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滌塵哪裹不知道曲水樓在打什麼歪主意,他自嘲地苦笑,從懷中掏出一錠約莫五兩重的銀子。
曲水樓眼明手快地將銀子搶了過去,塞給了老掌櫃。「那,拿去,不用找了。」
「多謝姑娘。」老掌櫃手中捧著沉甸甸的銀子,心想碰著了兩個大凱子,不,是兩位大貴人,他今天真是走運!
風滌塵真是又想氣又想笑,這個小妮子未免也太孩子性了些,憑她這種揮霍法也想花光他的錢?他拿起身邊的鞍袋,「我們出發吧!」
出發?曲水樓美麗的眼眸轉了轉,「我還有事沒辦呢!」
「什麼事?」風滌塵猜想曲水樓八成想拖延他們上京的時間。
曲水樓嘿嘿乾笑了兩聲,「人有三急嘛!我想上茅房。」其實她是想到茅房裡把肚子裡的東西吐掉,她的肚子快撐破啦!
他才不信曲水樓真的想上茅房,「好,我跟你去。」
「跟我去?」她瞪大了眼,「你有沒有搞錯?你一個大男人跟我上茅房?」
「我在門外等著。」風滌塵沒將怕她尿遁的想法說出來,天曉得她會耍出什麼花招來。
「如果你是怕我尿遁,你大可以放心,我——」曲水樓打了個飽隔,喉頭裡的湯湯水水差點全湧上來,她伸手摀住嘴,不行了,她非得馬上去吐乾淨。
曲水樓本能地往茅房的方向衝去,風滌塵見狀緊跟在後。她的臉色似乎不太對勁,他擔憂地想道。
曲水樓一把甩上了茅房的木門,俯身大吐特吐。吐了好半晌,肚子裡的東西差不多全吐光了,她才淚眼汪汪地用袖子擦擦嘴,喘口氣休息片刻。
天啊!就算以後打死她她再也不吃當歸燉排骨了,死瘋子,害她這麼難受!她用力地踢開門,拿門發洩怒氣。
「沒事了吧?」他真的沒料到她會這樣虐待自己,明明吃不下那麼多束西,偏偏還要故意逞強,吃了十幾碗當歸燉排骨吃到吐……真是的!
曲水樓赧顏地點點頭,看來他全知情了,真丟臉。
「沒法子吃那麼多就別逞強,撐久了身子會弄壞的。」風滌塵忍不住加上一句。
「誰說我逞強?」她強辯道,「我今天胃口不好,有點脹氣,我脹氣的時候就會想吐,再加上你一直瞪著我吃東西,我想不吐都不行。」她把這一切的過錯全算到風滌塵的帳上。
「算我怕了你。」他笑著伸手專注地擦拭曲水樓臉上未干的淚痕,「瞧你吐得眼淚都流出來了,下次別再這麼折騰自己,嗯?」
曲水樓被風滌塵溫柔的舉動給嚇呆了,乖乖地任他擦著自己的瞼。她直愣愣地望著他,心裡不知怎地有一絲絲的動搖。
她是怎麼了?曲水樓在心裡暗忖,她不是覺得這個瘋子面目可憎嗎?怎麼這時候他看起來似乎沒那麼討人厭,反倒有那麼一點點……她說不上來的感覺。
不成,他欺凌她這個無辜的善良民女,綁架了她,害她撐個半死,又想把她押解到京城受審,她非得找個機會逃掉才行,現在對他產生這種奇怪的感覺一定是自己吐過頭,頭昏眼花看走眼了。
她一手撥開風滌塵的手,嘴裡嘟嚷道:「喂!你摸夠了沒?你再摸,我的臉就爛掉了啦!」
風滌塵回神地抽回自己的手,不解為何曲水樓對自己有這麼大的影響力,他已經失神過好幾次了。
「抱歉。」他不安地挪挪肩上的鞍袋,迴避曲水樓詢問的眼神。
瘋子就是瘋子,曲水樓在心中暗暗地說道,連道個歉都沒頭沒腦的,別理他了,她旋身越過風滌塵的身邊。
風滌塵隨即跟上她的身旁,「這會兒該上路了吧?」
曲水樓無名火竄起地瞅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對,跟著你去送死。」
他無奈地苦笑,不發一語。現在還不是告訴她實情的時機,就暫時讓她繼續誤會他吧!
我一定要甩掉他!她的小嘴緊撇成一條直線,怒氣沖沖地往客棧門外走,可惡!我非甩掉他不可,憑我的聰明才智,絕不會讓他把我押到京師處死,曲水樓在心裡下了決定,無論什麼法子,她一定要逃走才行!
