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屈膝環緊自己,緩緩掃視清冷的房間,正夏之夜合該悶熱,然她卻感到絲絲涼意竄襲,心情無端的低落,她好想見他。海晴惆悵的將頭埋入雙膝中。
直至這一刻,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愛上他了,愛他的霸道專制、調侃嘲弄、愛他的一切一切,可他卻不屬於他,他是屬於天珠新娘而非她。
海晴閉上眼,溢出苦澀的淚,這就是她不願面對,不願承認的理由。
不去面對就不會想太多,不去承認就能走得瀟灑,這樣對誰都好,他不會有愧疚,而她不會有痛苦,但,來得及嗎?現在的她真能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嗎?不,她沒那麼堅強,卸下偽裝後的她其實脆弱得不堪一擊,她可以無懼地面對任何危險,卻無法忍受愛過後分離的錐心之痛,現在,她才明白父親當年為何可以為愛拋棄一切,原來,箇中滋味只有愛過才懂。
但愛過又如何?她的愛注定沒有回報,只因她不是天珠新娘。
為什麼?上天為何如此不公平,讓她飽受磨難又不給她未來。海晴低聲啜泣,突然,她聽見門把轉動聲,她慌亂地拭乾淚水,強自振作,抬起頭,她看到海漠身後跟著海浪和四名黑衣人站在房中央。
「你倒沉得住氣。」他以為她醒來後會大哭吵鬧。
海漠的讚賞,海晴是不屑一顧。
她仍坐在地上,冷哼一聲,「哭叫有用嗎?不過是白費力氣。」
「好、聰明、冷靜,」海漠頓了頓,「你有兩個選擇。」
「選擇?」海晴嘴角泛著冷笑,「是生或死是吧!」
海漠無情地點頭。
「我說過我不會為你賣命,更不屑被你操控做你的殺人工具。」
他沉默了會,不帶感情地說:「你想死,容易,但,你好像忘了還有個海旭。」
「你連傳承血脈的孫子也不放過?!」海晴的怒斥在看到海漠輕嘲眼神後明白自己是白費唇舌,他這種冷血無情到沒心的人怎會去在意子嗣問題?「如果,我是說如果我答應,你會放過海旭嗎?」
雖然海旭在五角大廈裡根本沒人能動得了他,但保得了一時,保不了一輩子,若犧牲她能讓弟弟往後的日子不再有追殺、逃亡,她甘願。
「你在跟我談條件?你有何籌碼?」海漠說得輕淡,卻滿是嘲諷。
「我……」她沒有,她手上什麼籌碼都沒有,唯一有用的就是她的命。
但人命在他心中卻輕賤如螞蟻,她的命有用嗎?
海晴面呈難色,海漠反倒露出一絲微笑,「不過,我答應。」
詫異的看向他,海晴懷疑他的話有幾分可信度。
然,沒有,她心中對他的爽快無絲毫信任。
但眼前的她別無選擇,死或許能解脫但無法解決問題,留在他身邊或許還能救出父親,更有機會殺掉他。
「不管你的承諾是真是假,我留下。」她垂下眼瞼遮去眸中所想。
海漠靜靜的看著她,眼中漸漸浮現嘲色。
突地,他丟了把槍給她,「接著。」
海晴愕然不解地接下,「這……」給她殺他用的嗎?
「殺了他。」海漠往旁一站,指著身後黑衣人之一。
「殺……殺了他?」海晴驚訝瞠眼,難以相信耳中所聞。
「不敢?」海漠嘲諷冷笑。
「我……」她吞著口水,拿槍的手微微顫抖。
「當殺手要六親不認,斷情斷愛。」
海晴看著他又看看手中的槍,緩緩地,她舉起右臂,瞄準他指定的黑衣人。
老天!她下不了手。舉槍的手頹然下垂。黑衣人雖然無情的追殺她們,但畢竟只是奉命行事。
海晴閉上眼,咬了咬唇,深吸口氣後霍地睜眼舉臂瞄準黑衣人,眼一瞇,在扣扳機前一秒將槍口對上海漠——
「卡」的一聲,沒有子彈的扳機聲令海晴驚愕地瞠大眼,她上當了,他的所為不過只為測試,而她竟笨到當真!
