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樓繼續嘗試著清醒,但她費了半天勁只令自己的手指關節反射性地微跳了一下,她沮喪極了,但風滌塵卻像如獲至寶地緊抓住她跳動的手指。
「水樓,你終於肯清醒了,快醒來,我在這兒。」他激動地低語。
曲水樓用著全身的力量,努力想睜開彷彿千萬斤重的眼皮。她低吟了一聲,一絲刺眼的光線中夾雜著一個大黑影侵入她的眼縫。
「水樓!」
她憑聲音拚命轉頭朝向聲音的來源,她緩緩地睜開眼睛,用力對準風滌塵瞧清他的模樣。
天啊!他好糟!曲水樓在心裡笑出聲來。他整個人都瘦了一圈,不僅如此,臉上的髭毛像是幾天沒打理了,又短又亂;眼窩深陷進去,還帶著黑眼圈,而眼白佈滿血絲,看起來怪嚇人的,完全沒有她過去看到的英姿煥發。
「水樓,覺得怎樣?不舒服嗎?要不要我倒杯水給你喝?」風滌塵發覺她直愣愣地盯著自己,連忙急急地問道。
曲水樓想發出聲叫他去睡覺,只可惜喉頭又低吟了一聲,她仍講不出話來。
風滌塵當她是想喝水,立即走到桌旁倒了一杯水回到曲水樓身旁,他極盡溫柔地扶起她的身子,將水慢慢地灌人她的喉嚨。「慢慢喝,別嗆著了。」
曲水樓嚥著冰涼的甘露,感覺喉頭好多了,她求救般的眼光裡著風滌塵,她不是要喝水啊!她是要他去睡覺,她微微伸直了手指,希望風滌塵明白她的意思,別再餵她喝水了。
風滌塵果然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喝了?」
曲水樓費力地微點一下頭,他才將她放回床上。「水樓,你休息吧!」
休息?該休息的人是他吧?她雖然很累,但也不能放任他繼續照顧自己。
曲水樓再度努力地發聲,這次似乎容易多了,她虛弱地對他一笑,發出微弱乾澀的嗓音,「去……去睡……覺……萊菔子……」
不行了,她好累……她感到意識漸遠,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水樓!」風滌塵嚇了一跳,連忙觸摸她的脈象。幸好,她還活著,他心想。
雖然曲水樓的聲音十分微薄,風滌塵卻聽得很仔細。她要他「去睡覺」,但是後面那一句「來福子」他就不明白了,她怎麼會醒來的第二句話是句沒有解釋的謎呢?她一定想告訴他什麼,「來福子」就是一個關鍵。
風滌塵想來想去都猜不透「來福子」到底是什麼東西,聽起來就像某些草藥名一樣的古怪……對,草藥!他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呢?水樓想告訴他的,就是解藥,「來福子」是能醫治她的解藥!
風滌塵想通這一點後,顧不得方才答應了老頭兒不再吵他的諾言,奔到老頭兒的房裡抓起他就猛搖。「醒醒、醒醒,!」
「地震啦?」老頭兒睡得迷迷糊糊地,睡眼惺忪地望向風滌塵。
「快告訴我,你有沒有『來福子』?」風滌塵心急地問道。
「『來福』?街口的王大嬸有一隻,不過那隻狗一看就知道不好吃,肉質很老……」老頭兒答非所問地回答。
「我問的不是『來福』,是『來福子』」風滌塵可沒興趣和他打哈哈。
老頭兒總算清醒了一點,他凝神望著風滌塵。「唔——你不是答應過我不來吵我的嗎?有什麼事明天再說。」他又爬上了床。
「等等!」風滌塵一把抓起了老頭兒。「到底你有沒有『來福子』?水樓醒過來告訴我那是解藥。」
「有!」老頭兒咕噥著。
「『來福子』究竟是什麼?」他好奇地問道。
老頭兒彷彿見到沒常識的莽夫一般地瞪了他一眼。「『萊菔子』可治胃脹、止咳、治虛冷,你問這個幹麼?」
「這位藥可以救水樓。」
「噢?這我沒聽說過。『萊菔子』和蕺菜據說可解藥性,難道練龜息大法還要服藥來協助?」老頭兒這會睡意全醒了。「好吧!你跟我去抓藥。」
風滌塵欣喜地跟著老頭兒到藥房裡抓了幾副藥,他隨即煎好藥餵著熟睡中的曲水樓,她嚶嚀一聲乖乖地把藥喝光後再度倒頭又睡。
風滌塵望著沉睡中的她,唇邊不覺泛滿笑意,幾天來的辛勞總算有了代價。
看著她恢復紅潤的雙頰伴著甜甜的笑意入夢,他微微地撫過她一縷攀在臉上的青絲,他永遠也忘不了她此時安逸寧靜甜美的睡容。
風滌塵揉了揉發疫的眼睛,望著窗外微亮的天色,自己真的累了,他心想。
他找了個能讓自己充分休息的姿勢,遂趴在曲水樓的床邊。他希望她醒來的第一眼,自己就在她的身邊。
風滌塵和曲水樓這一睡,足足睡了一整天才起來,老頭兒每回去探望他們的情形時,總是不勝欷吁,搖頭歎息地背著手離開房間。
若世上真有摯愛,也莫過於此了,瞧那男子對她如此情深意重,令他想起占口己已過世的妻子,倘若他老伴兒沒走得那麼早……唉……
老頭兒劈著柴火,將足夠的柴薪搬進屋內,他升灶煮起晚飯。
不曉得那兩個人要睡到什麼時候才知道該起來?他一個人老對著自己說話還真無聊,起碼也該醒來跟他說上兩句話再睡嘛!
