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蘋聽到了薇薇的聲音,快速地在鏡前端詳一下自己,而後快步走出房間。
這一個多月以來,她的體重回升了許多,兩頰也染上健康嫣紅的血色。最重要
的是,她今天得到了一份新工作,迫不及待地想告訴女兒。
「嗨!」走到客廳,沈立巖逕自坐在沙發上,好整以暇地欣賞從房內走出來的思蘋。她看起來氣色很好,身材依舊修長,舉手投足都顯得婀娜婉約。每次看著她,心裡都有一首渴望的旋律緩緩揚起,他必須忍住自己想要帶領她翩翩起舞的衝動。
薇薇上前遞給思蘋一個紙盒。「媽咪,這是要給你的,是一個很漂亮的音樂盒,你打開看看!」
薇薇期盼的眼神令思蘋不忍拒絕,只好打開包裝精美的紙盒子。裡面裝著一顆很大的水晶球,球裡有個下雪的小城市,底層是可以旋轉的音樂盒。思蘋用手指轉了幾圈,一段(給愛麗絲)悠揚的旋律緩緩迴盪在空氣中,她珍惜地握在手心裡,看向沈立巖。
「謝謝……其實你不用再買東西給我,家裡面什麼都不缺了。」思蘋低頭喃喃地說。
「你又來了!」沈立巖攤開手,無奈地說。
「媽咪,我到房間去玩好不好?」薇薇像做了虧心事一樣,將手上的玩具布偶藏在身後,腳邊還有未拆開的禮物。
「薇薇,媽咪告訴過你,你的玩具已經太多了!」她輕責女兒,回頭又說:
「立巖——你又買太多東西給薇薇了,她的房間已經快要放不下了!」
「可是人家喜歡嘛——」薇薇不依的耍賴。
「不行!」思蘋斷然的說。
薇薇緊抿著嘴,嘟得好高,求救地看向沙發上的沈立巖。
思蘋看見沈立巖對薇薇使了一個眼色,薇薇趕緊將門口大包小包的物品一樣一樣地拿進房間裡,「砰!」的一聲關上房門。
「薇薇!不要躲起來,媽咪必須和你好好談談!」思蘋隔著房門大喊。
「你念她也沒用,是我要買的。房間放不下的話,就換個大房子好了。」沈立巖暗示著思蘋。
「為什麼要換房子?我們在這裡住得很好啊!」
沈立巖聽出了她的防禦心,站起身,貼近她身邊,兩手攬住了她纖細的腰。
「思蘋,你到底……」
「立巖!」思蘋打斷他的話,兩手擋住他貼近的胸口,故意轉移話題。「我找
到一份新工作了!從前接觸過的客戶打電話給我,他很希望我去幫忙,我想——我的身體都好了,很快就能開始上班,並且……」
他頹喪地放下手。「告訴我——我該怎麼辦?什麼事情我都有贏的把握,偏偏對你就是沒有一點勝算!」
不忍看他失望的表情,思蘋帶著點俏皮,玩笑地說:「那麼我們再賭一場?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讓我心服口服,就像七年前的賭注一樣。」
「賭什麼?」
「呃,沒、沒什麼,我是開玩笑的!」
他正色的說:「思蘋,我現在的心情無法體會你的幽默,因為我很在意你說的每一句話。」
她看向他正經的眼神,急忙說:「對不起!立巖,我知道你有能力為她做任何事情,可是……我需要時間去適應,你為了我留在國內,無微下至地照顧我和薇薇,我已經很感激了,真的!很感激了!」
「天啊——思蘋,你真的是如此盲目嗎?我愛你,在沒有發現薇薇是我的女兒以前,我就愛上你了!不——應該說,在拉斯維加斯那一個艷陽的午後,我在水底看見你,從此就深深陷入,再也沒有起來過了。展示會的那一天,明明知道你是江家未來的媳婦,我還是忍不住衝動的跑去找你,剖心掏肺的對你說我愛你!你到底還要讓我等多久?思蘋,不要再逃避我了!」
看著沈立巖熾熱的眼神,她心跳加速,雙頰酡紅。她無法再冷靜的思考,身體不聽使喚地任他攬緊,倚偎在他寬厚的胸膛前,就像停靠在安全的港灣裡。
「我不想逃——可是……」
沈立巖的吻打斷了思蘋想說的話,他潛意識裡不想聽見她的拒絕、她的理由、她強烈的自尊和猶豫。
他一次又一次地吻她的眼睛、臉頰,又回到那柔軟的櫻唇。她的全身因為壓抑的情感而顫抖,一半想要抗拒,一半又渴望不已。
幾年來的夢境在這一瞬間終於成真,他不再只是一個想像的形體,一個遙不可及的星星。
「和我回美國吧!思蘋,我等了很久,一直想找一個最適當的時機告訴你。你可以選擇在這裡結婚,或是到美國舉行婚禮,或者你想要到我們第一次認識的地方,都可以!只要你說,我什麼都依你——只要我們三個人在一起。」