☆☆☆
趕了一天的路,風滌塵在另一個村莊的客棧裡,要了兩間上房讓他們兩個人好好地歇息一晚。這次曲水樓吃沒幾口晚飯就推說沒胄口,早早上樓歇息。
一關上房門,她就將懷中的牡丹根拿了出來。
這一天沿路走來,路邊淨是些野花野草,幸虧自己料到了這種情況,早在上個村莊時便在人家庭園中偷挖了些牡丹根,要不教她上哪去找野生的牡丹?曲水樓心想。
那個瘋子為了怕她逃走,一路上說什麼也不肯騎在前頭帶路,硬是要她在前頭走上岔路了,才出聲要叫她走回原路,可他怎麼也想不著,她曲水樓才不會用那麼爛的招數呢!她才沒興趣逃走了以後還要沿途躲躲藏藏,逃避他的糾纏不休。
她喜歡光明正大地回去傲風堡,像作賊一樣地半夜溜回去,那多丟人啊!和她的風格一點都不符合,所以她手上的這幾根牡丹根就非常地重要嘍!
雖然她只跟師父學了五年的藥理,然後又不是很認真地學,但是師父是神醫嘛!多多少少自己也學了點一般大夫不知道的皮毛,就如手中的牡丹根,就很少人知道它有什麼功效。
師父曾經告訴過她,這牡丹根又名假死根,和牡丹皮不同。牡丹皮是指牡丹根部的表皮,曬乾後具有消炎、解熱、鎮痛、淨血等功效,但牡丹根就不一樣了,去皮後服下它的湯藥會使人陷入假死狀態之中,外觀上看起來就像真的死了一般,脈搏停止、氣息停止、連體溫都會降到如同死人般,尋常的大夫絕對瞧不出什麼端倪。但實際上服藥之人意識十分清醒,只是血氣凝聚胸口,身不能行、口不能言,非得過了三天之後,藥性過了方能活動,所以它被列為禁藥之一,久而久之就沒人知道普通棄之不用的牡丹根也是藥方了。
曲水樓猶豫地看著手中的牡丹根,可是師父還曾提起,服用此藥之人身子會經歷莫大的劇痛,因為血氣凝聚,身子會感覺十分的冰冷,況且三天滴水不進,沒活活餓死也只剩下半條命,想半途而廢叫救命都不行。一旦陷入昏迷,就沒能力再清醒過來了,所以前人弄假成真,丟了一條命的人也為數不少。
她真的要拿命去搏嗎?曲水樓把玩著牡丹根。
不管了,跟著那個瘋子上京會被殺死,萬一她沒醒過來也是死,橫豎都得死,病死留個全屍也總比上刑場抱顆頭去見閻王的好。
曲水樓作下決定,她待會兒將牡丹根磨成了粉,教誰也辨認不出來,在喝下藥湯之前呢就先大吃一頓,把自己喂撐了再裝死,起碼不用忍受飢腸轆轆之苦,也比較有體力熬過三天。
她引頸盼望著深夜的來臨。嘿嘿,那個瘋子見到她死掉了一定逃之夭夭,撐過這一天,她就自由嘍!
曲水樓默數到三更天,直到連客棧裡的夥計都回去休息後,她才偷偷摸摸地繞到廚房,將所有的牡丹根全磨成了細粉,熬成湯然後一口氣全喝了下去,而後她又悄悄地回到房裡,寫下一封交給風滌塵的信,然後和衣爬上床等著藥效發生作用。
而客棧裡的人,全然沒有發覺曲水樓的舉動。
☆☆☆
天色一亮,風滌塵就習慣性地自動清醒。十年來的軍旅生活,已養成他黎明即起的習慣,他毫不眷戀地從被窩中起身,下床敏捷地穿上外衣梳洗一番。
他打開房門,迎面吹過一陣涼爽的晨風,他伸了伸懶腰,驅走腦中昨夜殘留的最後一絲綺夢,曲水樓靈秀窈窕的身影糾纏了他整夜,令他睡得並不算安穩。
他走到曲水樓的房門前,敲了敲房門,但房內沒有一點回應。
風滌塵算算時間還早,她一定是累壞了,此刻還在睡夢中微笑呢!也難為她了,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大小姐,跟著他騎了一天的馬,沒喊過一聲累,還是讓她多睡一會兒吧!
風滌塵舉步離開廂房,向店小二要了點饅頭清茶,坐下來等著曲水樓醒來跑下樓要早點吃。她雖然吃不下十幾碗排骨,但一餐還是可以吃下四、五碗飯,以一個姑娘家的食量來說也算不小,再說她昨晚沒吃多少東西,很快就會餓醒過來。
但是他料錯了,他從卯時初等到辰時,還不見曲水樓下樓。他指示店小二包了些乾糧和飲水,付清了房錢,順便端了一份早點上樓。
風滌塵再度敲了敲房門,曲水樓的房內仍然沒有一點回應,寂靜得像是沒人在房內似的。
「曲姑娘?!」他又敲了敲門,發聲問道,然房內仍沒有應聲。
糟了!風滌塵腦中掠過一絲想法,她該不會是趁夜逃跑了吧?
他用力地推開房門,瞧見曲水樓還在床上,頓時鬆了一口氣。這個小妮子真是迷糊,睡覺連房門都沒鎖,以她的姿色,萬一有好色之徒輕薄她該怎麼辦?風滌塵駐足床邊望著她好一會兒,才將餐盤放到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