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有那個跑堂的。」他把窗戶推開一道縫,看著街道上的行人和小販說:
「你沒有發現鎮上每個人都像他那樣骨瘦如柴,而且神情恍惚、兩眼空洞無神嗎?」
「真的嗎?這鎮上每個人都這樣?」她錯愕地擠到他身旁,趴在窗台上透過那道縫看出去,果然看到的每個人都一樣瘦、一樣恍惚、一樣無神。
「這座城鎮真的很詭異,而且一直有些奇怪的聲音像是衝著我來的。」他微微退開一步,自她兩側分開雙臂撐住窗台,將她包圍在身前。
「什麼奇怪的聲音?」雖然在馬背上也一路都倚偎在他懷裡,但是一進了房,她卻莫名地緊張起來,弼爾雅的懷抱也變得好曖昧。
「那些聲音你聽不見也看不見。」
他忽然想起那些聲音中曾問道「他還看不見嗎」,這句話用在他身上十分詭異,他已經能看見常人看不見的事物了,他還必須看見什麼?
「我看不見也聽不見?那不就是……」妖魔精怪?魑魅魍魎?她不敢明白說出來,因為太陽已經完全隱了臉,街上漸漸昏黑了。
「害怕嗎?」他低眸垂望她駭然的表情。
「怕。」她不自覺地更偎近他的胸膛。「只要是不屬於人間的東西,任誰都會怕呀!你難道不怕?」
「我?我倒是不怎麼害怕。」他順勢將她圈進懷裡。
「為什麼?」她張開雙臂回抱他。
「雖然這個城鎮讓我覺得不太舒服,不過並沒有感覺到惡意的威脅或是殺氣,所以我們的處境還算安全。」他的注意力漸漸集中在她豐潤動人的紅唇上,自從吻過她以後,他實在愛極了吻她的感覺。
聽他這麼說,她終於有鬆了口氣的安全感,不過,另一種壓迫的危險正在慢慢逼近……
「弼爾雅……」她的輕喃被他深深的吻掩去。
這次的吻與前幾次不太相同,充滿了狂熱的挑逗,像把烈火似的竄燒她每一吋肌膚,他的手掌插在她濃密的髮絲中,壓向他好讓他更深入汲取她的甜蜜,另一隻手摩挲著她雪白柔嫩的頸窩,然後滑下她的肩頭,慢慢地在全身游移。
「弼爾雅,我好像快要站不住了……」她虛軟地攀住他的頸項,在他親暱的觸摸下顫慄不已。
「那就上床。」他抱她到床榻,身軀旋即壓上她,繼續回到她唇中感受她的甜美,雙手沒有停止探索她玲瓏的曲線。
「弼爾雅……」她全身火燙得喘不過氣來,無法自制地弓起背,承受更多甜蜜的折磨。
「你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的事了,如果你不願意,現在就立刻喊停。」他捧著她迷離的嬌容,低沈沙啞地輕問。
善月眨了眨氤氳失焦的雙眸,思緒全然陷溺在他褐金色的燦透眼瞳中。
「我額娘說初夜會很疼,你……你要輕一些……」
「你的初夜很疼嗎?」他憐惜地輕啄她的紅唇,誤解了她的意思。
「如果你溫柔一點兒,也許我就不那麼疼了。」她沒有弄懂他話中的誤解,逕自紅著臉低訴。
那雙迷離的眼眸、酡紅的臉頰、令人迷醉的嬌羞神情,讓他再也控制不住體內狂燃的慾火,洶湧的亢奮急需要得到釋放,他扯開身下衣袍,準備讓她感受他奔騰怒張的慾望。
忽然,屋外刮起一陣巨大狂風,捲起漫天塵沙,衝撞著窗子。
弼爾雅微愕地抬起頭,隱隱察覺到屋外那陣怪風很異常,不過善月卻感覺不到任何異樣,僅有的意識早被自雙腿間傳來的奇異酥麻感融化了。
一陣詭異的冷風猛然吹開了窗,大大小小的風東一道一道吹捲進屋,窄小的屋內驀地刮起如漩渦般的暴風!
弼爾雅猝然坐起身,瞠視眼前不可思議的景象,善月也嚇壞了,拚命躲在弼爾雅背後,駭異地驚望屋內胡亂衝撞的怪風。
狂風驟然停止,一股薄霧般的白煙冉冉降下,弼爾雅的視線緊盯著眼前詭異的變化,他看見雪似的煙霧漸漸凝成高大的人形,渾身泛著柔和的七色霞光,散發著悠然冷冽的清香。
弼爾雅看清楚那是一個容貌俊美的男子,氣質妖異詭魅,不帶一絲人間氣息,邪氣的雙眼盯視著他,擺明就是衝著他而來的。
除了這男子像個人以外,其餘還有倒吊在屋樑、躲在牆角、趴在桌案上的許多妖物,那群妖物發出濃重的穢氣,沒有一個長得像人,少部分像成精的狐妖,大部分像鬼怪。
「毗留博叉,還認得我嗎?」泛著耀眼霞光的男子微笑問道。
「我不叫毗留博叉,我也不認得你。」弼爾雅冷冷回視,心中狐疑猜想,這男子是妖?是魔?是怪?找上他意欲為何?
