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向樓一臉仍是初見朱皭顃的平靜,眉間帶著隱約的怒氣,她冷靜自若地開口說道:「朱兄此舉太失莊重。」
「曲兄弟你也反應太過,咱們都是男人,何必像個大姑娘家耍脾氣?不喜歡與朱某人稱兄道弟也犯不著動手攻擊。」
曲向樓沒想到他這個人竟然惡人先告狀,明明是他攻擊她,乘機點了她的麻穴,自己的肩頭全都麻了,竟然還指控她先出手攻擊?「朱兄未免真的過分了點,曲某沒有先出手的習慣,反倒是朱兄你先動粗,怎說是小弟攻擊你?」
「曲兄弟,你點了我的麻穴,為何不肯承認?」朱皭顃皺眉說道。
他也說他被點了麻穴?曲向樓聞言愣了愣,「曲某分明被你點了麻穴,這裡也沒他人,朱兄何必嫁禍於我?」
朱皭顃沒想到堂堂傲風堡堡主竟是如此不明事理之人,他怎容得此人在風滌塵的家裡放肆,「朱某為人行得直、坐得正,曲兄弟,接招。」
「欺人太甚!」曲向樓喝道。看來不動手也不行了,她側身避過朱皭顃的迎面一擊,他拳風所至震碎了茶几上的茶具。
曲向樓旋身回擋朱皭顃的踢腿,暗自為他的力道暗暗吃驚,她退了一步,使出一掌阻止朱皭顃猛烈的攻勢。
剎間只見兩條身影在大廳間迅速地交手,沒一盞茶的工夫,大廳裡隨地可見桌椅俱裂的碎片。
和曲向樓對峙數百招上下的朱皭顃,始終想不透曲向樓為何用的淨是極為陰柔的武功,可輕易地就能化掉他的攻勢,轉守為攻?一出掌看似無力,後勁卻綿綿不絕,恰似細水長流,輕柔得不像是真正的拳術,反倒像是……一種令人致命的舞蹈。
曲向樓額上凝聚著汗珠,她已經漸漸感到體力不支了,每接下朱皭顃的一招,他渾厚的內力就震得她五臟俱焚般的疼痛。
這時她回想起師父每回和她過招,就對她搖首歎息,直呼她是他見過最佳的練武奇才,只可惜是個女兒身。曲向樓終於明瞭,無論自己再怎麼日以繼夜地努力,也衝不過男女之間的關卡,與實力相當的高手對招,憑藉的不再是武功的高低,而是自身體力的極限,這一點,她吃足了悶虧。
曲向樓再度傾身擋住朱皭顃的一拳,這次她退了兩步,口裡含著從喉頭湧出的鮮血,她已經傷及內腑,再打不了百招她就會承不住朱皭顃的猛攻,她記起腰間的緬鐵劍……不行,他沒有使用兵器,即使用武器逼退了他也勝之不武,她寧可被他打成重傷,也不能用劍對付一個手無寸鐵的人。
就在曲向樓一閃神之間,朱皭顃虛晃過一 掌,曲向樓果真旋身避過,正巧合了他的用意,露出下腹的空間,他乘機以左手再補一拳,當曲向樓發覺不對連忙迴避時已閃避不及,結結實實地挨了他一拳。
她滿口的鮮血濺到朱皭顃的衣擺上,連連退了好幾步才被椅子的碎片絆倒,跌坐在鮮紅的紅毯上。
朱皭顃滿臉震驚地收手。自己那一拳分明只用了三分力道,用意只在打退曲向樓,怎麼他受了這麼重的傷?
