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什麼問題,我很樂意。」凌兆緯也笑咪咪的。「不過我一向只負責作畫,其他買賣交易的事全是川德幫我處理的,他很擅長包裝行銷,我跟卡肯·莫有今天的名氣,全都是他的功勞。」
「真的嗎?好厲害的人喔。」吳乃恩眼冒星星。
「既然你認識這麼厲害的人,大家都是自己人,有機會你幫乃恩介紹介紹嘛。」紀齡芳打蛇隨棍上,只當女兒麻雀變鳳凰有望了。
「妳們也認識啊,川德就是我的經紀人,剛剛帶妳們來的就是他。」儒雅的俊顏滿是無辜,還很引以為榮的介紹道。「別看他那樣,他可是曼哈頓最有勢力的畫商,在整個畫壇的交易市場裡算是很有份量的一位,只要他說不好的作品或是畫家,就不可能在這一行中混下去了。」
也就是說,她們母女得罪了最不該得罪的人?
紀齡芳跟女兒對看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
雖然很想挽救,但當事人不在,也無從救起,再者,要補救也不能急在一時……
「呃……那個……燕寧好嗎?」要找話題的紀齡芳總算想起來意。
「不礙事,醫生說她中暑,加上卡肯的追求讓她不知道怎麼拒絕,太緊張所以引起胃痙攣,剛剛打過針,現在不礙事了。」
「卡肯·莫在追求表姊?!」吳乃恩讓這個八卦消息震得頭暈目眩。
「是啊,寧寧可是很搶手的,但是她太善良了,才會因為不知道怎麼拒絕而鬧到胃痙攣。」
聽他不打草稿的通篇謊言,紀燕寧只能表情無措的躲在他的背後。
什麼跟什麼啊?
才不是那麼回事呢!
臉紅紅的,因為他胡吹瞎扯,但心裡又甜得直冒泡,只因為他擋在她身前,就像一直以來那樣。
只要她有需要,他必然挺身而出,為她擋下所有的風雨與不愉快!
他給了她一個家,給了她所有的關心與疼愛,而現在,就在剛剛之前,他還說……他說……他為她吃醋呢!
粉頰艷紅著,躲在他身後的她慢了好幾拍,直到這時,才因為他剛剛的告白而感動,一整顆心都甜滋滋的。
只是現實這邊……
「真是的,胃會出毛病,一定是當年留下的後遺症,沒有好好調養的關係。」紀齡芳逮到話題,教訓道。「不是大姑姑要說,但是你一個大男人,要照顧這種慢性病的病人,總是使不上力。」
「是啊,如果凌大哥當年沒把表姊帶走,媽媽跟二姨、三姨就可以幫忙照顧。」吳乃恩補充道,很認真的想表現出懂事跟體貼的樣子。
不好做得太難看,凌兆緯只能含蓄的提醒她們事實。「我也覺得不妥,當年我也是要交回監護權的,但是沒辦法,我等了半個月,三個姑姑始終沒人出面接手,川德在美國那邊又一直催我回去,最後實在沒辦法再等了,我只好帶著燕寧回美國去了。」
事實是,當年她們紀家三姊妹,一聽到侄女繼承的錢全交給了信託基金,拿到監護權後不但動不到半毛錢,還得自己出錢養她,之後就沒人再提接手監護權的事,讓他毫無阻礙的帶著燕寧離開。
「哎喲,過去的事就算了,幸好現在你們回來啦,以後我會好好照顧燕寧的……我看,你們回台灣來住吧,台灣很方便的。」紀齡芳很努力想拉近跟侄女的距離。
「不用了……」
「怎麼會不用呢?一家人嘛,住近一點比較好照應,是擔心學校的問題嗎?」紀齡芳推測他拒絕的可能性,搶先一步說道。「台灣現在學校很多,求學也很方便,就讓燕寧轉回台灣讀書嘛。」
「寧寧沒讀大學,沒有學校的問題。」
「哎喲,兆緯啊,這就是你不對了。」以為逮住了機會,紀齡芳理所當然的教訓。「怎麼可以不讓寧寧讀大學呢?我知道在美國讀書學費很貴……話說回來,當初要不是你弄了一個那麼難搞的信託基金,燕寧根本不愁讀大學的錢,不過你也不可以為了省錢,就耽誤她,竟然不讓她……」
「不是那樣的!」一直受著凌兆緯的保護,躲在他身後當安靜病人的紀燕寧主動開口。
手中微微施力,要他放心,再藉著他的扶持坐起。
如果可以,紀燕寧很不想跟這些「親人」說話,但這個話題她不能迴避,她不能!
