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著她不就知道了。」曲向樓往大廳走,邀語聞言跟了上去。
第六章
曲向樓和邀語一進大廳,就瞧見曲水樓背對著她們,專心地研究牆上那幅肖像。
她正朝著那幅畫擠眉弄眼。她左瞧瞧、右看看,就是覺得畫中的女子有點像她,又有點不像,她沒被人畫過肖像啊!這幅畫中的女子一定不是她,可是嘴形和鼻子、眼睛怎麼這麼像呢?不對,眼神比她剛硬多了,也比較內斂成熟,就像是向樓的眼神。
對啦!這一定是向樓的畫像!曲水樓突然想到了這一點。死向樓,從來不在她面前扮女裝,害自己瞧了半天才瞧出個端倪來。她仔細瞧著這幅畫像,向樓如果恢復女兒身,大概會把她給比下去吧!向樓的面貌姿色和自己一樣堪稱絕色,甚至眉宇間比她多了一份睿智、內斂的氣質,曲水樓暗忖,自己一定要想想法子,讓向樓恢復女裝。向樓不要她找回來的男人,那麼就讓那些男人自己找上門吧!總有那麼一個人會成為向樓未來的歸宿。
「水樓。」
曲水樓嚇得跳了起來。娘呀!她是不是太過惦念著向樓,所以就聽到了向樓的聲音?但是她回過頭見到站在自己眼前的,可不就是那熟悉的身影嗎?她愣愣地盯著眼前的人。
「你沒聽見我在叫你嗎?」曲向樓瞧妹妹似乎瘦了點,習慣性地蹙起了眉頭。
曲水樓想起被那個瘋子綁架後,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佯死所受的苦、而後所受到的冷落,如今見著了親人,淚水竟不聽使喚地掉了下來。
「向樓……」曲水樓囁嚅地叫著曲向樓的名宇。
曲向樓瞧見她竟掉下了眼淚,慌忙地走到曲水樓的面前支著她的肩膀,「你刖哭了,是不是風滌塵欺負你?」
曲水樓點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
「別哭啊!你這樣點頭又搖頭的是什麼意思?」曲向樓急著想知道風滌塵到底幹了些什麼好事,讓不輕易落淚的曲水樓哭成這樣子。
邀語在旁不發一語地揮手支退大廳裡所有的奴僕。
「我停……不下來……」曲水樓抽噎著,「他……他綁架我……」
「我知道、我知道。」曲向樓心疼地抱著哭成淚人的曲水樓,也許自己真做錯了一個決定,她不該把水樓交給風滌塵的。
「我……來這裡,就是……為了找人……送我回傲風堡……」
邀語親手倒了一 杯茶,她連著自己的手絹一同遞給曲向樓,「教她坐下來慢慢說吧!哭泣很傷身子的。」
曲向樓依邀語所言地扶著曲水樓坐在廳旁的太師椅。曲水樓坐下後深呼了一口氣,喝掉大半杯熱茶,她細心地用邀語的手絹擦著妹妹臉上的淚痕。
「水樓,你慢慢地一件一件說給我聽。」她真擔心風滌塵已經對妹妹做出了什麼不可挽回的事。
曲水樓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始從她被風滌塵綁架後的情形說起。
當邀語知道綁架曲水樓的人居然是當今的護國大將軍風滌塵時,她感到萬分的驚訝。她在吟風樓裡曾見過他一次,但是風滌塵器宇軒昂,即使身處在吟風樓這種風月場所時,也不曾對陪酒的姑娘做出不敬的舉動,他不可能就這麼綁架曲水樓的呀!就算曲水樓的確可說是沉魚落雁之貌,但這事倘若傳了出去,不僅他的名聲受損,萬一皇上怪罪下來更可能丟官抄家,即使是他的知己朱皭顃貴為王爺之身,大概也沒得救。
曲水樓的敘述中省去了很多風滌塵跟她的細節,包括了他如何得知她沒死的那段。
但是曲向樓心細地聽出了一些矛盾之處,倘若風滌塵真如曲水樓所說的那麼無情,他不可能帶著明明已經沒氣的她四處求醫,水樓一定保留了些什麼,她非得找風滌塵問明白才行。
「我帶你去找風滌塵。」曲向樓在曲水樓敘述完後冷靜地說道。
「我不去。」曲水樓嘟著嘴,她最好永遠也不要見到他。
「不行,你一定要去,他必須給你個交代。」曲向樓對妹妹感到十分內疚,若不是自己默許了風滌塵的行為,水樓也不會吃了這麼多苦頭,再說,如果風滌塵對水樓不若自己所想的那麼深情,卻佔了水樓的便宜,她身為水樓的親姊姊,確該幫水樓討回一點公道。
「我不管什麼交代,我就是不要看見他。」曲水樓堅持地說道。
「好了,大當家,她不去就別勉強她了。」邀語對曲水樓的處境也是感到非常地同情,「試問哪一個姑娘在遇劫逃掉後還會回去見綁匪的?水樓姑娘的想法是人之常情,你別強迫她了。」
曲向樓低頭想了一下子,如果水樓真那麼恨風滌塵,看來自己若勉強撮合他們是沒什麼用了。
但是風滌塵還欠她一個交代,水樓究竟是受了他什麼虐待,非得承受佯死的痛苦來躲避他?曲向樓也知道服用牡丹根需要相當大的決心才敢吃,如果不是難以忍受,水樓不會隨便拿這種藥材開玩笑。
「好,邀語,你留在吟風樓裡照顧水樓,我現在去找風滌塵。」
「可是將軍府不是那麼容易進入的。」邀語試圖勸服曲向樓不要去將軍府,天曉得將軍府裡有多少的危機等著她。
她笑了笑,「你放心,憑我的功夫,一個將軍府還難不倒我。」
「可是……」邀語不死心地遢想說些什麼。
「別說了,好好地照顧水樓。」
曲向樓撩開了白色的長袍,迅速無聲地消失在大廳。
邀語低首歎息了一聲,皺起了柳眉,唉!她就是這個性子。
☆☆☆
她逃走了!