這一次思蘋回吻了他,因為他說的話,每一句、每一字都令她渾然忘我。
「我們真的可以在一起嗎?可以嗎?」她遲疑的問。
「為什麼不可以?這麼多年了,我們都忘不了彼此,如果你也愛我,就不應該再拒絕我。你有強烈的自尊,我也有男性的尊嚴,我讓你左右我的決定,我讓你改變我的原則,我讓你牽動我每一條神經、每一個思想,我都快沒有自我了,你還在遲疑!」
她抬起頭問他:「你真的愛我?」
「你要我怎麼證明呢?」他焦急的問。
「不!不用證明,只要再說一次就好。」
「我愛你。」他在她的耳畔低喃,在頸部烙下了吻,輕柔的動作怕傷害了她似的。「你一天比一天還要令我心動,我真擔心我再也無法忍受了……」
他抱怨著自己不能控制的情緒,不斷在她的耳際嘟囔;他找到了她柔軟的唇辦,舐舔她甜美的味道,思蘋渾然忘我地陶醉在他深情的親吻中。
忽地,他輕聲低語:「對了!我父母今天從美國出發了,他們打算後天要見你和薇薇——醜媳婦終於要見公婆了。」
思蘋猛然清醒。他的話像投下了一枚定時炸彈,開始在她心裡滴答滴答的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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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思蘋將薇薇送到學校,回到家之後,就接到了小雯的電話。
她們禮貌的問候彼此,從前親暱的友誼彷彿罩上了一層陰影,再也無法回到以往無話不談的情誼。
她們在電話中談了十幾分鐘後,思蘋才忍不住問。
「公司的財務狀況都沒有問題了嗎?」
小雯就怕思蘋提及這件事,腦海中馬上閃現父母和自己跪在地上懇求思蘋的情景,這種丟棄了驕傲和自尊的恥辱,她這輩子都無法釋懷。
她故作輕鬆地說:「當然——國外資金一到,警報就解除了。對了!我媽媽要我跟你說,下午她想請你出來喝喝茶、聊聊天。」
「為什麼?」思蘋一直都知道江夫人對自己的成見。
「沈立巖的母親是我媽媽的舊日同窗,她想私下見你一面,又怕自己約你出來
太過唐突,所以請我媽媽作陪……」小雯的聲音顯得平淡冶漠,沈母一下飛機第一個想見的就是思蘋,她要知道是什麼樣的女人令兒子滯留不歸。
「你會去嗎?」思蘋問。
小雯輕嗤一聲。「我去做什麼?沈立巖的媽媽想看的是你,沈立巖愛的人是你。思蘋,你知道嗎?從前我一直很同情你、可憐你,因為我擁有的一切你都沒有。可是現在——我真希望自己是你。」
「小雯……」
「好了,不要說了。這個約會是沈立巖的母親私下邀約的,她不希望讓沈立巖知道……」
思蘋心底充滿著不安,彷彿和沈立巖相處的那一段美好的時光,只是一個若有似無的幻想;她恍然想到,現實生活並沒有想像中的美好,她和沈立巖的未來還有許多困難必須克服。
小雯最後又提醒她:「下午要準時到喔!」
她看不到思蘋憂慮的眼神,只聽到思蘋在電話中回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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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蘋準時赴了約會。
她穿了一套白底藍碎花洋裝,神情緊張的坐在飯店附設的咖啡廳裡。
沈母不斷打量著眼前的思蘋,心裡的結論是她很漂亮、很端莊,說話非常的得體、有禮貌,只不過太蒼白的膚色,顯現出過於瘦弱的身體狀態。她看得出思蘋把右肩的長髮全都梳攏披在左肩,為的是想掩飾耳後開刀的傷口。
「我聽說前陣子你才開過腦部手術,一切都復原了嗎?」沈母關切的詢問,頭髮一絲不苟地盤在腦後,頸上掛著一長串珠圓玉潤的翠玉珍珠項鏈,綠色絲綢套裝直挺光鮮,沒有一點縐折。她的打扮和江夫人不相上下,只不過沈母的眼神更多了一份關切和重視。
「都好了!不過是取出幾個很小的良性腫瘤,現在都已經好了。」思蘋看著眼前兩位貴氣逼人的貴婦,心裡忐忑不安,隱藏在桌下的手不停絞扭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