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去看醫生嗎?」
「這種小病不會死人的。」她不以為然地應聲,「只是有點頭昏而已,不會有事的。」
「可是生病最好還是……」李洵看到她不耐煩地搖搖手,起身向門外走去,忍不住問道:「非羽,你要去哪?」
「買晚餐啊。」非羽瞥了他一眼,有氣無力地說:「家裡什麼都沒啦,早餐到現在都沒吃……還是你要幫我去買?」
這果然是非羽會說的話,李洵在心裡這麼想著。不過話說回來,整天沒吃東西,對於一個病人而言不是件好事。
「我煮稀飯可以嗎?」他徵詢她的意見。
「咦,你要煮呀?」非羽像是發現新大陸般的驚奇。「那好,不過只剩下白米還有雞蛋,此外什麼都沒了。」
「這樣就可以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原本是基於同情心前來探病的,居然演變成像是特地來為她煮晚餐。李洵不由得想,他果然是天生好欺侮的料子。
當他端著煮好的稀飯上桌,才發現她竟趴在桌面睡著了。她難道不知道這樣是不行的嗎?他無奈地搖了搖她,試圖喊醒她。
「非羽,非羽,吃飯了。」連搖了幾下,李洵發現她的身子意外地滾燙著,輕輕觸碰她的額頭,好燙!
老天!難道非羽對自己的健康一點察覺能力都沒有嗎?如果他今天沒有來探病,她說不定會病死在家裡。
思及此,李洵也不管還要趕回家處理非羽丟給他的事情,只是急急忙忙把她抱回床上,然後用塑膠袋裝狀冰塊,外復毛巾放在她額頭上。
這到底是自己心地善良?還是關心著非羽?李洵不禁迷糊了。而他唯一知道的是,非羽的出現,確確實實地在某些程度上改變了他的人生。
???
由相識算起後的十年,李洵應讓了當初的想法。非羽,的確在他的生命裡扮演了無可取代的角色。
十年,怎麼也沒有想過,那個怯懦畏縮的自己會有這麼大的改變。
十年,從來也不會想到,那麼意氣風發的非羽會有著不願探究的過往。
也許,人與人的緣分便是如此微妙吧?命運會以它的方式,牽引著所有相取分離、瞭解誤解。
一口飲盡手中的咖啡,李洵為熟睡的非羽拉緊被子,輕輕地道了聲晚安。
要把今天的淚水統統遺忘,等待朝陽再起的明日,重新展開笑顏。李洵由衷地希望,非羽可以過得幸福,過得愉快。
因為,非羽的快樂,也就是他的快樂。
在這淅瀝的雨聲,沉沉的夜裡,李洵非常清楚地明白,在自己的心底真的喜歡非羽。
喜歡她,希望她幸福,並且願意同她一起,克服阻礙在命運之前的所有困難險阻。
???
非羽清醒時,盈睹的是穿越窗簾而來的燦爛陽光,她愣愣地凝望著前方,好半晌才回過神來,緩緩地撐起身子。
「你醒了。」李洵聲音輕輕傳來。
她看見那道身影由亮晃晃的光芒中走來,有一種莫名的耀目和祥和。
「你還好吧?」他走近床邊,遞給她毛巾和牙刷,以及一套衣服,「別誤會,衣服是請隔壁婆婆幫忙換下的。」
「嗯。」她感謝地看著他,微微一笑,「謝謝,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
「不會,」李洵溫柔的笑著搖搖頭,「一點都不麻煩,只要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謝謝。」非羽打從心底感覺溫暖,由衷地說。
明朗的陽光裡,有著一切如新、生活猶待創造的期許和希望,而與喜歡的人在一起。空氣裡瀰漫著感動的氣息。似乎只要這麼做,就能夠觸摸到幸福的霓彩吧?
「喔,對了。」李洵想起了什麼,繞向一旁矮桌,拿起擱在桌上的金屬片遞給她,「這個你昨天一直握在手心,有什麼特殊意義嗎?」
非羽移開了目光,有些為難。
「我也問了坤止境,她什麼都沒說。」李洵看得出她的猶豫,體諒地拍拍她的肩,「如果你有什麼困難,可以讓我分擔嗎?」
「我……」她尚未有心理準備告知他這些事,因為她知道,如果父親真要做些什麼,勢必不會放過李洵。
只是,她該怎麼說才好?