當風滌塵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差點沒跳起來殺了那個傳言的人。
多年來冷靜自持的修養只令他當場失手摸破了手中的瓷杯,冷若冰霜的眸子迅速地閃過一絲怒意後隨即消失無蹤,他一揚手,信差在接受他的舉動後退離了大廳。
但是和風滌塵相處多年的朱皭顃,卻不認為好友有若表面上那麼平靜。
「信差口中的這位曲姑娘是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竟然可以令鼎鼎大名的風將軍失去鎮靜?」朱皭顃轉了轉杯緣,有意無意地探問。
風滌塵這時才發現瓷杯早碎成數片,裡頭的上好普洱暈濕了腳邊的長毛地毯,形成一圈圈深色的茶漬,「皭顃,抱歉,我失禮了。」
「你我同門師兄弟一場,說什麼抱歉呢?」朱皭顃笑道,「對啦,你還沒同我說明這位曲姑娘是誰。」
「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他毫不猶豫地說道。
「哦?」這會兒朱皭顃可稀奇了,他調侃著好友,「過去不曾聽你提過任何的女子,怎麼這會兒半年多不見,你就蹦出個未婚妻來著?是哪個異邦的公主在打仗時瞧上你,把你招為駙馬?」
風滌塵苦笑一聲。他想起曲水樓不合時尚的髮型,和自己初見到她時的那身白色羊皮棉襖,還真帶有些許異族的韻味,「皭顃,你就別取笑我了,水樓她是十足十的漢家女子。」
「她叫曲水樓?」朱皭顃點點頭,「好雅的名字,她若是尋常的漢家女子,只怕你瞧都不會瞧上她一眼吧!京城裡達官貴人家的千金都將你視為成龍快婿的最佳人選,其中也不乏頗具姿色者,她們倒貼上你,你這個柳下惠眉頭連揚都沒揚一下,我還以為想叫你成親,得等下輩子呢,」
風滌塵記不清楚過去那些千金小姐的容貌,不過他卻很明白即使將她們全加在一起,也沒有曲水樓一半的美貌,「唉!水樓……她的確令全天下的女子為之遜色,只是她完全不瞭解何謂言情,單純得像個孩子。」
「聽起來似乎像是有人陷進愛河的泥沼中了。」朱皭顃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可以取笑風滌塵的機會,平時這個人剛正不阿,朝堂中的奸臣連想挑出他一點兒小瑕疵,還找不出來呢!
「別取笑我了,等你陷進去的時候別向我搬救兵。」風滌塵倒沒否認地回道。
朱皭顃嘿嘿乾笑兩聲,「謝啦!我對所謂的情愛沒有興趣,逢場作戲比較合我的胃口。」
「你被朝中的那些成天飲酒作樂的弄臣們教壞啦!小心染病上身,死得難看。」
「滌塵,你不愧是我的好師弟,這麼早就咒我短命,本人我還懂得潔身自保,你還是守著你未來的娘子比較實際些。」朱皭顃仍是一副遊戲人間的模樣。
「你呀……」風滌塵直搖著頭,「算了,我現在就去稟報皇上我要出宮的事情。」
這個名叫曲水樓的女子果真對風滌塵那麼重要?朱皭顃暗忖。雖然風滌塵是皇上視如己出的重臣,但是皇上命他們倆還要在宮中侍上四天與之商討兵權,如果他此刻要求出官,皇上細問下來竟是為了一個失蹤的女子,只怕他會觸怒龍顏。
「你想出宮?你沒忘了我們是奉皇上之命留下的吧,」朱皭顃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