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看見言豫興奮的尖叫,然後奔進美女的懷裡大跳大叫地喊:
「媽咪--媽咪--媽咪--」
是周圍的空氣瞬間凍結了?
還是她的力氣突然被抽空了?
腹部突然傳來一陣絞痛,痛得她不得不彎下腰來。
真的,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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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茵,本來說好今天晚上去淡水吃碳烤的,請原諒我突然有急事,今天不能陪妳去了。晚一點撥電話給妳,言放宇。」
看完簡訊,岑茵麻木地關掉手機,丟進皮包裡,然後把皮包掛在牆上,換上圍裙,繼續煮咖啡。
今晚的深藍特別冷清,辜城日忙著維修計算機,她忙著發呆,客人不多,只有咖啡的香氣持續飄散著。
這一切的一切,本來沒什麼特別,但就是跟往常不一樣。
岑茵敏感地察覺,辜城日身上的陽光味突然消失了,所以就連吧檯上的斗魚也像死了一般。
他心情不好,她也是。
但他平常那麼照顧她,她覺得自己不能在這個時候不聞不問。
「你怎麼了?」她等他收拾工具時才開口。
「嗯?」辜城日莫名其妙地搔搔頭。「什麼怎麼了?」
岑茵忍不住撇嘴。
「你少來了。」
好傢伙,原來他也滿會裝傻的嘛!
辜城日難得困窘地摸摸鼻子。
「沒事啦!」
「是不是要我問你一百遍才肯說?你這麼大了還要人哄嗎?」
辜城日橫她一眼,咕噥道:「妳這個沒心沒肺的東西。」
岑茵淡淡一笑。「你知道就好了,還不快說。」
「說不上來。」辜城日歎了口氣:「我拜託妳,求妳別問了。」
他的肩膀瞬間垮了下來,徹底解除防備讓岑茵看見他的疲倦。這意思清楚明白:他、真、的、不、想、談!
岑茵只好點點頭,為他斟上一杯咖啡。
她瞭解疲憊的感覺,太瞭解了。
「昨天晚上還好嗎?」
輪到辜城日問了。
這回,岑茵也回他一個苦笑。「我也不想談。」
「OK!」
是不是她看錯了?
辜城日的神情似乎更陰鬱了些。
她第一次在他身上嗅出寂寞的味道。
原來,他們都寂寞。
第七章
「嘟--您撥的號碼未開機,請稍後再撥。」
岑茵整晚都沒開機,是電池沒電了?還是有事不方便開機?這麼晚了,她還在網咖嗎?還是睡了?
他抬頭看看牆上的壁鐘,點了支煙。
十二點又十七分。
是睡了吧?!
「爸爸爸爸爸爸……」小言豫突然蹦蹦跳跳地打開書房,興奮地探頭進來問:「爸爸晚上要不要跟媽咪睡?」
言放宇聽得一楞。
「當然不要。」
「為什麼?」
「因為我們已經離婚了。」
小言豫的小小肩膀登時垮了下來,滿腔熱血涼了一半。
薇薇安跟在小言豫後頭,聽見兒子說的話,便傷心地蹲下來瞅著小兒子,心碎地喊道:「言豫--你是不是不喜歡跟媽咪睡?」
「哎呀,不是啦!」
「那你為什麼趕我去跟爸爸睡?」
「那是因為--」
「因為媽咪很煩,對不對?」薇薇安委屈地低著頭,淚汪汪的眼睛眨呀眨,可憐兮兮的。「你已經不愛媽咪了。」
「不是嘛,好啦好啦,我跟妳睡嘛。」
小言豫誇張地歎了口氣,明明興奮期待得很,還一副認命勉強的模樣。薇薇安總算破涕為笑,拉兒子回房時,還轉頭瞪了言放宇一眼。
言放宇無辜地聳聳肩,目送他們母子離開。
言豫的情緒實在太高昂了。
薇薇安突然毫無預警的來到台灣,還特地去言豫的學校接他放學。然後母子倆就整晚笑啊叫的,又親又抱又捏,好像整整一世紀沒見面,整個房子都快被他們吵掀了,最後搞得言豫三更半夜還沒上床。
他悄悄跟著他們後面走到言豫房門口,輕輕打開一個縫。
薇薇安手上抱著童話書,正在給言豫說床邊故事。言豫早就累壞了,還拚命掀著眼皮不肯睡去。他搖搖頭,帶上房門。
還是別進去才好,否則小傢伙又興奮起來,更不肯乖乖睡覺了,明天一定會累壞的。
沒開燈,他走進黑漆漆的廚房,給自己倒了杯威士忌,靜靜地坐在餐桌上啜飲著。
廚房的窗戶開著一條縫,清冽的夜風灌進屋裡,冷颼颼地打在背脊上。
記得新聞好像說,寒流快來了。
十二點二十七分。
他又忍不住掏出手機,按下重撥鍵。
冷冰冰的電話語音再度響起:
