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言之,羅川德剛剛講了半天,完全是白費力氣了。
不想浪費氣力爭取注意力,既然他要畫畫,那羅川德也有事要做,開始專心的審視起紀燕寧的畫作,越看越滿意的情況下,忍不住構思起該怎麼包裝跟行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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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室門口,紀燕寧愣愣的看著各自工作的兩個人。
她不過是去準備下午茶跟點心,沒想到一會兒的時間而已,他們兩個卻做起自己的事情來了。
「啊!寧寧,妳來得正好。」發現到她,羅川德很興奮的說:「來來來,我現在有幾個構想,妳聽聽看喜歡哪一個。」
紀燕寧尷尬著,有種進退兩難的感覺。
雖然她也覺得畫畫是件有趣的事,一直以來,也挺享受兄妹倆一起討論、一起畫畫的感覺,但打從一開始到現在,繪畫這件事之於她,真的就只是閒著沒事打發時間用的。
因為是玩票性質的心態……就算這一、兩年來,她時不時就聽見兄長溢於言表的讚美,可是她總以為那只是一種鼓勵性質的讚美,並沒認真的放在心上,所以也從沒想過自己的畫能登大雅之堂。
卻沒想到,突如其來的,像羅川德這樣專業的畫商竟然看上了她的畫?
並沒有什麼興奮驚喜還是光榮之類的感覺,她只感到無措。
明明,明明已經過了六年的時間,而且這六年當中,凌兆緯一直潛移默化的在影響著她的想法跟性情,但最終仍是改變不了她低調、不喜歡被注目、不喜歡出鋒頭的個性。
「畫的事,跟哥哥他談就好了。」她只能這樣說。
「這怎麼可以,妳是畫者,有些事……」
「哥,該吃飯了。」她逃避現實,假裝沒聽見羅川德打算進行的演說。
羅川德愣了下,因為她迴避的態度,也因為她徒勞無功想叫喚作畫中的凌兆緯。
不過,真正讓人傻眼的事還在後頭……
「等等再吃。」凌兆緯應她一聲。
他、竟、然……應聲了?
雖然只是敷衍性質的話語,但重點是,專注在繪畫中的他,竟然有聽見她的問話?
「先吃飯啦。」紀燕寧沒發現羅川德的吃驚,對著兄長說道:「我準備了三明治,也泡好了茶,你先吃點東西、陪羅大哥喝下午茶。」
「嗯。」應了一聲,但手沒停,筆刷仍在調色盤上塗塗抹抹。
「不要只是嗯啦。」動手,抓住執筆的手,一臉認真。「要畫,什麼時候都能畫,但是健康一定要擺在第一位,這不是你告訴我的嗎?」
停筆,因為她的話。
「再說,羅大哥難得來一趟,一定是有什麼事要跟你談,你別讓他空等。」
「是是是。」收筆,俊雅面容上的沮喪表情,就像孫悟空遇上如來佛一樣的沒轍。「我先吃飯,先陪川德就是了。」
羅川德一直到坐下喝茶的那一刻,都還不敢相信所見到的事。
這世上,竟然有人能使喚得動作畫中的凌兆緯?
多不可思議啊!
「你們聊,我去準備晚餐……」停了一下,期待的目光看著來客,問:「羅大哥會留下來吃飯,對吧?」
「不會。」沒睡飽又沒得畫畫,可以看出凌兆緯完全是在遷怒,很沒好氣的接口:「他等等就要走了。」
故意要跟他作對,羅川德露出有禮笑容,溫文說道:「那就麻煩妳了。」
「知道麻煩她,你還留下來?」
「寧寧希望我留下來,我怎麼忍心違背她的期待。」
兩個大男人一句來一句去的,紀燕寧微笑,恬靜的看著哥倆好開始鬥嘴,在不打擾他們的前提下,靜靜退開,為大家的晚餐做準備。
談話中的羅川德突地停了下來,若有所思的表情,看著她安靜離去的方向。
「川德?」凌兆緯覺得莫名其妙。
「兆緯。」語重心長,表情甚為嚴肅。
凌兆緯看著他,不知他怎麼了。
「我很抱歉。」羅川德道歉。「六年前你執意要帶寧寧回來時,我不應該投反對票。」
「什麼啊?」凌兆緯愣了愣,沒想到他會提起那麼久以前的事。
「你這個孤僻鬼,個性貪靜得要命,我很難想像你帶著一個女孩子在身邊的樣子,加上我擔心,這個憑空冒出來的妹妹會影響你的作息,耽誤你畫畫,所以很不樂意你接她回來一起生活。」
