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雋居然愛女人,你叫我們怎麼心平氣和?」倪照俊俏的五官著火,怒氣勃勃的打斷他的話。
「我原先還以為我敬愛的三哥終於撥開層層雲霧,重見光明,改邪歸正,擺脫掉狐狸精,」倪轍已經氣到亂用成語,連改邪歸正都搬出來了。「沒想到,他不棄暗投明也就算了,竟還準備荼毒我們的眼睛!」
「我什麼都『還』沒做啊!」倪雋特意加重那個「還」字的語氣。
「你敢說你不會去追她回來,然後娶她進倪家?」倪照修長的手指直指他的鼻子。
「這也沒什麼不好,雋如果娶蘇爾芬,那倪家就有後,我們就可以不用娶女人當老婆,從此高枕無憂。」倪鏡繼續未完的話,現在他百分之兩百舉雙手雙腳贊成倪雋追蘇爾芬。
「你想得太天真了!依我對倪瀲灩的瞭解,她八成會沾沾自喜,然後食髓知味,絕對會再興匆匆的幫人牽紅線,這次是雋被設計,下一個倒霉鬼就不知道是誰了。」倪照不悅的兩手環胸,出聲反駁。
是你或是轍啊!倪鏡在心裡默念,反正他已和外公、老娘達成協議,老娘要是不認帳想搞他,他也有憑有據可以公然反抗。
「照,你太多慮了。」倪鏡一臉愛說笑。
「愚者千慮,必有一得!」倪轍迅速的反駁,他現在和老二是同一陣線。
面對他們這麼激烈的反應,倪雋一點也不意外。
「我明天要去馬來西亞。」他又投下了一枚炸彈。
「去馬來西亞幹麼?」倪照和倪轍同時顫抖著嘴唇問,心裡猛乞求。
「當然是去追蘇爾芬。」倪鏡這個大哥不僅沒扮演好調停的角色,還弄得彼此更壁壘分明。「雋,二哥求你,千萬不要往火坑裡跳!」倪照揪著漂亮的眉峰,口氣不再強硬。
「我不想叫蘇爾芬三嫂!」倪轍一臉痛楚的看著他,哀聲乞求。
但是,倪雋完全無動於衷,他一意孤行,定要照著自己的心去做。
「這段時間希望你們做好心理準備,爾芬會和你們成為一家人。」他愛爾芬,他要娶她。
「見鬼的心理準備!」倪照眼睛充血的嘶喊。「倪家出了個倪瀲灩還不夠嗎?」
「爾芬不是倪瀲灩,她對我真心真意,始終如一。」這令倪雋深深的感動。
「女人全都是一個鬼樣!」倪轍大叫,不要!他不要叫那女人三嫂。
「你們不要以偏概全。」他心意已決,如果可以的話,倪雋甚至希望馬上動身,把蘇爾芬從馬來西亞抓回台灣。
「你瘋了!」倪照穿上西裝外套,不願再多待一分鐘。「我不想把口水浪費在一個瘋子身上,還有,休想我會承認蘇爾芬是倪家的一分子。」說完,印在地毯上的每個步伐彷彿都在冒火,他砰然大響的甩上撞球間的門板。
「雋,你執意如此?」倪轍決定再給他一次機會。
「執意如此。」倪雋點點頭,他早該如此了!
「決不更改?」他最後一問。
「決不更改。」倪雋說話的語氣堅決而且慎重。
「好……我……我……」他是不能拿他怎麼樣,但、是,「就算蘇爾芬進得了倪家大門,我也不會讓她好過的!」語畢,倪轍像道猛烈的颶風,橫掃出去。
倪鏡坐在他身旁,拍拍他的肩膀。「雋,放心,大哥站在你這一邊。」
「你是為了你自己吧!」倪雋瞭然的嘲笑。
「好說、好說。」
第十章
馬來西亞檳城
回家已經一個星期,這是她第七個失眠的夜晚。
蘇爾芬覺得自己好像把整顆心遺留在台灣了!