「嘟--您撥的號碼未開機,請稍後再撥。」
失望像浪潮般,一次接著一次漫過心房。
他又給自己斟滿一杯酒,兇猛地干了它。
沒一會兒,薇薇安就躡手躡腳的跟過來了。
「言豫睡了?」
「嗯。」薇薇安看見桌上的威士忌,馬上眼睛一亮,露出貪杯的饞相。「嘿,你在喝什麼?」
言放宇見她手伸過來,馬上把酒瓶抽走,起身從冰箱裡翻出另一瓶飲料,順便關上廚房的窗。
「啊啊啊--」薇薇安忍不住低叫。好可惜呀--
言放宇淡笑著。「妳是孕婦,喝柳丁汁就好。」
「哼,大驚小怪!」薇薇安只好不情不願地捱在他身邊坐下,乖乖領取乏味的果汁。「我說你呀,對小朋友講話別那麼直接。」
「那不然呢?」
「轉移他的注意就好啦--」薇薇安瞋他一眼,千嬌百媚地。「他就是希望我們睡在一起,以為這樣我們就會復合嘛。」
「明明不可能,根本不該給他錯誤的期待。」
「他還小啊--」薇薇安對他無情的論調實在不敢苟同。「別對小孩子這麼嚴厲。」
「我會看情況。」比起言豫,薇薇安還比較讓人傷腦筋。「妳還沒告訴我出了什麼事,馬汀知道妳來台灣嗎?」
「誰管他!」薇薇安賭氣地冷哼。「我愛來就來。」
言放宇暗自搖頭。可憐的馬汀,居然愛上這麼一個美麗又任性的女人。
他相信以薇薇安的聰慧,馬汀不可能跑出她修長艷麗的五指山。所以,他最好別多事,他們有什麼問題,讓他們自己去解決。
「不要說我了,說說你吧!」薇薇安饒富興致地勾起一隻雪嫩的大腿,疊在另一隻同樣誘人的大腿上。「你整個晚上都在等誰的電話啊?女朋友?」
「是我朋友。」言放宇冷冷地橫她一眼。「妳一聲不響的跑來,害我來不及取消晚上的約會,電話又聯絡不到,只好放人家鴿子。」
「噢,好嘛--」這下自討沒趣了,薇薇安只好不情願地咕噥。「又不是女朋友,幹嘛那麼緊張。」
他幾乎每幾分鐘就看一下手機,怎麼,是價值幾千萬的生意在等他啊?
「現在呢?妳有什麼計畫嗎?」
「沒有耶,打算賴你一陣子,可以嗎?」
「隨妳。」對薇薇安,他責無旁貸,況且她還是小言豫的媽咪。
「那……我會不會『打擾』到你的『生活』?」她期待地瞅著他,好像還寧願打擾到他似的。
言放宇才不上她的當。
「不會。」他扯動虛假的笑容。「我想言豫會很高興。」
好像沒什麼八卦可挖,薇薇安懶洋洋地撐著桌面,顯得有點失望。
「哎……那……你幫我找個醫生好不好?我想產檢一下比較好。」
言放宇瞭解地點頭。薇薇安若要在台灣住上一陣子,是有些瑣事應該準備準備。
「我來安排。」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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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電影散場的人潮流向街頭,迎面是車水馬龍的景象。接近聖誕節了,天氣很冷。
店家的玻璃櫥窗裡,裝飾著一閃一閃的彩色燈串、保麗龍白雪和各色掛滿吊飾的聖誕樹。
早上的新聞才報導說:「今年入冬以來最低溫的一波寒流,將在今晚席捲全台。尤其是北部和東部的民眾,出門前千萬記得做好防寒準備。」
抱著半桶冷掉的爆米花,岑茵猶豫地站在行人步道上張望。每一吐氣,白色的煙霧就從鼻尖底下散開,而後,又隨風飄遠。
沒有特殊目的,她正考慮著下一個目標該往哪個方向走,剛好一個手捧熱咖啡的女生經過,濃濃的咖啡香氣飄來,吸引了她。
她記得附近有一家書店,裡面是附設咖啡座的。
於是,她找到垃圾桶把爆米花丟了,動身前往書店。好整以暇地逛遍每個櫃子之後,她買了幾張卡片、一本空白筆記本、一枝筆、一本小說和一本雜誌,找了一個窗邊的位置,點了一杯摩卡。
據說,很多人不喜歡摩卡的,因為它酸。
但,她就是因這酸酸的滋味才愛上它。
一點點酸,配一點點苦,很像她一個人獨處的滋味。
這滋味並不難受,因為還有濃郁香純的芬芳伴隨,因而具有極佳的風味。
她靜靜地趴在桌上,執著筆,畫著一個又一個沒有意義的塗鴉,筆記本翻過一頁又一頁。
那本剛買來的、暫時被冷落一角的小說和雜誌,其實並沒有引起她多大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