他望向瞪著自己的曲向樓,心裡莫名地湧起一股怪異的疼惜之感,朱皭顃將那感覺歸咎成自己失手打傷曲向樓的罪惡感,他向前欲攙扶她,「曲兄弟,你沒事吧?」
曲向摟運氣又吐出了淤在胸口的鮮血,朱皭顃見著曲向樓又吐出血來,俯下身再問了一次。
她無力地揮了揮手,欲起身站直身子,卻一時頭暈目眩地險些跌回地上,朱皭顃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不穩的身子。
「你傷得很重。」他內疚地說道。他突然發覺曲向樓的身子骨似乎十分的單薄,自己的確是出拳太重了。
曲向樓氣若游絲地說道:「沒事,曲某學藝不精,讓朱兄見笑了。」
朱皭顃不語,他注視著曲向樓過分秀氣的容貌。
曲向樓多了一份脆弱的表情讓他失神了好一會,倘若曲向樓是女子……他搖著頭,除掉腦中殘餘的謬想。曲向樓不可能是女的!他攙著她到大廳旁的柱子休息,叫著不知何時跑出大廳避難的管家進來。
管家先在廳口探頭探腦地左右張望,為廳裡狼藉的景象咋了咋舌,他確定沒有危險後才敢進大廳裡來。
「快去請大夫來。」朱皭顃瞧也不瞧管家一眼地命令道。
「不需請大夫。」曲向樓說道,跟著閉上眼睛歇息片刻,「管家,麻煩你到藥鋪裹去抓幾味祛傷活血的藥材就行了。」
「不成,你受這麼重的傷,不找個大夫怎麼行?」朱皭顃堅持道。
「多謝朱兄的好意,曲某心領了,傷的輕重曲某心裡明白,不需要大夫來看。」其實曲向樓一則真的明瞭自己的傷勢,一則擔心找大夫來會揭穿自己是女兒身。
「真的不用?」朱皭顃不放心地再問一次。
見曲向樓頷首,他只好改派管家去抓藥,管家領命而去。
朱皭顃情不自禁地伸手為閉目養神的她拭去了唇邊的血痕。
「你幹什麼?」曲向樓大驚失色,睜眼拍開了他的手怒道。
朱皭顃顯然也不曉得自已為何如此越矩,自忖是否腦筋出了問題?他似乎下意識地喜歡觸碰曲向樓。對兩個都是男子的人來說,他的感覺簡直古怪到了極點,他努力思索著如何解釋自己莫名的舉動。
「呃——抱歉,我只是想幫你擦去嘴邊的血痕……」
「不勞朱兄費心,我還有這一點力氣自己來。」曲向樓自個兒伸手擦掉了血痕,她真的被嚇了一跳,以為朱皭顃看穿她是女兒身,才做出這麼輕薄的舉動,但瞧他赧紅的臉色,她曉得是自己多心了,但他的舉止的確太過詭異,他眼前的自己分明是個男子,他又為何摸她的臉?難不成朱皭顃有斷袖之癖?
曲向樓的心裡閃過失望的想法,怪了,他是不是有斷袖之癖干她何事?她為何為了他的特殊癖好而擾亂自己的心思?她應當可惜這麼一個擁有非凡氣概的人卻是個斷袖之徒感到遺憾,而不是帶著效慍的失意。
朱皭顃望著曲向樓眼含怒氣地瞪著他,就像一隻受了傷的孤狼,他明瞭習武之人不會讓人輕易近身,曲向樓會對他生氣的反應十分正常,但曲向樓撤下一臉冰霜的冷靜竟然讓他不由自主地想……
他清了清喉嚨,再度抑下胸中想強吻曲向樓的衝動,他沒那種癖好,他們兩個都是男人啊!他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竟一再地對曲向樓產生反應。固然曲向樓長得比京裡的女子還出色,但他也不該起非分之想,那太……奇怪了。
「要不要我扶你到廂房裡休息?」朱皭顃問道。曲向樓的臉色愈來愈蒼白了,他擔心曲向樓會支撐不住地昏倒。
曲向樓搖了搖頭,手心直冒冷汗,她估計自己大概是氣血浮動,才會有這麼強的暈眩感,過些時候自然會恢復過來。「不用,我還要等風將軍回來。」
「你還是到廂房裡歇息一會兒吧!滌塵也許短時間裡不會回來了,他去找……」朱皭顃突然住口,想起曲水樓的名字。曲向樓、曲水樓,風滌塵的未婚妻失蹤一事定和眼前的人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你找滌塵是不是因為曲水樓的事?」朱嚼煩問道。
「你知道水樓?」
「她人在哪?」朱皭顃還沒忘掉他來將軍府是來問消息的。
「我還要問風將軍呢!」曲向樓決定不說出曲水樓到吟風樓的事,在沒清楚風滌塵對妹妹的感覺前,她必須隱瞞曲水樓的下落。她佯裝出一副震怒的表情,瞪著朱皭顃,「難道舍妹失蹤了?」
原來曲水樓是他的妹妹,瞧他一臉憤怒的神情,看來他是來找滌塵要人的,如今曲水樓意外失蹤,自己卻失言地說出滌塵搞丟曲水樓的事,「呃——這個……」
「水樓失蹤了?」曲向樓故意加重語氣、咄咄逼人地再問一次,為了逼真起見,她顧不得朱皭顃一臉尷尬的可憐表情。
朱皭顃勉強點了一下頭算是回答,「她失蹤的時候,滌塵和我尚在官中無法分身,接到她失蹤的消息,滌塵就連忙出官去找她了。現在恐怕還在騰耀客棧等我帶回令妹去向的消息。」他這一番解釋,就是為了幫風滌塵洗脫弄丟曲水樓的罪名,畢竟曲水樓是自己逃走,不是風滌塵將她趕出將軍府。
曲向樓故意抱著胸站了起來,佯裝使不上力又跌坐了回去。
「你在幹麼?」朱皭顃為曲向樓勉強自己的舉動心疼不已。
她仍抱著胸,微微假喘著氣。「我……要去找水樓。」
「你有傷在身,怎麼找她?我瞧我還是先派人把滌塵叫回來,大家當面商量該怎麼找到令妹才是。」朱皭顃不疑有詐地說著。他整個心思都在擔心曲向樓的身體,依曲向樓的傷勢,倘若真硬撐去找妹妹,很可能在大街上暈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