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她這一趟「探敵行」可是好不容易才能成行,怎可輕言放棄?若放棄,她這些日子的忍耐豈不白費。
想到水霧影自她那夜偷溜失敗後的荒謬行為,海晴覺得好氣又好笑。十多天裡,白天他像跟屁蟲,她往東他絕不往東北;夜晚,她則搖身成為抱枕,徹夜被他鎖在懷中難以動彈。
面對他比影子還可怕的盯人戰術,她簡直忍到快瘋,或許是她難看的臉色讓葉觀雲她們記起所謂的計劃。
只見今兒個一大早,龍炎星等人威脅加警告地強押著水霧影出門,其理由是放女性同胞一天假,而他們這些當人爸爸的自然得負責照顧小孩,至於水霧影無法推諉的理由很簡單,因為海旭。
藉口也許爛,卻管用,否則她此刻也不可能站在這兒。
海晴拍拍臉頰,動了動僵硬的脖子和身體,又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人後才一小步、一小步的沿著牆往前走。
小心翼翼又戒備十足的,快速的閃跳到房子大門邊,背貼門邊牆上,她忽而覺得不安,一種有進無出的壞念頭浮現心頭。
斜瞄著身側大門,海晴猶豫了,她沒忘記答應她們要早去早回,絕不冒險,而眼前所見荒涼也許僅是一種請君入甕的假象,若真如此,屋內恐已佈滿埋伏就等她自投羅網。
她,該冒險,還是離去?
海晴面臨抉擇,前者若有個意外,她愧對她們相助和信任;後者則是她平安,卻愧對自己的良心。
輕吁口氣,她選擇後者。
除了急於得知父親下落,也多少抱著僥倖心態,也許,門一開,什麼都沒有,只是她在庸人自擾。對,就是這樣,門後什麼也沒,沒有黑衣人,沒有埋伏。想是這樣想,可她還是緊張得手心冒汗。
像是證實心中所想無誤。海晴深吸口氣,霍地抬腳踹向大門。老舊大門不堪她如此粗暴的行為,往內撞上牆發出巨響後,螺絲斷裂,倒向地板。
第一聲響在預期內、第二聲響卻沒有。海晴嚇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同時感到一個硬物抵在她的後腦。
怎會這樣?明明確定了沒人,怎會突然冒出個人來?
身後的人推了推她,示意她走進去。
海晴不敢亂動,順從指示往內走,進到屋內,她才知道自己太天真,也太小覷「那個人」了。
屋裡不但乾淨,且有桌有椅,還有她進屋後才自暗處現身的數名黑衣人。
「你真的是勇氣可佳,不畏生死。」
冷冷的嘲弄聲自樓梯處傳來,海晴抬眼看去。
一名身穿黑色唐裝,手持枴杖,神情威嚴,渾身散發陰冷氣息的男人正緩步下樓。他走到海晴面前,仔細地打量著她。
他的眼神比寒冬更冷冽,看得海晴寒意四竄,背脊發涼。強抑心底不寒而慄的感覺,她直視他無溫度的眼。
兩人對看良久。
「你比我想像的還勇敢。」很少人敢和他對望,就他記憶中,她是第二個。
「我不是來聽你讚美,我爸呢?」海晴冷冷的,不想多廢話。
只一眼,她就知他的身份,那讓她恨了二十年的人就站在眼前,而她卻無法報仇,反受制於他。
男人無視海晴噴火恨眼,像在研究什麼似地不住打量。「海浪有訓練過你是吧!」
海晴厭憎地皺起眉頭,怒道:「我就是死也不會為你賣命。」
「你忘了,你爸爸在我手裡。」陰狠躍上他的臉,男人似提醒似威脅地說。
「你也忘了,他是你兒子。」海晴反唇相稽,只期他虎毒不食子。
她沒忘父親曾多次提到祖父是個冷血無情的人,當時她還半信半疑,現下看來,這該是她祖父的人不但無情,根本無心,難怪叫海漠。
人如其名,漠然無心。
海漠看穿她的心思,「不聽話的兒子留著無用。」
「你殺了他?」若非腦後的槍,她會衝上去揪他的衣領。
海漠陰惻惻地搖頭,「他還有利用價值。」
他在等她上鉤。海晴瞠大眼,開始恨自己的莽撞。
「他在哪兒?」自責無意,先確定爸爸的安好無恙,再來想逃走的辦法。
她那點心思哪逃得過他的眼?海漠沒說破,扯扯唇,返身踅回樓上。
海晴呆了呆,突覺腦後威脅物已離,她看了看神情冷漠的黑衣人,快步跟上海漠。
海漠雖已年屆六十,然外貌卻如不惑之年,行動也沒因微跛的腿而顯遲緩,反而穩健無礙。
海晴在後頭看著,心頭不免有些失落和對他更深的恨,如果,他通情點,媽媽就不會因生產後馬上逃亡而惹來一身病,更不會死。
「為什麼?」他為何不肯放過他們,這個問題她擱在心裡好久,卻苦思不出答案。
她沒頭沒腦的疑問沒問倒海漠,他一貫地冷言回道:「殺手沒有未來。」
很簡單的一句,海晴仍是不懂其中道理。她不懂,殺手也是人,難道不當殺手就不能夠過普通人的生活?
