在仍無法猜測到。
手上的這份資料有著她十八歲前所有的資料,就是缺少她離家的原因,而位於西班牙的藍家對這件事情處理得也頗為低調,對外不曾公開些什麼,只是輕描淡寫的聲稱是遊學。
若真是如此便影響不了他的計畫……
自他在母親墳前灑下一壞黃土,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毀掉展家,如今這刻即將到來,他絕不允許有任何的差池。
這些年,他將展氏的飯店推到不曾有過的高峰期,非但在亞洲打響了名號,美洲也奠定了極為穩固的基礎。
日前,他得知展時揚有意將展氏的版圖拓廣至歐洲,其中又將西班牙作為首站,展桀傲知道他的機會來了,歐洲的市場將會是他擊潰展家的開始,但,在這之前,他需要一個有力的後盾,藍其邁絕對是其最佳的人選。
藍氏財團在歐洲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憑地產與建築的運作下,雄厚的財力不容小顱,只要他能入主藍氏,事情將一蹴可成,展氏很快地便會在骨牌效應下,接二連三的應聲而倒。
為此,進入藍氏成為關鍵,無論是用任何手段他都會去做,他不在乎旁人怎麼論斷,只要目的達成,他便不計一切,眼前,藍玦影就是一枚可利用的棋子──
擾人的手機鈴聲倏然響起,打斷他的思緒。會在這種時候打來,想必是那兩個在他認為個性稍嫌婆媽的好友之一。
"別像個娘兒們似的,老是嘮叨個沒完。"接起手機,展桀傲劈頭就先奚落一番,不管對方是哪個。
電話那頭只聽聞發牢騷的咕噥聲,半會兒不見答應,他知道方才撥電話的人肯定是楚劭琛。
"那個娘兒們正使性子,只好換我叨念,你就咬咬牙,耐心的聽我把話說完。"接過電話,魏君曄同樣挖苦身旁的好友。
展桀傲懶懶的勾起微笑,"說吧!我知道不讓你們說完,今晚我的耳根子也別想清靜。"
"我和楚得到消息,你二哥人已到香港,他心裡在盤算什麼,不用我們提醒你應該清楚。"
除了要自己的命,展桀傲想不到更好的理由。
"聽著,我知道怎麼勸你都是白費,也知道你待在那間酒店是有目的,但千萬記住,別讓仇恨蒙蔽你的心智,更別拿你自己的性命做為復仇的賭注。真要是碰上了麻煩,通知我們一聲,不要不開口。"展的這點毛病,始終是他們做朋友放心不下的。
聽覺敏銳的展桀傲聽見話筒那方傳來機場的廣播聲,曉得他們搭乘的班機正催促著旅客。
隨口,他敷衍的道:"我知道該怎麼做,你們快上飛機吧!記得替我將賀禮給頵毅與若塵,祝他們夫妻新婚愉快,改天有空,我再登門致歉。"
"我會的,你自己注意點。"掛上電話前,魏君曄不忘再次囑咐道。
直到現在,展桀傲仍是對魏的手足魏頵毅與他們異姓妹子席若塵的婚事感到詫異。在半年前遇上席若塵時,他都還能感覺她的心始終懸在魏的身上,怎麼轉眼問,她竟與頵毅傳出閃電結婚的消息,令他與楚劭琛都頗為意外。
人生中的事總難以意料,但在他的世界中,所有的事情都得按照他擬定的腳本走,不能有半點意外出現,壞了整齣戲碼。
睇著手邊的表,時間應該差不多,是該有人回報一聲了……
果不其然,門外印證著他的想法,接連響起了兩記清脆的敲門聲,他慢步上前開門,走廊上是位酒店的服務生。
"東西送過去了?"
"是的,全都按照您的意思。"
"很好,拿去吧!"從休閒服中拿出只信封交至那名服務員手上,展桀傲返回房內換了套西裝。
這間酒店附設的吧檯至今他仍未曾光臨,聽聞酒吧中有位酒保調酒的技術堪稱全港首位,看來,今夜會是飲杯好酒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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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聽聽嘛,據可靠的情報來源,你今天在黑洞店內又故技重施了,而且對方還是個在各方面條件頗優的男人,對不對?"從泊車小弟那得知藍玦影回到酒店,薩小蠻便第一時間趕到這,等她說那些整人的小把戲。
藍玦影聳聳肩給她一個微笑,算是認同她的話。
除去他身上狂妄的氣息,他不時流露出的邪魅對大多女人而言確實有著無法抗拒的吸引力。
"連你都不否認,必定是真的不錯。不過,聽說我們酒店昨天有位客人,也引起了不少的騷動,在登記時,櫃檯經理個個都搶著替他Check in,就連客房服務部的那些小妹們也都急著獻慇勤呢,話要是傳到我大哥那,肯定是要那些員工再接受訓練。"
有機會她倒也想看看那個男人,究竟怎麼讓平時訓練有素的員工們忘了該遵守員工守則。
越過薩小蠻身邊,藍玦影拿起固定預留在梳妝台上的報紙,意外地發現報紙上印刷的不是中文,而是一份西班牙日報,碰巧的是,其中有張照片正是她父親、繼母與她同父異母妹妹的合照。
在香港的這幾年,有關西班牙的任何訊息都是她所排拒在外的,為的就是不想從中看見與藍家有關的事情。
"怎麼,有什麼不對嗎?"見她臉色微變,薩小蠻兜到她身旁,見著她手中的報紙,不免也皺起眉頭,"是哪個糊塗的客房人員,連份報紙都送不好,我這就去問問客房服務部的經理。"
薩小蠻並不清楚藍玦影與家裡究竟發生過什麼事,但是她曉得幾年來她都試著遺忘在西班牙的一切。
"算了,我也想看看那個家是否仍是我印象中的樣子。"如今的她已不復從前,夜闌人靜的午夜她不再因自己的夢而哭醒;那個曾經渴望得到父愛的小女孩終於不曾再出現夢中,她相信現在自己的情緒不會再因藍家的消息而起波動。
文章報導的篇幅不大,只是敘述她妹妹藍昭芸在就讀的音樂學院中一場個人獨奏,閤家同歡的報導。
就如同幼年的情景,只要是與昭芸有關的活動,她父親必然不曾缺席,若對像換成她自己,父親似乎總顯得忙碌不堪,無法抽身。
那時的她總以為是自己的表現不夠好,為此她更加用心在各方面上,只希望能得到父親難得讚賞的眼神,哪怕是瞬間即逝都好:然而,這似乎是種奢求,有時她甚至會覺得父親看她的眼神有著難解的情緒,有痛恨、有不捨,彷彿是要靠近,卻又在瞬間將她推開……
漸漸地,她放棄了,選擇了自我放逐,最後,她在舞蹈的世界裡找到了另一個自己。
但,在她習舞的事情傳到他父親耳中,事情又起變化。
她父親當著所有人的面前對她咆哮,將她的衣物、舞鞋全數棄之庭院,不准她再繼續下去,還開了口警告,要不離開藍家,否則,這輩子她都不能拾起那雙舞鞋。
於是她選擇離開,因為她父親早已為她做了抉擇,在他說出那些傷人的話後,她唯有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