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在想,如果我早點乖乖聽話,老師一生的心血也不會毀於一旦。媽也是一樣,如果為我們著想,也許一切都會不同。」
「止境,我想爸爸下一個下手的目標,應該就是李洵了,請你告訴我應該怎麼做。」
「非羽姐,不能自己作決定嗎?」
非羽扯開嘴角,露出無奈的笑容,「沒有勇氣吧。你是不是覺得很不像我的個性?」
止境溫柔地看著她,「不,我可以瞭解你的心情。可是非羽姐,不去傷害任何人的決定是不存在的,總會有人傷心的。雖然隨著自己感覺去做事,會有所不妥,但是順從一切也未必是正確的。什麼才重要,怎樣才正確,不是任何人可以評價的。也許你離開李洵,可以令他免於受你波及,但是你們不會傷心嗎?如果你選擇了李洵卻招致禍害,你不會後悔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止境溫婉地笑了一下,拉近非羽的手,將金屬片放在她的掌心上,「你喜歡李洵嗎?」
「我……」她移開目光思索後說:「也許吧。」
「要確定喔。」止境神情認真地說。
「你在想什麼?」非羽不解的問。
止境搖搖頭,拍了拍她的手,「我不會也不能告訴你怎麼作決定,既然你喜歡李洵,那麼就該交給你自己決定。」
「可是止境,我相信你會比我更——」非羽想說「客觀」兩個字,卻被止境打斷。
「非羽姐,你要記得,要認真作所有的決定,一旦決定了就去完成,絕對不可以拿後悔來做借口,那只是證明自己是個傻瓜而已,沒有其他意義,我也會盡力幫助你的。」
非羽還是不明白她真正想表達的是什麼,「但是止境——」
叮縣@聲,驀然響起的門鈴聲打斷兩人的對話。止境繞過她,打開了門,是個送快遞的人。
「這是要給兌非羽小姐的。」男人邊說邊掏筆給止境簽收。
「謝謝。」止境接過小小的包裹,道了聲謝後關門。包裹沒有寄件人的資料,顯得特別詭異。
「給你的,來路不明。」
「幫我開了吧。」非羽心情鬱悶地點了根香煙。煩惱無法解脫,感覺越揪越緊越難受。
止境依言拆開包裝,意外地跌出一塊黑紫色的金屬片,然後是一個以牛皮紙包起來的瓶子。「咦,這是什麼?」
「怎麼啦?」非羽走近她,目光在接觸金屬片時,微微一愣,旋即毫不猶豫地剝開牛皮紙。在透明玻璃瓶中,有一根瘀紫紅漬的萎縮小指頭。有那麼一瞬間,她什麼也想起來,只能瞪著瓶子。
這就是父親所給的警告嗎?
「該死!」非羽脫口而出,登時將香煙一折,狠狠捻熄,轉身抓起外套就向外衝。
沒有什麼比這個更清楚了,她再不回家,一切就只有走向毀滅。
「非羽姐,你去哪裡?」止境追上前問。
非羽停下腳步,偏過頭看了她一眼,語氣無奈的說:「我必須回去,否則,被肢解的不就是一根指頭了。」說完,她急急忙忙跑下樓,伸手攔了輛計程車。
李洵在他們手上,她沒有別的選擇,除了立即回家。
回家,然後是乖乖順從婚約?或者像拯救公主的王子,將惡魔一一消滅,再回到所謂的幸福快樂生活?非羽不知道,她只是衷心希望李洵一切安好。
分開前,李洵要她放心。但她沒有想到,她所害怕的是比夢境更殘酷的現實。
目送非羽的背影離去,止境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看了地上的煙蒂一眼,非羽只有在心煩意亂時,才會抽煙的。
她拿起擱在桌面上的玻璃瓶,拔開軟木塞,將瓶中的東西倒到掌心,仔細看了半晌。
真沒想到,兌伯父也會捉弄人。
止境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將東西裝入塑膠封口袋,塞進背包,隨後拎了背包外套,走出屋子。
就像她曾告訴李洵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角色要扮演,這一次她不能袖手旁觀了。
???
心急如焚地趕回兌家,非羽完全不顧守衛的攔阻,一逕衝入大廳當中。果不出她所料,管家帶著為數不少的保鏢和僕役,一臉勝券在握的等著她。
非羽重重擲下剛收到的金屬片,揚聲問:「李洵呢?你們把他藏在哪裡?」
「大小姐稍安勿躁,我們心平氣和地談談。」管家笑得異常虛偉。
「心平氣和?」她諷刺地一笑,「我爸呢?我要見他。」
「抱歉,老爺人在書房裡,吩咐不許任何人打擾。再說,不管和什麼人談,結果都是一樣,大小姐就將就點吧。」
「什麼叫結果都是一樣?」非羽抬高了音量,「你以為你算老幾?我要你把那老傢伙叫出來,你就給我去叫!」
管家聞言,得意一笑,「大小姐,真不好意思。事實上,你和李先生的事,老爺已經全部委託我處理,我們就心平氣和說清楚吧。」
「委託你?」非羽有點驚訝。對她而言如此重要的事,她父親竟然交由他人處理?這到底算什麼?