海漠沒理會她眼中更深的疑惑和不滿,扭開門把。
門緩緩向內滑開,房內景物一寸寸呈現,直到完全開啟。
海晴的視線定定的落在對角床上,靜坐不動的人身上。「爸!」太過激動,哽咽的聲音有些破碎,她衝到床前,緊緊地環抱住父親,「太好了,你沒事,我和弟弟好想你。」
興奮漲滿心,使她忽略了某些事,直到發現海浪的不對勁。
「爸,你怎麼了?」父親不但沒回抱,連動也沒動。海晴抬起淚濕的臉,不解地看著海浪。
海浪是面向她,眼神卻越過她直視門邊的海漠。
「爸!」發生什麼事了?爸爸像不認得她。海晴扯著海浪,「爸,我是晴晴啊!你忘了嗎?」
海浪不動,姿勢沒變,眼神沒移。
「爸!」海晴著急地晃動他,「爸爸你看看我,我是晴晴……」
「沒用的,他不認得你了。」海漠道。現在的海浪跟死人沒兩樣。
海晴忿恨回頭,怒道:「你對我爸做了什麼?」
海漠無意回答,只輕扯動了下唇。
「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他是你兒子,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又哭又叫。
海漠充耳未聞她的指控,只是泛著無溫度的冷笑。
海晴真恨不得殺了他,但她不能,也沒那個能耐,現下,她只求父親能恢復。
「爸,你忘了媽媽嗎?那個你不惜性命也要保護的女人,你最愛的人啊!」
海浪還是沒動,彷彿眼前的人不存在。
如此的海浪是完全陌生的,海晴淚落得更凶,卻不願放棄。「爸爸,你忘了嗎?石敏啊!你為了她背叛自己的父親,只為與她相守……爸,我求求你想起來,別忘了媽媽。」
石敏兩字讓海浪轉動眼神,迷惘地看著眼前那張哭花的臉。
海晴高興極了,雖然父親的眼神仍是對她陌生的,但她相信,只要再努力,一定能使父親完全記起。
「爸,你和石敏逃離父親後沒多久就生了一個女兒……」海晴慢慢地說著母親告訴她,她和父親之間的甜蜜情事。
漸漸的,海浪的迷惘退去,他的神色透著痛苦、困惑,他的腦中有一團迷霧,當他想看清時,那團迷霧便壓得他喘不過氣,使他頭痛欲裂。
海浪的掙扎令海漠心驚。他輕靈如貓,走到滔滔不絕訴說的海晴身後,不留情地揚手劈向她的後頸。
海晴毫無防備,悶哼一聲,昏死地上。
海漠陰鷙的瞪著昏倒的海晴。
差點就被她破了他的懾魂法。懾魂法也可以說是催眠術,不但可以催眠更可以控制人心,讓被控者只認得發令人。
他用枴杖推了推海晴,見她不動,才開口,「跟我來。」他得再加深懾魂法才行。
海浪似乎想抗拒,他皺皺眉,眼光看向海晴。
海漠眼倏沉,喝道:「看著我。」
不由自主的,海浪抬眼看去。霎時,迷團又攻擊向他,將他籠罩在迷霧裡。
海漠瞇了瞇眼,冷哼一聲轉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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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角大廈裡,三個女人等得望眼欲穿,眼見天色漸暗,那答應早去早回的人卻還沒回來,怎不叫她們著急。
「她怎麼還不回來,會不會出事了?」百里霏霏伸長脖子,就盼路的一端出現海晴的身影。
「你別烏鴉行不行?」星辰撐著腰啐道。
「該不會傻得去做不該做的事吧!」葉觀雲的眉頭自下午就沒舒展。
「不會的啦!她……沒那麼笨。」嘴上說不會,星辰心裡可沒抱多大希望。
人從早上出門去,到現在,太陽都下山了還沒進門,她還敢抱什麼希望?依她想,這回她們四個是凶多吉少。
海晴去那麼久,鐵定出了意外,而她們三人,哎!
「我看,我們先去穿上救生衣比較妥當。」想到水霧影生氣的可怕景象,星辰頭皮就發麻。
「穿救生衣?為什麼?」百里霏霏一臉困惑。
「星辰,沒那麼嚴重吧!」葉觀雲一臉哭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