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異常英俊、長相瀟灑的年輕人,此刻正在太原城裡的一個酒館吃點心,這酒館的位置正是在太原城裡,唯一一條號稱是煙花柳巷大本營的街口旁。
「這算是哪門子的茶館?」
沐劍真站在門口甩了甩身上那件濕透了的斗篷,走到已經坐下的歐陽鑲身旁,「你就將就將就吧!」
他望著窗外滂沱的大雨,這場雨來得又急又密,轉瞬間,天空已經灰暗的彷如天黑般。
「也罷!」歐陽鑲甩甩髮辮,回頭呼喊,「小二!」她雖然不太會喝酒,不過,比起茶館裡的小點心,她倒是比較喜歡酒館裡的下酒菜。
點完了菜,見到沐劍真一臉沉重的看著她,歐陽鑲皺了皺眉,「等會再說吧!我今天沒吃早餐,肚子餓到現在,先享受一下吧!反正,你也不是常常在這種酒館裡吃東西的,不是嗎?」
沐劍真看著她,心裡百感交集,她說得沒錯!他甚至還不知道要如何開口對她說些他該說……不!也許是這些年來,他想說的事……
大雨晞哩嘩啦的下,雨打在屋簷的聲響,蕩的人心一片浮躁。
沒多久,菜在歐陽鑲望眼欲穿的期盼下上桌了。
正當沐劍真開始覺得心裡較為平靜,想開口說話時,酒館裡突然出現了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家。這十數個花枝招展的花姑娘們,是因為下雨天生意清淡,又沒有客人上門,趁空聽說附近來了兩個器宇軒昂、長相非凡的年輕人,遂聞風而來。
久經江湖歷練的沐劍真,一看這群餓虎撲羊似的女人,便知道是什麼吸引她們過來的。他瞄了一眼身邊的罪魁禍首,歐陽鑲那美麗到男人、女人都躲不過的容貌,就算是此刻專注於食物上的這副模樣,竟也是這般好看。
而那群女人,在小小的酒館裡拚命施展渾身解數,想要讓這兩個年輕人,尤其是歐陽鑲的目光轉到她們身上。
但是,當歐陽鑲看到她們的第一眼時,她的反應竟然是對著那幾個拚命朝他們擠眉弄眼的姑娘家們揮手。
「喂!大木頭,這裡什麼時候來了這麼多人?」
「你說誰是木頭?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沐劍真沒想到歐陽鑲竟然會大大方方的對那些姑娘報以微笑,還想再度舉起手,對她們熱情的招手,他連忙將她舉起的手按回桌面。
「做什麼?」歐陽鑲對沐劍真的舉動先足一愣,隨即理直氣壯了起來,「回禮呀!她們這些人這麼友善,又這麼熱情,我可不像你,像個木頭一樣呆呆的,裝作沒看到,我們本來就應該對別人友善的呀!」
「你……」
沐劍真看著歐陽鑲一臉的純真無邪,心中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在江湖打滾多年的他,這會兒竟成了「大木頭」?也不知是誰沒見過世面,遲鈍得不知這女人的來頭!
「我怎麼樣?」歐陽鑲雙手叉腰,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
「唉呀!這兩位公子爺,這種大雨裡,在這種破酒館喝酒,多沒情趣呀?」方纔她熱情回禮的後果是一個妖艷嬌嗲的聲音響起。
沐劍真翻了一個白眼,正打算對那個看來年紀雖是大了些,但風韻依然艷麗動人的女人說話時,卻聽到坐在身側的歐陽鑲冒出一句:
「是呀!大嬸,你要不要也來喝一杯?」
她那句純真無邪,沒有半點矯飾的話一出口,那女人的表情頓時像是被人重重的捶了一拳似的。在館裡避雨的客人,以及其他的姑娘們也噗地冒出狂笑。
沐劍真表情不變,但心裡卻笑抽了腸。他冷靜的說道:「我兄弟說得是,你如果想喝一杯,我們請客。」
「不必了!」那女人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就差沒有抽筋變形,扭身就走。
酒館裡的哄笑聲更大了。倒是歐陽鑲,她一臉訝異、不解的看著臀部一扭一扭的走出酒館大門的女人。好一會兒,她的眼神從訝異漸漸轉為疑惑,然後才轉頭看著沐劍真,沐劍真的臉上依然是百變不驚的冷靜神情,他在等她這個小笨蛋問:為什麼女人會掉頭就走。
但是,沒想到的是,她的問題卻是--
「她屁股扭到了嗎?怎麼會那樣走路?」
「噗!」這次沐劍真忍不住了,「哈哈哈!我真服了你了!」他抱著肚子,趴向桌面拍打著桌子,笑得樂下可支。