這幾天她食不知味、夜不安寢,整個人渾渾噩噩,完全提不起勁。
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好一陣子,她披上睡袍起身,推開落地窗,走到陽台吹吹冷風。
倪雋,你與誰共度今夜?望著黑幕中彎彎的下弦月,蘇爾芬輕輕的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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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嗎?」
蘇爾芬搖搖頭,唇邊的梨渦漾著輕愁。
闕宇揚瞭解她的憂愁。
自從她回國後,總是一副悵然若失、多愁善感的模樣,他知道她盡了最大的努力壓抑著思念,但她怎知道他也是盡了最大的努力在壓抑著愛意與嫉妒。
「我找不到人陪我出席宴會,只好拜託你做我的女伴了。」他咧嘴笑道。
「你怎麼可能會找不到女伴?」這些日子以來,她總算稍微領略到他的情意,但是她的心除了倪雋就再也容不下任何人,所以她不想耽誤他。
她又想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了!他心中不悅的挑明說:「你明知道我把心都放在你身上,根本無心去追求別的女人。」
「你也明知道我把心都放在他身上,根本無心去接受別的男人。」闕大哥是個好人,他可以匹配更好的女孩子,心裡有人的她是配不上他的。
「你離開他了。」闕宇揚提醒。
「離開並不等於忘記。」她的語氣輕柔,但眼神篤定。
「爾芬,這些日子以來,我對你的好難道你一點都不感動嗎?」他的眼神困惑而且痛苦。
「感動等於愛情嗎?」蘇爾芬輕輕的反問。
闕宇揚被她問倒了。
「如果感動等於愛情,那麼愛情算什麼?只因為你一往情深、誠懇真摯,我就要被打動而接受愛情?」她深深的望著他。
闕宇揚不死心的表示,「我相信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你終有一天會被我打動。」
「那麼你準備用多久的時間來感動我?一年?兩年?十年?二十年?闕大哥,你怎能為了我而把時間、精力全部投注在一個沒有時程表,甚至未知結果的追求裡?你會因此而錯過跟你一樣好的女孩子啊!」她的聲音與室內悠揚的管絃樂相比,再輕柔也顯得刺耳尖銳。
「爾芬,不要這麼殘忍,我早就為你迷失在愛情的深淵裡,我愛你,我的心裡、我的夢裡、我的生命裡都是你。」闕宇揚拉著她的手臂,離開衣香鬢影的會場,走到無人的陽台,他糾結著雙眉低訴。
「我不要在你心裡、不要在你的夢裡,也不要在你的生命裡,我為什麼要因為你的癡情而回報你?我被你感動,但我不會因為感動而去愛你,這太侮辱你,也太委屈我了。」她有一大堆話要說給他聽,但都是殘忍、拒絕的話。「我的接受只是一種施捨、一種同情,你佔據不了我整顆心,你沒辦法進入我的夢,你在我的生命裡了無意義!」
「不要這樣傷害我!」他悲切的吶喊。
「有一位作者曾說『愛情只為投緣的人溫柔』,因為愛情不是慈善事業、不是宗教訴求,溫柔的愛情只等兩情相悅的投緣人,我不愛你,所以我拒絕你、傷害你,但是這些拒絕、傷害是必須的,因為欺騙與耽誤才是最殘酷的罪行,我不能自欺欺人,不能耽誤你追尋更美好的愛情,你值得一個全心全意愛你的女孩子,你需要的是能回應你溫柔愛情的投緣人。」蘇爾芬衷心的訴說。
「爾芬,就算是欺騙也好,只要你給我一個機會……」他不甘心放棄。
她搖搖頭,她不能這麼做。「你要謊言嗎?你要對著一張勉強的臉龐說愛嗎?你要凝視一雙只映著別的男人身影的眼睛嗎?闕大哥,你要嗎?」
「這樣我會很痛苦……」闕宇揚喃喃地說。
「闕大哥,你那麼的好,我怎能讓你痛苦?」她希望他真的能想通。
「給我一點時間想清楚,但願我真的能釋懷。」她拒絕得夠徹底了!闕宇揚失落的微笑。
蘇爾芬淺笑盈盈,至少他願意嘗試了。
「闕大哥,我可以一個人慢慢的走回家嗎?」
「還是讓我送你回家吧!」
她搖頭,「我們都需要一個人好好的靜一靜。」
「爾芬,如果你自己都忘不了倪雋,怎能要求我忘了你?」他唇角露出帶著點兒嘲弄的笑。「但你沒看到我正試著遺忘嗎?」她是忘不了倪雋。「我從未勉強過他愛我,因為我不需要謊言,我痛恨施捨,我渴望的是真愛,希望你也一樣。人,要有骨氣,不要自願當個傻瓜任人玩弄、任人欺騙,我的自尊不允許我這麼墮落的。」
「說得好,爾芬,」闕宇揚茅塞頓開,激賞的看著她。「人,要有骨氣,我的尊嚴不能讓虛偽的愛情踐踏,我要真愛,我不要當傻瓜。」
「我知道,你一直是我最好最好的闕大哥。」她知道他已抓住了一絲曙光,假以時日,他會撥開迷霧去追尋真正獨屬於他的真愛。
目送著她離去,闕宇揚大口的呼吸,鬱悶的胸膛因為這一番話漸感順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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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爾芬孤獨的踩在朦朧的月色裡。
台灣漸已入秋,但馬來西亞的氣候依舊濕熱。
悶熱的天氣蒸發不了她的愁思,蘇爾芬在人行道上踽踽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