管家拿出一張文件,輕輕丟向非羽腳邊,「只要大小姐簽個字,我們馬上放人。簡單明快,絕不多噤菑@個字。」
「簽字?」她瞄了一眼腳邊的結婚證書,不悅地以鞋尖左右輾破。「開什麼玩笑?」
「不要緊的,你的情緒我可以瞭解,我特別準備了三十張證書。」管家晃了晃手中的紙張,淺淺地笑,「你慢慢考慮好了。只不過老爺曾吩咐,十分鐘一個關節,先從手指開始。」
「你——你不要太過分!」非羽一股怒氣直衝而上,握緊拳頭往管家走去,卻被一旁的保鏢按住身子。
「別那麼激動,大小姐。不是說要心平氣和嗎?」管家走近她身邊,塞了一張文件給她,「慢慢考慮呀。」
「考慮個頭!」非羽一把甩開保鏢,用力將紙張撕成碎片。「你再噤菑U去,相不相信我會把你的關節統統拆了?」
「相信,當然相信,大小姐的身手我怎麼會不清楚呢?」管家的表情令她異常不舒服。「只是就算拆了我,也救不了李先生。」
「你——」非羽睜大眼睛,明白他說得沒錯。她不知道李洵被藏在哪裡?也許還沒找到他,一切就被迫結束了。
管家瞥了她一眼,「依照大小姐對老爺的瞭解,不是一向不和什麼人有瓜葛,以免被抓到把柄嗎?雖然和週遭的人相處融洽,卻少有關係密切的朋友。真沒想到,十年前有個李洵,現在又冒出一個,大小姐和這個名字可結緣不淺。」他又抽出一份證書塞進她手中,「你可要為這個李洵多多考慮呀。」
「你們不要欺人太甚!這根本就是違反人身自由……根本是惡意脅迫!」她忿忿地吼道。
「我差點忘了,大小姐是念法律的吧?」管家還是無動於衷地笑著,「這就有意思啦,當年不是怎麼都不肯聽從老爺的話,現在不也過得好得很?那麼這一次,將來也會習慣的,不是嗎?大小姐又何必如此固執,把李洵的性命都賭上了呢?你說對吧?」
「你——」沒錯,她現在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順從他們擺佈,一是反抗他們控制,實踐打敗魔鬼救出公主的神話,只不過這當中的風險又該怎麼衡量?到底怎麼樣做才最好?
「剩下五分鐘。」管家看著廳裡的大鐘,微笑地提醒。
非羽握緊手中的結婚證書,腦中徹底空白。
第十章
晴朗的午後,雲朵緩緩在天上移動著,亮閃閃的陽光如同溶液般浸染著整個空間。陳設典雅的廳堂內,一個男人合著眼,靜默地聽任時光流逝。
心遊蕩在遙遠的另一個空間,在那裡,沒有背叛,沒有傷害,也沒有不能原諒的離別。他只是靜靜地想著,這麼多年來的無奈,以及這麼多年來無法忘懷的傷害。
突然,一聲輕微的敲門聲打斷了屬於他的世界,他睜開眼,一道身影緩緩而來。
「午安,兌伯父。」止境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說,她的手上抱著大束百合花,神色自若地走近。「好久不見,打擾了。」
「坤止境?」他不敢相信地推了推鏡架,脫口而出,「怎麼可能?!」
止境不理會他的驚愕,優閒地張望這個佈置高雅的廳堂,這樣泰然自若的神情反倒更令人無從應對起。
「你……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你怎麼會在這裡?」他太過驚訝,顯得有些慌亂。
「咦?這不就是兌家宅邸的西翼嗎?」止境回答得理所當然。「聽說在兌伯母過世後就全面封鎖,完全無法進來了。所以,兌家宅邸只剩下東翼在使用中,沒錯吧?」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非常確定坤止境是別有目的而來。沒想到,這小女孩居然會這麼聰明沉著。
「以前常聽說,西翼是因為鬧鬼才封起來。那時候聽人家說這兒一片陰沉沉的,想到都心裡發毛呢。」止境自顧自地說下去,「對了,以前哥哥甚至恐嚇我說,要是我再不乖,到處亂跑,就要商請兌家把我關到西翼來哩,害我嚇都嚇死了。不過,我今天才發現,這裡不但不會恐怖,而且相當溫暖,真是不可思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