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藍心裡早就對她充滿好奇。什麼樣的女孩竟能讓程驛會坐立不安、讓歡姨歡喜相迎?她立即從車上跳下來,暫時把找程驛的目的擱在一邊,想先與這個女孩聊一聊。
「嗨!」程藍發出友善的招呼。
已經退到一邊,背靠著牆的千帆,眼睛輕輕眨了眨。這位是……
她吃力地想起上次歡姨對她的稱呼。「二小姐。」
「不用客氣,直接叫我程藍就好了。」程藍漾起燦爛的笑容,波浪捲的長髮與色彩鮮艷的套裝,使她展現又俐落又嫵媚的風情。「你叫什麼名字?」
「蘇千帆,蘇軾的蘇,千萬的千,帆船的帆。」
程藍仔細端詳著她的臉。「你的氣色看起來很差。」
「很差」已經是程藍能用的最客氣的形容詞了,她本來想說「難看」的。
「程驛欺負你嗎?」程藍不拐彎地問道。就她所知,女人神色不對勁,大半原因是男人,特別是可惡的男人。
「他對我很好。」千帆連忙說。
程藍豪爽地拍拍千帆的肩。「如果程驛欺負你,你來告訴我。我那邊有個女人國,隨時可以替你出口氣。」
出口氣?「不不不,二小姐,程先生對我真的很好。」千帆辯道。
程藍覺得她不像是在隱瞞。她想起上次老弟為了這個姑娘緊張的模樣,便笑道:「我也相信程驛不會隨便欺負人。我這個弟弟真的不錯,除了脾氣大、嘴巴壞、常衝動以外,他人其實挺好的。如果他真的對你不錯的話,你也要對他好一點,相敬如賓,感情才能細水長流。」
「哦,我會的。」千帆不是很懂程藍說這番話的用意,但還是應道。相敬如賓?細水長流?這都是形容男女感情的詞耶,二小姐怎麼會用在她跟程驛身上?
雖然聽到她把他們說在一起,心裡有許小小的雀躍……但,他們不是那種她連想都不敢想的關係呀。
這時,程驛駕著他的捷豹繞到前門來了。
程藍揚著萬千風情,朝他招招手。
程驛一踩煞車。該死,想早早南下,就是為了要避開二姐,誰知道她這麼快就來堵人了。
要是換作以往,他也許就將方向盤一轉、油門一踩,逃到天涯海角去了。可是當他看到千帆站在二姐身旁,一強一弱、一艷一柔,憔悴的千帆完全被二姐的光芒掩蓋,看起來既弱勢又可憐,程驛的心裡馬上漾起氾濫成災的憐惜。
他開門下車,難得恭敬地喊:「二姐。」
「小弟。」程藍笑得非常親切。
程驛一看到她的笑容,就知道這一關不好捱了。二姐平時都直呼他的名字,如果她按照排序叫他小弟,又笑得和藹可親,大事就不妙了。
因為誰都知道,美女沒事是不會亂笑的。看來,他今晨才剛結束對「台中美術館土地收購案」功敗垂成的火氣,而程藍的怒火,卻正要點燃而已。
千帆的氣色不好,程驛體貼地道:「你精神很差,先上車去小睡片刻。我跟二姐說幾句話之後,就出發了。
千帆沒有意見地鑽進車裡。事實上,她真的累了。
程驛轉過來對程藍坦承道:「我把『台中美術館土地收購案』給搞砸了。」
程藍頷首。「我收到消息了。」她狀似無心地敲了敲程驛的車頂。「你們要出門?」
「嗯,去台南。」
「不會是因為想躲我,所以才趕著出發吧?」
「不是。」程驛趕緊義正詞嚴地否認。
「那件case是怎麼搞砸的?」
「老情形,又有人事前反悔。」程驛愈說愈氣。經過一晚,好不容易才消下來的火氣又醞釀。「我之前又是忙著幫地主找新居、又答應給他們貸屋折扣,把他們伺候得好好的。結果呢?他們還不是又反了?還有那個可惡的廣儷地產,都是他們煽動那塊土地上的居民。我真搞不懂,廣儷地產為什麼老是要跟我作對?」
「廣儷地產那邊,不關你的事。」程藍淡淡地說道。
「怎麼會不關我的事?他們已經毀了我很多次機會了。」如果恨一個人,釘木娃娃詛咒他有效的話,他會如法炮製,做一個廣儷地產的公司模型,然後進行咒術!程驛惡毒地想著。
看他那麼不爽,程藍只好坦白告之:「廣儷地產的梁子,是程律結下的。」
「三哥?」程驛愕住。「怎麼會是他?」
「不是他,難道會是你嗎?」程藍掃了程驛一眼,有些嘲弄。「他睡了人家的大小姐,所以廣儷地產現在發動全面攻擊來對付皇達地產。」
