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爸媽都還沒見過德……述言……」糟糕,席惜差點說錯新郎倌的名字。「我怎麼也要帶他去見一次父母才行。」
「這樣啊……唉,那就沒辦法了。」程曉慧很沮喪。
「曉慧,我去加拿大會給妳帶禮物的。」席惜歉然地一笑。「另外,請妳幫忙……」
「不會吧!」一個突兀的聲音驀地插進來,黏稠滑膩得像是掉在地上、沾了塵土又被太陽曬融的冰淇淋,要說多噁心就有多噁心。「沒有見過父母就結婚,該不會是家裡反對,所以先斬後奏吧?」那是個戴著眼鏡,外表還算斯文,眼睛卻看天不看地,非常囂張的中年男子。
「你這個人怎麼這樣說話?」席惜還沒發飆,程曉慧先開炮了。
「喂,妳知不知道我是誰,敢這樣跟我說話?」男人挺起他那薄薄的胸膛咆哮。說實話……真的一點架勢也沒有。
「你……」程曉慧才不管他是誰,在別人的婚禮上說這種話,分明沒禮貌兼沒見識,應該把他轟出去才是。
但席惜卻拍拍她的手,阻止她繼續。「曉慧,幫我一個忙。」她從手中提籃底部翻出一疊紅包。「幫我還給大家好嗎?」
「為什麼?這是大家一番心意啊!」程曉慧不懂。
「是不是很快就要離婚,所以不好意思收紅包啊?」那男人又噴廢氣了。
程曉慧氣得想把手中的糖和紅包都砸在他頭上。
聞德仁也很生氣,但他不知道眼前人的身份,怕隨便開口給席惜添麻煩,只好保持安靜。
「曉慧,陳董喜歡開玩笑,妳別介意。我退回禮金是因為父母一直叫我去加拿大,我雖然沒興趣,但也不敢保證將來不會過去。如果哪天我真被勸動了,辭呈一遞走人,現在收這麼多紅包多不好?我父母也這樣勸我,本來舉行喜宴就是大家開心、聚在一起慶祝一下,老是往錢的方向想就扭曲了它的意義了,所以我才決定今天都不收禮。」當然啦,真正原因是,婚禮又不是真的,怎麼可以收禮?
程曉慧嚇了一跳。這個陳董可是公司的大客戶,她接過好幾回他的電話,老實說,覺得這個人很無賴。但聽說他是白手起家打拚起來的,在業界風評很不錯……唉,果然見面不如聞名,他本人比電話中表現得更差勁。
看在席惜面子上,程曉慧也不想跟這種無聊人士多廢話,向席惜點點頭,拿著紅包走了。
席惜這才把注意力拉回陳董身上。她和這個男人認識也有四、五年了,初開始他的態度不是這樣的,但隨著他公司規模的擴大,他眼裡再也看不見別人,現在是天大地大、他最大。
若非看在兩邊還有業務往來的分上,她也不想理他。
「陳董,謝謝你撥空參加今天的喜宴,不知道菜色是不是令你滿意?」席惜微笑地問。
想不到那陳董口未開,一隻爪子倒是先搭過來了。
聞德仁沒看過這麼不要臉的男人,連參加婚禮都要調戲新娘子,他一個閃身擋在席惜身前。
陳董的反應沒聞德仁快,一隻色狼爪子撫過去,才發現摸到的不是席惜的臀部,而是聞德仁的腰。
如果陳董喜歡的是男人那還好說,偏偏他只愛女人,當下惱羞成怒了。
「柳述言,你幹什麼?」聽他的口氣好像認識柳述言似的。
聞德仁暗叫不妙,居然這麼巧碰見熟人。
「陳董,述言知道你喜歡雪茄,特地搶上來送禮給你,難道你改變口味了?」席惜不愧是業務精英,反應極快。
「是嗎?」陳董也是見過世面的人,看著眼前的新郎倌,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柳述言,你……是不是長高了?」
「沒,是鞋子的關係。」聞德仁趕緊遞了幾根雪茄過去轉移陳董的注意力。「陳董,請多多指教。」
「你敢叫我指教啦?之前不過讓你喝杯酒,嚇得腿部軟了。」陳董不屑地看著他。
聞德仁心裡苦笑,原來柳述言和陳董以前真的見過,還給人家留下極度深刻又不佳的印象。
「對不起,我是真的不會喝酒。倒是調酒還行,陳董若不嫌棄,改天由我作東,請陳董喝上一遍。」
「咦?現在敢對著我嗆聲啦!上回見面你不是還抖得差點尿褲子?」陳董對著席惜豎起一根大拇指。「不錯不錯,席經理雖然不會教新人,但很會管老公,下回一定讓你們再請一頓。」
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席惜暗地裡罵陳董一聲,臉上還是笑笑地把客人送出去。
十分鐘、二十分鐘、三十分鐘……足足搞了一個多小時,客人才全部走光,聞德仁和席惜也快累死了。
「下回再舉行喜宴,千萬記得不要提供含酒精的飲料,以防客人喝醉,賴死在宴席上,很麻煩的。」聞德仁癱在椅子上喘氣。
「沒有下回了。」席惜抹去臉上的殘妝。粉太厚,又吸飽汗水,簡直膩死人。
聞言,他不說話,只是笑。
她隨便舉根小腳趾想也知道,這傢伙對她的居心豈止不良,根本就綺念紛飛。
懶得理他,她調轉腳步往飯店為她安排的新娘休息室走。
「席惜。」他趕緊跳起來,追在她身後。「忙了這麼久,妳不休息一下吃點東西,趕著去哪裡?l現在都下午三點半了,他們連中餐都還沒吃呢--
「卸妝、換衣服、去機場。」她回頭,對他瞇了下眼睛。
這傢伙,老當她說不結婚是假的,拜託,這麼累人的遊戲,一輩子玩一次都嫌太多好嗎?