他笑了好一陣子,卻不見到歐陽鑲有任何動靜,他猛一抬起頭,看向她,卻看到她的視線落在大街上,一臉茫然的微笑,而她手裡拿著的酒杯,則停在嘴邊,完全沒有要一飲而下,或是放下來的動作。
他順著她的視線往大街上望去,看著那些撐著傘或披著蓑衣,來來往往的人們,雨滴滴答答的落下,那裡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
而在經過剛才那位姑娘碰到的超級大釘子後,其他的姑娘們雖然躍躍欲試,卻也收斂了許多。
也因此,沐劍真知道談真心話的時候到了……
「鑲兒!為什麼不回家?」
默然中,沐劍真的笑容斂去,他的目光誠摯,他循著歐陽鑲那顯得有些茫然的視線中,搜尋著答案。
「回家?」歐陽鑲在這樣的雨裡,想起了一年到頭常常霧氣濛濛的山裡。「是呀!我好想回家。」
「東北大山?還是歐陽府?」歐陽鑲如夢似幻的語調,讓沐劍真想起那一片飄渺的山林霧氣。
「什麼?」歐陽鑲這下才有些回神,她看著沐劍真,「你剛剛說什麼?」
沐劍真一笑,他知道正事要緊。「我是說,歐陽府拜託了我們來找你,鑲兒!你為什麼會想到要女扮男裝偷偷溜回歐陽府呢?」
「我……我是為了想多瞭解一點他們。大木頭,我有二十幾年沒有回過家了。」
「二十幾年?」沐劍真皺了皺眉,他在想她應該有的年齡,「我今年也不過二十五,你是說……你從來沒有回過歐陽府?」
「嗯!」歐陽鑲有些心驚,她沒有想到沐劍真這麼敏銳,「所以我想先熟悉一下家裡的環境,再光明正大的回家。」
她自己知道,這樣的謊言真的是很離譜,可是,讓人訝異的是,沐劍真那若有所思的目光,竟然顯得有些疑慮。
「是這樣的嗎?」誰知道,沐劍真的心裡想的根本是另外一回事,「你是不是怕你父親會在這次的比武招親大會上讓你嫁出去?」
「什麼?」歐陽鑲訝異的看著沐劍真。
「不!我是說,你……你還沒有……沒有……」沐劍真就像是喉嚨裡梗著個大結,他不知道要問出這樣的話竟有這般困難,「沒有……」
「沒有什麼?」
「沒有……沒有嫁人吧!」
歐陽鑲一愣,她非常疑惑的看著沐劍真,心想,這個人還真不是普通的厲害,她在說什麼?他又在說什麼?
「我沒有嫁人!」驀地,小時候兩人玩耍的戲言突然冒了出來。「我在等你呢!」
「什麼?」
沐劍真的聲音裡,顯現出來的驚恐不是很大,因為,他嚇得從椅子上跌到地上的聲音更大。
「哈哈!開你玩笑的。」歐陽鑲單手支著下頷,看著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的沐劍真,她臉上掛著淺淺的微笑,笑容裡有一種絕望的淒美。
「說真的,如果今天換個地方,又換個好天氣的話。」她望向窗外滴滴答答的細雨,整個人幾乎就像是要融入雨裡一般。「也許……」她看向他,望著他一臉的怔然,綻出一臉燦爛的笑容。「我會考慮一下我們的未來也不一定。」
她說完話便霍地站起,「走吧!雨停了。」
她心裡那哀傷情緒,像是一個詭異的夢意,突如其來的席捲了沐劍真,他追了上去,「等……等等!你在說什麼?」
「什麼?」歐陽鑲一臉無辜的回頭看他。一看到他身後的人,她櫻桃般的小嘴頓時噘了起來,眉頭也假意的皺了起來,「我以為,你要付帳的。」
「啥?」沐劍真一回頭,才知道店小二氣喘吁吁的追了出門,「唉!真抱歉!抱歉!」
他急急忙忙的掏了銀子給店小二,再回頭,歐陽鑲已經跑了老遠,躲在人家的雨篷下,正興致盎然的玩著從雨棚裂縫中落下的水柱。
剎那間,沐劍真疑惑了。這樣的歐陽鑲,跟先前他所見到的歐陽鑲,還有下午遇到蕭勝的歐陽鑲,彷彿不是同一個的人。
她是怎麼辦到的?
被他撞見幾乎光溜的身子,還可以不慌不忙應對自如;對上酒館裡的女人時,她又是這麼天真無邪的神情和作為;然而,她又有種成熟的淒美,彷彿生命走到盡頭,想要融入雨中一般的蒼涼和悲哀。
而更讓他訝異和擔心的是,為什麼?這個青梅竹馬的玩伴,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會這麼的讓他的心感到慌亂不安、顫抖不已,更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椎心刺痛。
第六章
丐幫分舵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