這太荒謬了!他的獵艷好手三哥,居然也會玩出問題。不過……「那就更奇怪了,人又不是我睡的,幹麼次次都波及到我?」
「所以說,你要好好珍惜台南的收購計劃,這大概是你最後一個機會了。我私下去跟廣儷地產協調過,他們保證絕不搶那塊地。」
程驛重燃的火氣並沒有因而消退。「哼,之前還害我平白無故砸了那麼多次機會。」
「你不是平白無故砸的!你的脾氣是真的很壞,壞到人家就算沒有更好的買主,也不想把地賣給你。」程藍一語戳破程驛的罩門。「老爸對這次的事件很失望。你呀,不要再搞砸了。」
「好啦好啦。」程驛沒好氣地應道。他幫三哥背黑鍋,還讓老爸對他失望,當老ど真倒霉。「我現在要去趕飛機,到台南實地去勘察那塊地。」
「帶著她?」程藍下巴微微一抬,指向在副駕駛座上睡暈了的千帆,她微微張開的粉色紅唇,純潔誘人。「真像情人度假,好享受。」
程驛走回車邊,脫下外套覆在她身上後,才又踱步回來。
「不是你想的那樣。」他的脾氣突然轉移到程藍身上,誰教她老是用曖昧眼神看著他與千帆。「千帆家剛好住在台南寧遠村,也是我們這次收購的對象之一。」
「那就更不能搞砸了!」程藍意有所指地道。「當心這一砸,連你的姻緣都沒了!」
「去,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程驛瞪了二姐一眼。
可是,他心中卻一凜。對呀,萬一他又直截了當地罵人家一句「死八婆」、「臭龜公」之類的話,那他跟千帆不就over了……
程驛搖搖頭。不想那麼多了,都還沒開始,何來結束之說?
「不懂沒關係,總之你這次嘴巴乖一點,可不要嚇壞身邊的小妹妹了,嗯?」程藍在程驛的頰上啵一聲,印了個頰吻,輕盈地跳上她的法拉利456GTA,揚長而去。
程驛這才想到,二姐這次居然……沒發怒?
***
因為程藍到歸雁別墅來堵人,耽擱了一些時間,程驛與千帆最後是以搏命的速度趕到機場、迅速登機。
小睡片刻之後,千帆的臉色還是不好。程驛在她身邊,發揮了他總是讓她有安全感的功用,但是她總不能一直望著他吧?程驛不覺得不自在,她自己也會覺得拿著一雙泡泡眼去盯著他,很沒禮貌,而且很……難看。
千帆深吸口氣。一移開視線,煩人的事就襲上心來,家裡的情形怎麼樣了?父親跟母親是不是已經拿著刀子……
千帆不敢再往下想下去了!
程驛安置好一切之後,總算能坐定。他轉過頭來,看到千帆焦灼不安的神色,便問道:「怎麼了?」
千帆緊緊咬著下唇。這是第一次坐飛機,她又擔心家裡的情況,所以心情很緊張。可是她又不知道該怎麼向程驛說明。
「歡姨說你家裡出了點事,是怎麼回事?你告訴我。」他的手很自然地爬上千帆的額頭,把她輕垂在側的髮絲撥到後面去,攏了攏。
千帆坐直了身。「我……」
機身猛烈的震動,令千帆的話突然打住,瞠大眼睛。
飛機好像遇上亂流了,乘客都被震得東倒西歪,程驛為千帆撥發的巨掌,猝然扣住她腦後,順勢將她的螓首往他懷裡帶,千帆就這麼一頭撞進他的胸膛。
好不容易機身穩住了,程驛才發覺他們幾乎是緊擁在一起。他一低頭,千帆馨香的秀髮便迎上他的嘴唇。他不想把頭轉開,因為那種馨香、那種溫柔的觸感,讓他不住地垂下頭去,以唇摩掌。
周圍的其他旅客紛紛恢復原來的坐姿後,沉醉在千帆烏絲中的程驛才發現有些不對勁。千帆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千帆,是不是撞疼了?」糟了,他一向都有上健身房練肌肉的習慣,以一身銅皮鐵肌為驕傲。千帆這猛一撞,難保沒有問題!
程驛想拉開她來看看她的情形,卻發現千帆兩隻小手緊緊抓著他胸前的衣服不放。
「千帆?」他困惑地輕喚她。
她閉上雙眼,聽著程驛溫柔的叫喚,埋首在程驛懷中。是的,她想要的就是這種令人心安的感覺,被暖暖的熱意包圍住……
千帆固執地不肯抬起頭,恐懼不安的淚水流了出來。「程驛,我好怕……」
「怕什麼?」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