她並不是那麼排斥再接受一段新感情,但前提是,這回要她真的很動心。
在她還沒有徹底遺忘情傷前,暫時不打算再跟別人交往。
所以出國一趟、散散心,讓自己回復成原本的空白,不啻為一個好主意。
但她的話卻讓聞德仁嚇得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妳要出國,去哪裡?什麼時候回來?」
「我剛剛不是說過了,要去加拿大看我父母,你沒聽到嗎?」
「妳那個不是玩笑話嗎?」
「誰說的?」她很認真好嗎?
「我……」好吧!他誤會了。但是他不會就此認輸的。「我可以跟妳一起去嗎?」
「你去幹麼?你跟我父母又不認識。」
「但妳方才明明告訴那位程小姐,妳是要帶我去見父母,才不去夏威夷的。」
「那句話是玩笑。」
「哪有人整段話一半是真的、一半是玩笑?」
「我就是這樣,不行嗎?」讓他跟,除非她瘋了。
她如此決絕的態度也斬斷了他死纏爛打的可能性,好洩氣,他真的一點機會也沒有嗎?
「妳……妳在加拿大的時候,我可不可以打電話給妳?」
唉,他是個死心眼的人,但現在她最不想的就是再牽扯感情的事啊!
「對不起。」她只得拒絕。
他沮喪得好想用頭撞一撞牆壁。「為什麼?難道……妳還忘不了柳述言?」
「你想到哪裡去了?」
他指著她手上的戒指。「妳還戴著結婚戒指。」
「你怎麼知道這是我的結婚戒指?」
「我在柳述言手上看過同樣款式的戒指。」說實話,他看得好嫉妒。
「我不知道柳述言為什麼還戴著它,但我是不可能把戒指丟掉的。這是我買的耶!花了我十來萬,樣式又是挑我最喜歡的,我一定會把它留下來。」
「妳買的?」他很訝異,一般結婚戒指不都是男方購買嗎?
「不行嗎?」在跟柳述言交往時,她一直是各方面狀況都比較好的那一個。所以談到結婚時,大部分的錢由她支出也沒什麼了不起吧?
「當然可以。」她表現得這樣坦然,代表她已擺脫柳述言帶來的陰影,他高興都來不及,又豈會反對。「妳去加拿大的這段期間,我保證都不吵妳,但妳回來的時候,給我一個訊息,好嗎?」
席惜一聲不吭,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他一臉的期待,回視她的眼眸溫柔得像水。
「不值得,你瞭解吧?」好半晌,她終於長歎口氣。
聞德仁笑了,很開心、很深情的。「妳關心我。」
她愣了一下。「混帳。」
他才不在乎咧,知道她不是完全沒有感覺,就算被罵得再慘,他照樣開心。
她翻個白眼,心頭有些無奈,但無可否認的,還有一些些開心。
被一個男人這樣地追求與重視,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怕怕的,卻也摻了點兒甜蜜。
「喏。」她打開皮包,抽出一張小小的紙箋丟給他。
「名片?」她給他名片幹什麼?
她莫測高深地笑了一下,妝也不卸、衣服也不換了,背起皮包快速走人。
「席惜。」他想追。
「不許跟過來。」她橫他一眼,很快地跑了。
他一頭霧水,她這是什麼意思?也不說給不給機會,扔張名片就這麼走了?
他把那名片從上看到下、又從左看到右,也沒什麼特別啊!公司、職稱、姓名、電話……
慢著,一個念頭劃過他腦海。她去加拿大應該事先跟公司請過假,所以說,他只要能探聽出她請假的天數,不就知道她回來的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