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惜從來不是個神經質的女人,她會突然這樣緊張,一定是某個環節出了問題;當時雖然還不知道麻煩何在,但直覺已經先敲響警鐘了。
聞德仁飛快地又往剛才離開的公園方向跑去。
如果席惜叫他小心,一定有她的理由;他要做好萬全的準備再去救她。
幸好不久前在公園聚集的警察還未走光,聞德仁找到了那個要求他做筆錄的警察,跟他說了席惜的事。
警察皺了下眉。「你確定真的有問題嗎?」沒憑沒據的,他們很難出動。
「我無法確定,但是我女朋友不會胡說的,拜託……」聞德仁手上沒有任何證據,只能以人情請求。
那警察想了一下,聞德仁剛才還幫他們捉搶匪,現在拒絕他好像不通情理。
終於,他點頭了。「好吧!我叫兩個同事跟你一起去看看。」
「謝謝、謝謝。」聞德仁幾乎給他下跪道謝。為了席惜,他什麼都肯做。
不一會兒,兩個警察走過來。「聞先生嗎?你說懷疑有問題的餐館在哪裡?」
「我是聞德仁,麻煩兩位了,請跟我來。」聞德仁領頭又往京兆四川小館的方向跑去。
聞德仁跑得太快,那兩個警察愣了三秒鐘,才邁步追趕他。
他那種好像天就要塌下來的反應也讓其它警察感到不安。
不久前聞德仁面對搶匪還表現得很冷靜的,是什麼情況會讓這樣一個沈靜的男人驚慌失措?那情況一定很不尋常。
幾個警察互視片刻,又有兩個人追了上去。
聞德仁帶著兩名警察衝到京兆四川小館,這時應該是晚餐時間,飯館門卻鎖得緊緊的,所有的窗戶也都拉上了窗簾。
一般的餐館會這樣嗎?才怪。
聞德仁舉腳就踢破了餐館大門。
「聞先生!」跟在他身後的警察嚇了一跳,聞德仁這種行為已經構成了犯罪。
聞德仁卻不管,埋頭就往餐館裡沖。
但才跨進不到十步,一股甜膩中帶著腥氣的味道就竄進了他鼻端。
他皺眉,急忙提醒身後兩名警察。「小心,這空氣的味道不對,似乎有麻醉的效果。」
兩個警察的臉色也變了,他們見多識廣,一聞這種味道就知道大事不妙。這種熏香最常在一些轟趴派對上使用,這裡一定不是間普通餐館。
「我要通知其它同事。」其中一個警察說。
「麻煩你了,我先進去看看。」聞德仁實在放心不下席惜,獨自一人闖了進去。
「聞先生……」被留下來的兩個警察臉都變了,天曉得這餐館裡頭有什麼東西,這樣貿然闖進去不是找死嗎?
他們正遲疑著要不要追進去看看,但誰也不想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幸虧另外兩個追上來的警察趕到了,有了四名警察,他們終於敢冒險一探究竟。
他們才跨出一步,就差點被聞德仁的尖叫聲給嚇得又摔飛出去。
「席惜--」聞德仁叫得像是遇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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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德仁和席惜都是出身平常的普通老百姓。
在他們的生命裡除了讀書、工作、過日子外,不曾遇到什麼離奇古怪的事情。
可是今天,在京兆四川小館裡,聞德仁見識到了他這一生最恐怖的一面。
在無數的慘綠燈光照射下,一個羊首、人面、蛇身、虎爪,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做成的怪物被掛在牆壁上。
怪物的腳下有一個鮮紅色、大約半人高的祭台,祭台附近堆滿了各種動物的骨頭。
席惜就躺在祭台上,身上蓋著白色的布,上頭畫了許多五顏六色、奇形怪狀的圖案。
四個男人分別站在她的四肢附近,手上各拿著像是骨頭做的尖狀物,劃破席惜的手腳,接取鮮血,依次塗抹在掛在牆上的怪物身上。
聞德仁感覺他的神經在這一瞬間斷掉了。
「席惜!」他口中發出野獸瀕死前絕望的淒吼。「你們這群混蛋!」他不要命地撲向那群正在進行儀式的男人們。
「柳述言?」陳董還不知道席惜的老公被調換過了。他之所以敢不將席惜的老公放在眼裡,是因為他早測試過那個男人。
「柳述言」的心腸或許不壞,但他膽小怕事。
陳董曾試著引誘「柳述言」喝酒、吸毒,還口述這神聖的祭祀過程給他聽,他完全不敢反駁,只會唯唯諾諾。
所以陳董才會這麼大膽地一次請「柳述言」和席惜來吃飯。