「喂喂,現在說這個做什麼?」凌兆緯一頭霧水。
「我只是要告訴你,我錯了。」執意要把話講完,羅川德繼續道:「雖然寧寧她確實影響了你,但都是好的影響,就像是為了方便她上學,你這生性孤僻的人竟然也能在城裡住上三年,而且也因為有她幫著催畫,這些年你交出的畫作數量,比我預期的還要好一些。」
聞言,凌兆緯只有一個想法。「所以那三幅畫,其實也不用急著交了?」
「你想得美!」嗤他,訴求駁回,直接再導回正題。「重點是,寧寧真是太重要了!這幾年要不是有她在照顧你,依你這種個性,我還真怕你變成荒野中的孤獨老人。」
「荒野?孤獨老人?喂喂,沒這麼誇張吧!」抗議,凌兆緯可不覺得自己有那麼差勁。
「哪裡沒有,你現在吃的穿的用的,哪一項不是寧寧在張羅?」這些鎖事,以前全歸在他頭上,羅川德太清楚他處理這些生活雜事的低能。
「你今天上門,就是來跟我歌頌寧寧?」凌兆緯覺得莫名其妙,決定還是吃東西比較實在。
「我只是一時有感而發……看你現在被照顧得好好的,要是等寧寧再大一些,不知道該怎麼辦。」狀似無心的說著,羅川德跟著取用配色豐富的三明治。
「什麼意思?」文雅的俊顏流露困惑之色。
「女大不中留。」羅川德聳聳肩,語氣稀鬆平常。「總有一天,寧寧也是會談戀愛、會跟人結婚生子的。」
「說什麼啊?」凌兆緯失笑,直覺道:「寧寧還小……」
「喂喂。」羅川德打斷他,不得不提醒一聲。「都六年了耶,你帶她回來的那年她才十六歲,還是個需要監護人的未成年少女,但六年後的她,可是自由又獨立的成年女子了。」
「啊。」白皙俊逸的面容透著吃驚之色。「寧寧都那麼大啦。」
羅川德當場被打敗。
這麼天才的話語,不可思議的散漫模樣,果然很凌兆緯式。
果然!方纔他們兄妹倆的親密感,無關其他,純粹只是他一時的錯覺而已……
「時間過得這麼快嗎?」凌兆緯渾然不覺好友的心思,一徑吃驚的喃道。「原來寧寧也這麼大了……糟糕,她不想升學,已經少了一層同儕的交友圈子,又一直跟我住在郊區,這對她的社交生活很不利……」
「你還知道對她不利。」羅川德早想數落他。「我說你啊,就算你不喜歡跟人群接近,也要替你這個妹妹想一想,她現在正處適婚年齡,卻陪著你待在這鄉下地方過著養老生活,這樣她怎可能有機會遇上好對像?又怎麼嫁得出去?」
「……」沈思,凌兆緯很認真在想這問題。
「我知道,幾年前為了配合寧寧上學,你跟著在城裡住了三年,已經是你的極限了。」羅川德乘機洗腦。「我也不是要你再搬回城裡,只是你啊,偶爾也配合著點,為了寧寧,那些該出席的社交場合就帶著她出席,也是為她製造認識新朋友的機會。」
「是這樣嗎?」狐疑的看著他,凌兆緯總覺得他在耍奸商。
「這件事你自己想想,別說我唬你。」知道不能逼得太緊,羅川德換了個話題。「對了,寧寧出道的事……」
「你安排吧。」凌兆緯很果決的給他答案。
「我?」
「嗯,就全交給你了。」凌兆緯完全的放手,對他而言,人生在世就該各司其職,專業的事就該給專業的人去做。
「喂喂,你也太信任我了吧。」雖然覺得窩心,但他這樣的不設防,真讓羅川德對這童年玩伴感到不放心。
「我不信你,信誰?」凌兆緯白他一眼。
羅川德感動歸感動,但不由得聯想到……做妹妹的不願意面對,把問題全推給哥哥,而做哥哥的呢,轉眼又把問題全推給他……當中的行為模式,還真是要命的相像啊!
雖然就某一方面來說,其實可以說是逃避問題--兩兄妹都一樣!但看在是基於信任的分上,再加上,行銷策劃確實是他的強項,羅川德也就不計較了。
「嗯,那寧寧出道的事,我再琢磨琢磨。」遇上他們兩兄妹,能者只好多勞,攬下所有的工作,當然也不忘把握機會說道:「到時有什麼具體的方案出來再跟你商量,另外,要去台灣的事--」
「去台灣?」凌兆緯截住這句話。
「我還沒說嗎?」佯裝意外,羅川德臉不紅、氣不喘的直說:「不過也沒差,就當是為了寧寧,讓她多見識見識,所以這個展覽的企劃,你帶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