對她來說,她可以受盡委屈,卻不能任由這些人曲解凌兆緯。
在他為她撐起一片天、為了她做了這麼多之後,她就算無力為他做點什麼,至少,絕不能讓這些「親人」傷害他,即使是言語的中傷也不行。
所以她選擇面對!
「大姑姑妳誤會了。」中氣不足,但她一臉認真的說道。「哥哥他很鼓勵我讀書,錢絕對不是問題,是我自己不想讀的,與其花時間得到那個學位,我比較喜歡待在家中畫圖、打掃、幫哥哥煮飯。」
「燕寧啊,妳怎麼那麼傻?女孩子家,有個學歷,有個文憑,工作比較好找,也比較容易找對象啊。」紀齡芳脫口而出。
「姑姑,」她開口,慎而重之的說道。「我不缺錢,最不缺的就是錢了。」
多麼……多麼氣死人的一句話啊!
因為家裡缺錢,搞得她只能上夜大、白天還得打工貼補生活費的吳乃恩,真要讓這句話給氣得牙癢癢。
「哥哥幫我設立的那個信託基金,每個月的零用錢,不要說是支付學費了,我連工作也不用找,就可以輕輕鬆鬆的過日子,那麼,我為什麼要花時間去得到一個我不需要的學位?」
「問題不光是工作,找對象時……」
「媽,表姊好像也不缺對像耶。」吳乃恩小小聲的提醒母親。「卡肯·莫--現在是卡肯·莫在追求她耶。」
「而且她會拒絕。」凌兆緯忍不住打岔。
「為什麼?是卡肯·莫耶,他人長得帥,又有名氣,為什麼要拒絕?」吳乃恩用暴殄天物的表情指控著。
「因為寧寧會接受的人是我……對吧?」他看向臊紅著臉的當事人,藉機想尋求一點保證。
「你?」吳乃恩瞪大了眼。
「我跟寧寧沒有血緣關係,而我發現我愛上了她,追求她有什麼奇怪的嗎?」
「你是故意的,是故意的對吧?」紀齡芳突然發飄。「這一切其實是你的圈套,從你搞一個那麼難纏的信託基金開始,你就計劃好了,要娶到燕寧,才會設定成她結婚時就能拿多少錢,對吧?」
「大姑姑!」紀燕寧覺得羞恥。「請妳不要亂說話,哥哥他不是那種人!」
「怎麼會不是?」紀齡芳越想越有可能。「他只是裝好人,想要騙光妳的錢,打一開始他就沒安好心眼。」
無法容忍,無法容忍她這麼污辱她最親愛的唯一家人……
「錢、錢、錢!妳看到我,就只能看見錢嗎?」積壓多時的情緒一次崩潰,淹沒心中的懼意,紀燕寧怒道:「從我成年開始,兩年多過去,到現在,我一次也沒動用過從信託基金入到我帳戶中的零用錢,全是這個人!是他在照顧我,一直就是他在照顧我!」
「寧寧……」俊顏面露憂色,凌兆緯不喜見她情緒激動,總覺得情緒不佳會傷身。
「沒事,我沒事。」她握著他的手,那是她力量的來源。
凌兆緯憂心的看著她,實在不希望她激動,也不願她生氣。
但他又想到,適時的情緒發洩對她有益,而且,積壓在她心底深處的那些陰影,這也是一舉掃除的好機會。
念及此,他只好選擇沈默。
「妳只是一時被他迷惑住而已。」紀齡芳看不過他們眉來眼去的默契,從中破壞道。「因為這一切都是他計劃好的……」
「計劃?什麼計劃?」痛心,紀燕寧因為這些不實的指控而深感痛心。「這個人,在我一無所有的時候對我伸出援手,在我的『親人』發現我繼承了遺產、卻不能任由他們處理、一個個假裝沒看見我、對我不理不睬的時候,是他收容我、關心我、照顧我,始終如一,一直到今天。」
揭開那些她不願意面對的傷口,她痛,覺得心好痛。
「如果這些都是他的計劃……」幾乎要哽咽,她問:「請問,妳們這些親人比起他,妳們除了遺棄我,還做了什麼?」
「就說了,他是有計劃的,妳讓他給騙了……」
「出去!」這一輩子,紀燕寧第一次如此大聲的說話。
「燕寧……」
「妳出去!」拗執的下逐客令。「帶著乃恩一起,我不想再看見妳們。」
「紀燕寧,妳這是什麼態度?」紀齡芳惱怒。「我好歹是妳的長輩,怎麼,現在妳有錢,講話就大聲了是吧?」
「錢,又是錢……對妳們來說,我只是一個錢的記號,是吧?」很悲哀,但紀燕寧也認清了現實。
感受到手心傳來的溫度,承受著他擔憂的目光……
她苦笑,再一次的認清--她早已經發現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