他料定在祭祀過後,席惜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由於席惜是真神的聖女,所有信徒都不能傷害她的性命,所以席惜如果會在事後向警方告發他們的祭祀行為,這巨大的醜聞對大家都不利。
但「柳述言」在就不一樣了,他可以恐嚇這個軟弱的男人讓席惜閉嘴,如果席惜真愛她的丈夫,應該會答應才是。
只是陳董哪裡想得到柳述言早逃婚了,真正跟席惜結婚的是聞德仁。
聞德仁或許也是個軟心腸的男人,卻絕不懦弱。尤其他愛慘了席惜,為了席借,別說報警了,讓他當場跳樓他都敢做。
聞德仁瘋狂地攻擊進行儀式的成員,也不管他們拿椅子砸他、用手上的骨針刺他,他打死不退。
陳董氣急敗壞地嚷著:「柳述言,你再不住手,我不客氣了。」以前的柳述言別說他這樣吼了,只要他眼睛一瞪,都會瑟瑟發抖。
可是聞德仁根本不聽他的話,反而一拳揮過去,將陳董硬生生打得飛向牆壁、再滑下來。
「該死的混帳!」陳董急壞了,摸進祭台底下抽出一把刀子砍了過去。
聞德仁到底只是個文人,在十幾個人的圍擊下,早就顧不了前後。
陳董這一刀劈過來,聞德仁眼看著就要被一刀兩斷。
「通通不許動,你們已經被包圍了,立刻放下武器投降。」千鈞一髮之際,警察執槍奔進來了。
砰!一名警察對空射了一槍。
場中打成一團的人頓時停下了動作。
「把手放在頭上,都到牆邊站好。」四個警察拿著槍,指揮十來名罪犯。
其中有人試圖逃跑或者反抗,但更多的槍聲隨即響起。
「誰敢亂動,下一顆子彈就打斷他的腿!」一個警察說。
所有人都不敢動了,只有一個人例外。
聞德仁在發現沒人攔阻他解救席惜後,忙飛撲上祭台解下手腳都在流血的席惜。
旁邊的警察看到場中的情況都快吐了,趕緊呼叫同伴過來支持。
聞德仁把席惜抱了下來。
「席惜、席惜,對不起,我應該早點到的……對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他為什麼要多管閒事?他為什麼要遲到?他明明答應了席惜要準時的。
在他救了一個陌生女人的時候、他生命中的至愛正遭受著天大的痛苦與折磨。
剛剛那個女人跟他道謝,警察讚美他是個急公好義的好人,他心裡很驕傲,那時候,他就像個英雄。
不過眨眼時間,他現在像一頭困獸。
他根本不是英雄,他是個連自己諾言都無法遵守的混蛋。
「席惜、席惜,回答我,看看我……」他好後悔,恨不能以自己的性命做交換。
「聞先生,你放心吧!救護車已經在路上,這位小姐不會有事的。」在綁完那些瘋狂的信徒後,一個警察走過來安慰聞德仁。
聞德仁一開始就看出了席惜沒有性命之虞,她身體上的傷並不嚴重,但心靈上的呢?
他想起她叫他小心、向他求救的電話,她是用什麼心情打那通電話的?
在她最驚恐、害怕、最危急的時候,她還一直試著警告他「危險」。
她為什麼不怨他?他懊悔、他沮喪、他憤怒,看著她蒼白沒有血色的面容,他想跪在她面前祈求她的諒解。
一名警察彷彿看見聞德仁眼裡滑下兩道淚痕,也不知是燈光反射亦或錯覺,它們竟然是紅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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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席惜出事,聞德仁寸步不離醫院地照顧她,所以要向聞德仁索取筆錄的警察只好辛苦一點跑趟醫院向他提問題。
當那個警察看到聞德仁時,一瞬間,他以為自己找錯了人。
聞德仁的臉沒有變,但氣質卻在一夜間起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或者應該說,他像是突然跨越了十個年度。
聞德仁本來是個斯文儒雅、神采飛揚的男人,冷靜機智、帶著陽光一般的笑容。
可是今天,他的眼神一樣冷靜,但眸底卻深藏著一種……類似看破世情的領悟。
那警察忍不住關心地問:「聞先生,你還好吧?」
「我很好啊!」聞德仁倒了杯水給他。「警察先生想問什麼?」
「你確定現在可以做筆錄?你好像有些……不是精神不好,也不是身體疲乏,就是……不大對勁……」
「我只是擔心我的妻子而已,其它的也沒什麼事。」昨晚他想了一夜,他愛席惜,他們性情相合、志趣相投,如果沒有意外,他們會組織一個快樂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