「沒有關係的。」李洵給她一抹寬慰的笑容,「等你準備好了,再告訴我。不管怎麼樣,我都會支持你的。」
非羽抬起頭,看著他認真且誠懇的表情,心裡湧上一股暖流。能夠認識李洵真好,無論發一什麼事都要努力克服才行,是他給了她勇氣。
這時,鈴鈴的電話聲響起,打斷兩人的談話。
「我去接電話。你換好衣服梳洗一下,再一起去吃早餐。」李洵拉開房門說。
她點了下頭,「好。」
李洵來到客廳,接起了話筒,「喂?請問是哪位?」
「李洵嗎?我是玎妮,事情不好了。」話筒的那一頭一片嘈雜,玎妮的聲音聽來更是焦急混亂。
「到底怎麼了?你冷靜一點,慢慢地說。」李洵儘管擔心,還是努力安撫她。
「教室發生火災了!」玎妮似乎快哭出來地說,「火一直在燒,老師剛才太過激動昏倒了,現在這裡亂成一團……而且一直聯絡不到非羽姐。」
「沒事的,沒事的。」李洵心裡滿是震驚與焦急,只是他不得不告訴自己,總要有一個人是冷靜的才行。「你不要著急,我和非羽馬上就趕過去。」
「可是整個教室都……陷入一片火海之中……」玎妮開始哽咽,「老師的心血全都在裡面……」
「我知道,我都知道。」李洵以全然瞭解的口吻強調。「你們待在那裡,我們馬上過去,知道嗎?」
玎妮抽抽噎噎半晌,才說:「嗯,知道了。」
「那我掛掉電話了,可以嗎?」李洵不太放心地再向她確認一次。
「嗯,對了,現在這裡有記者。」玎妮又補充了一句,然後先掛斷電話。
他放下話筒,打開電視,轉到現場直播的新聞上。只見狂肆的烈火熊熊燒著,灰黑色的煙霧四竄而起,他只能看著那單薄的水柱無效果地澆灌難以抑止的火勢,心中一片慘痛。
「怎麼了?」非羽從房裡走出來,發覺他的神色有異。
李洵指了指電視,沒有開口。
「那不是……舞蹈教室?」她仿若遭逢雷殛,一動也不動地注視著電視螢光幕。
怎麼可能?在剛剛以為會是嶄新一天的早晨,她發現等待著自己去迎接的,竟會是悲慘混亂的局面。
難道說,這就是難以掙脫的宿命嗎?
非羽環抱著手肘,一時間什麼頭緒也沒有。
???
計程車抵達現場時,四周仍是一片混亂,消防隊和維持秩序的警員穿梭其中,圍觀群眾的話題不外建材易燃性高,火熱恐難控制之類。李洵拉著非羽往裡走,找尋玎妮的蹤影。
「非羽、李洵,在這裡!」舞者的呼喊喚起他倆的注意,李洵回憶腳步向前走。
「非羽姐!」玎妮一見非羽出現,原本已止住的淚水又唏哩嘩啦地滾落而下,整個人撲向她懷抱。「怎麼會這樣?」
非羽緊鎖著眉,輕輕拍撫玎妮顫抖的背脊。望著眼前士氣消沉的舞團夥伴,她可以明白大家心底的傷感,以及對此情此景的無奈感受。畢竟,這麼多日子以來,大家就是在這裡一同努力過來。無論是淚水或汗水,喜悅或成就,一切都緊緊地和這教室結合在一起,像是每個人生命中不可取代的重要部分。
「警察有說什麼嗎?」李洵蹙著眉,望著慘烈火勢,沉痛地問。
「聽說是人為蓄意縱火,剛好在附近晨跑的老先生看到的。不過對方動作很快,幾乎是一眨眼,對方就騎機車逃逸了。」
「你是說有人縱火?」非羽的心裡閃過一絲不祥預感,不由得睜大雙眼。
「太過分了,對不對?」玎妮激動地抓著她的臂膀,「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情?大家的心血和努力為什麼要這樣被毀掉?還有老師也是很辛苦的,為什麼全付之一炬?太過分了!」
「警察說,會調查所有人的交友關係,看看是不是因為私人恩怨而引起的。」舞者補充道,「可是我們每個人的狀況大家都很清楚的,怎麼會有問題?」
「到底是什麼人?」玎妮靠在非羽肩頭嘶聲哭嚷。
非羽咬著下唇,雙眼低垂著,心裡滿是不安的揣測。
會是兌家做的嗎?真的會是這樣嗎?
那麼,就是她一個人的罪過嗎?是她為大家帶來這個令人心如刀割的結果嗎?是她反抗兌家而讓大家遭受的代價嗎?
非羽心亂如麻,神色慘淡。
「非羽,非羽,你不要緊吧?」李洵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覺得有些不安。
「對不起。」非羽移開懷裡的玎妮,極度克制自己的情緒說:「我想到一旁靜一靜。」
「非羽姐?」玎妮含淚關切地看著她。
「抱歉。」非羽輕拍她的肩一下,轉身撥開人群向外衝。
「非羽?」李洵不安地出聲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