「那也難怪,你的封印尚未解除,當然認不得我了。」男子話才說完,擠在屋中的小妖即發出嘈雜的嬉笑聲。
「解除封印?」弼爾雅訝異地挑高了眉。
「幸好我及時趕到,否則你一旦破了童身,封印就很難解除了。」那泛著霞光的男子邪惡地笑說。
那群妖物也跟著嘻嘻哈哈地狂笑起來。
「弼爾雅,你在跟誰說話?」善月驚疑不已,她眼中什麼也看不見,只看見弼爾雅對著一團又一團的霧氣在自言自語。
「你看不見他們?」他有些錯愕。
「看不見。」她疑惑地注視著那些若有似無的霧氣。
「那聽得見他們說話嗎?」
「聽不見。『他們』到底是什麼?」她害怕地吞嚥著口水。
「大概是妖魔精怪吧,他們模樣醜陋可怖,你看不見他們也好,免得嚇壞了。」弼爾雅冷冷凝睇著男子,心中無限疑惑,明明知道那男子不是凡人,但他卻為何不感到一絲畏懼?
「我們的形貌和所談的話是凡人不能看到也不能聽到的,不讓她看見我們是為了她好。」那男子不以為意地笑著。
「你到底是誰?」弼爾雅盤腿坐正了身子。
「我是鬼王毗沙門。」男子挑眉輕笑,彷彿與他熟識許久的態度。
弼爾雅緊鎖眉心,不管他是鬼王、魔怪還是神佛,他都不想與他打交道。
「為何找上我?」他有不好的預感。
「因為駱駝山上有條小惡龍搗蛋作亂,這座城鎮裡每個村民的精氣都要被吸乾了。」鬼王交抱雙臂,慢條斯理地說:「那條小惡龍是從你手裡偷偷溜走的,你有責任去收伏它。」
「我只是凡人,恕我無能為力。」他的語氣刻意冷淡,心庭卻已掀起一陣激烈的浪濤。
「一旦解除了你的封印,你便能明白自己的身份了。」
「我不想明白。」他的意緒更加紛亂,抗拒這些莫名加諸在他身上的責任。「我對目前的身份很滿意,不想解除什麼封印不封印。」
「那可由不得你,毗留博叉。」鬼王聲音一沉。「你在人間的轉世法身有護世的重要任務,你沒有堅守崗位就罷了,也不能放任手下惡龍為非作亂。」
「你既是鬼王,難道連收伏惡龍的能力都沒有?」
鬼王毗沙門像聽見天下間最滑稽的笑話一般,忍俊不禁地哈哈大笑,周圍的妖物們也笑得滿地打滾。
「尚未解除封印的你實在太難溝通了,還是先解除你的封印再說吧!」
毗沙門迅速打著複雜的手印,最後結通心印,低低念誦真言:『怛爾也他 曩謨吠室囉麼拿野 曩謨馱囊娜野 馱寧濕囀囉野 阿蘗嗟蘗嗟……」
弼爾雅突然渾身無法動彈,一陣耀目銀光剌得他睜不開眼睛。
「去!」毗沙門指尖猛然一彈,彈中弼爾雅的眉心。
弼爾雅驀地一聲痛號,他的眉心迸現了裂痕,裂痕中激射出一道光芒。
「毗留博叉!」鬼王毗沙門大喝一聲。
弼爾雅感到腦漿在沸騰,猶如一根灼熱的鐵棒在毫不留情地翻攪著,一波波滾滾狂潮不斷湧入他腦中。
善月始終不知道弼爾雅與若有似無的霧氣所說的那些詭異的話到底有些什麼意思,只見他自言自語了半晌,突然間捧著頭痛苦地發出像是野獸般的低吟,當下大驚失色,慌亂得不知所措,緊緊抱住他不知如何是好!
「弼爾雅!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毗沙門和妖物們一聲不發,靜靜等待著。
弼爾雅自體內漸漸放出瑩亮柔和的光芒,千千萬萬的思緒意念猖狂地佔據了他的腦海,神秘的氣息如激流般衝向四肢百骸,湧入全身上下各處經脈,他頓時感到體內生出一股淡雅清靈的沁涼氣息。
他驀然睜眼,將一切有形無形、凡間天界都看進眼底。
「毗沙門。」他抬起頭,微微勾起嘴角,用眉心第三隻眼看著他。
這一刻,他什麼都明白了。
第七章
當佛陀要涅盤時,深切對他們囑咐著:你們要守護閻浮提中東、南、西、北四方眾生。
他們是欲界六天的「四大王眾天」的天主,各鎮護一天下。
他們是鬼神之王,統領世間一切鬼神。
他微微低下頭,看見自己渾身毛孔射出燦金色的祥和光芒,再側過臉,見自己的凡身無意識地躺臥在床榻,善月趴在他身上痛哭欲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