預期中的冷笑聲響起,海漠走到她面前譏刺著,「你以為我會給你真槍,你太天真、太可笑了,我不過是在測試你,結果令我失望。」
海晴愣視他陰鷙起殺機的臉,完全無法思考。
海漠回視著,忽而揚起陰森無情的冷笑,他轉過身走向海浪,「殺了她。」說完,他退至門邊等著欣賞一出父殺女的好戲。
海浪收到指示,快速地掏槍瞄準。
被一句「殺了她」驚回神,海晴驚見父親已瞄準自己,她嚇得驚叫,「爸爸!」
此時「砰」的一聲槍聲響起,子彈劃破空氣,疾速襲向海晴,想到要逃已是太晚,海晴的動作只來得及晃動上半身,子彈便貫穿她的左肩。
好痛!她柳眉痛皺一團,卻不讓自己為這種傷倒下。
「爸,我是晴晴,是你的女兒啊!」她撫著肩,邊移動邊喊。
她的喊叫似乎起不了作用,海浪跟隨她動而動,槍口不斷地在瞄準她。
突然「砰」的又是一響,這下海晴早有防備,子彈僅是劃過她的臉,留下一道血痕。
不讓海晴有喘息時間,海浪連扣數槍,她雖努力閃躲,但右腹仍是不幸中彈,身上的傷讓她無力再躲,於是海晴只好扳倒衣櫃,閃躲其後,然槍響仍是不停,連發的子彈發發穿透衣櫃,散落一地彈殼。
衣櫃保不了她,海晴又中了數彈,全身可說是彈孔纍纍,喘著氣,努力不讓自己昏去。
不能死,不能死在父親的槍下,絕不能稱了海漠的心。緊咬的唇瓣泌出血絲,海晴卻已無痛感,她強迫自己睜大已開始潰散的眼,尋找逃脫之道。
偷了個空擋瞄向門口處,海晴求生意念霎時蕩到谷底,只見海漠正噙著冷笑欣賞她的垂死掙扎。
該死,難道她真的得喪命於父親手下?不,她不要,她不要啊!可她要從哪逃?沒出口了啊!
突地一聲玻璃破裂聲驚醒她混沌的神志,她欣喜地望向窗子。她怎麼忘了?這房間還有一扇救命窗子。
舔舔乾澀的唇,海晴大口吸了口氣,不顧無眼子彈可能穿進腦袋或射中心臟的危險,跳起身直奔向窗子。
在門口看戲的海漠見她的行動也不心急,反正她逃不出這房子。
海晴跑到窗邊,正欲破而出時,一發子彈由後斜穿她的頭,瞠大的眼在子彈穿破而出時無力地閉上,飛躍破窗的身體無力地掉掛於窗台上,而後一寸一寸地往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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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你們做錯了什麼嗎?」睇視垂頭而立的三個女人,龍炎星沒有責備只有無奈。
他無法責罵她們,畢竟她們的出發點是為了幫助海晴,只是幫過了頭。
三個女人頭垂到胸前,雖知有錯,可她們真的不知這錯究竟錯在哪裡。
葉觀雲抬首,眼神透著疑惑,「不該幫她嗎?她看起來是那麼的無助、那麼的……」
龍炎星搖頭輕歎阻斷她的話,「觀雲,我一直認為你是三個人之中最聰明、最理智的。」
這話嚴重地侮辱到身為其夫的覺颯夜,他側首瞪著龍炎星的紅眸,眼中不滿地控訴龍炎星將他妻子歸入蠢字班。
龍炎星輕佻其眉,回給他一個「不是嗎」的嘲弄眼神。
「幫助別人是件好事,可在兩肋插刀前,也該先秤秤自己有幾兩重,省得忙沒幫成,反被刀插死。」龍炎星說教的話猶是不改本性,滿是嘲諷。
這道理葉觀雲早懂得,只是……「或許我們雞婆過頭,但你們也看見了,這十多天來影無動於衷,成天在海晴身邊轉……」
「那是你們不瞭解他。」程拓白眼一翻,解釋道:「影有他的想法和做法,不幫忙不表示他不急、不幫。」
「你又知道。」星辰沒抬頭,只微側首地白了眼程拓。
不滿的咕噥不大,但眾人還是聽到了。
受不了妻子到此時還不肯認錯,閻皓月氣得自沙發上跳起來罵,「你閉嘴行不行?都什麼時候了還逞口舌之能!」
自婚後就沒被吼過,星辰霎時委屈的紅了眼眶,鼓著頰,扭身走到沙發另一端,不理會一臉後悔的丈夫。
「罵得好。」程拓落井下石,只差沒拍手鼓掌。
星辰已一臉「誓不兩立」了,程拓還在一旁扇風點火,存心教他夫妻反仇。
閻皓月怒目一瞠便要衝向程拓,然龍炎星冷然的聲音阻止他的衝動。
「月,放下你的拳頭,匹夫之勇和口舌之能沒什麼兩樣。」
譏刺的話很傷人卻是事實,閻皓月惱火極了又不便在這時發作只得硬生生地吞下,讓自己得內傷。
「那……現在怎麼辦?」百里霏霏吶吶地偷覷著丈夫,她不敢正眼看,就怕龍炎星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怎麼辦?」龍炎星冷哼,「只有負荊請罪了,還能怎麼辦?」他早晚會被她氣得升天。
「請罪?有用嗎?」程拓懷疑,就他對水霧影的瞭解,若海晴沒事便罷,但若有個萬一……
他同情地瞄了瞄不安的三個女人,到時只怕這五角大廈會成為水鄉澤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