☆☆☆
曲水樓目光所及地瞧見風滌塵就趴在她床前。他怎麼在這裡?自己不是叫他去休息嗎?難不成他根本沒聽進她的話,她心想。
固執!她輕撫過風滌塵憔悴的面容,為他感到十分不捨。短刺的鬍髭紮著她的手,但她並不以為忤,直到風滌塵的手猛然地反抓住她的手腕,她忍不住疼痛地低呼了一聲。
「水樓?」風滌塵顯然為曲水樓的舉止愣了一下。
「好痛,放開啦!」他手勁怎麼那麼大?
「抱歉。」風滌塵急忙放手,曲水樓下意識地揉著自己的手,他溫柔地望著地。「你醒過來了。」
曲水樓嗔了他一眼。「廢話!我不是在這兒同你說話嘛,你怎麼還在這兒?」
風滌塵當她並不高興自己在她的身邊,他眼神黯了黯。「你希望我走?」
曲水樓知道他誤會她的意思了,她連忙揮著手澄清。「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昨晚怎麼沒聽我的話去休息,你瞧你都快累壞了。」
他聞言激動地緊抓著她的柔荑。「你關心我?」
她不好意思地別過頭去,嘴皮子硬是要逞強。「誰說的?我這個人就是見不得別人把自己弄得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你這樣趴在我床前我會惡夢連連的。」
他忍不住地輕笑。「你少嘴硬了,關心我就明幹嘛!何必否認?」
曲水樓赧紅了瞼,用力地抽回自己的手,她一把抓起床上的枕頭,迎頭就朝他丟去。
「你這個無賴!我不跟你浪費唇舌了。」曲水樓趁枕頭飛向風滌塵之際,一溜煙地從床上逃到門口,她回頭望向正在傻笑的他,氣嘟嘟地循著食物香味來源找去。這傢伙!自己一醒過來就欺負著她好玩,她不悅地想。
風滌塵瞧著手中的枕頭,無意地將臉湊了上去嗅著她留下來的餘香,他將枕頭放回床上,離開房間打算打理自己幾天來不曾在意的門面,水樓說得對,他這個模樣的確會嚇壞人,他暗忖。
第五章
曲水樓過了庭中的院子,來到應該是廚房的位置。廚房裡有個年約六旬的老翁,身著一身粗布衣裳,正忙著將灶上的一鍋燉肉放上飯桌。
她飢腸轆轆地嗅著食物的香味,想必面前的這個老翁就是那個害自己失去清白的老頭兒了,可惡!她非想辦法整整他才消得掉自己胸中這口怨氣。
老頭兒回頭瞧見曲水樓站在門口,笑呵呵地朝她笑道:「我當你睡得不知道該起來了呢,肚子餓了吧?馬上可以吃飯了。」
曲水樓看著滿桌令人垂涎三尺的飯菜,肚子叫得更響了。算了,暫時先放過這個老頭兒,等她先吃飽了再說。
「咦?你的相公呢?怎麼不見他跟你一起來?」老頭兒注意到只有曲水樓一個人,不免好奇地問道。
「他死啦!還有老頭兒,他不是我相公。」曲水樓沒好氣地回答。
他顯然有些詫異。「不是相公?哦——他是你長兄嘍!」
「倒楣鬼才跟他是兄妹,別瞎猜,我跟他什麼關係都沒有。」她忍受不了老頭兒拿風滌塵跟向樓相提並論。
老頭兒這會兒可迷糊了,既不是夫婦也不是兄妹,但以那名男子對她的關心看來,他才不相信他們兩個什麼關係都沒有,這位小姑娘顯然在說謊。都怪他一時不察,也沒問清楚他們倆是什麼關係,就讓那名男子摸了她的會陰穴,老頭兒古怪地瞧了瞧曲水樓,自己該不該告訴她實情呢?
「你瞧什麼瞧?我肚子快餓壞了。」曲水樓被那老頭兒盯得全身不舒服。
老頭兒歎了一口氣。唉!還是別告訴她吧,事關她的一生名節,說不定她知道後會引發更強烈的後果,到時候他想救她可能都沒法子。「好吧,我們就開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