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一個初步的雛形呈現出來。那是一個由許多可愛小朋友,手牽手繞成的心形圖案。
經過田沛霖的指揮調整,心形修飾得漂亮完美。
然後,心形左邊幾步遠的距離,多了兩個小朋友,心形的右邊則安排了四個小朋友,每個人手中各自拿著一張厚紙板。
「各位小朋友,準備好了嗎?」
「好了!」
圍成心形的小朋友們,看著走近的盧絲絲,大聲說:「老師,田叔叔有話跟妳說。」
心形外的小朋友,面帶微笑,一張接著一張地亮出紙板,上頭寫著--
絲絲,我喜歡妳。
教職員辦公室的女老師們,個個羨慕不已,直嚷著好浪漫。
「發生什麼事了?」絲絲停下腳步,好奇問道:「你們在做什麼?」
田沛霖的笑臉慢慢變得僵硬,滿腔熱情宛如被她兜頭澆了一身冷水。
「不會吧門」其他女老師哭笑不得,為他深掬一把同情淚。誰要他獨鍾這個不解風情的笨丫頭!
「絲絲,妳真的不懂嗎?」
絲絲搖頭代表回答,她只關心那些站得直挺挺的小朋友。「小朋友,你們站在那兒做什麼?」
突然,好多雙眼睛同時望向田沛霖。
唉,小朋友向來沒有耐性,這會兒肯定站得腳酸了,覺得這個遊戲沒有想像中好玩。
田沛霖努力暗示說:「妳真的看不出來,那是什麼圖案嗎?」他急出一身熱汗。「愛神丘比特的箭射向一顆心,妳明白了嗎?」
「是嗎?他們好可愛唷!」絲絲張開兩條手臂,開心地朝小朋友奔去。
小朋友一見她跑來,自動解散地向她圍靠過去,淘氣的笑聲此起彼落。
「你們啊,怎麼可以直呼老師的名字呢?你們應該要說:絲絲老師,我們喜歡妳,這樣才對。」
絲絲臉上洋溢著喜悅的幸福,仍不忘糾正錯誤,殊不知幼稚園孩童根本不懂國字,如何寫出那些討人歡心的字眼。
田沛霖,鎩羽而歸,好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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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那個……」杜正勝惶恐地雙手緊張互搓,冷汗如雨下。
再說一次,真的好嗎?他已經那麼凶了……但不說可以嗎?
而且,他的語氣好像誤會了什麼,他若不把實情說清楚,一旦日後釐清了事情真相,他的工作恐怕不保。
「把你剛才說的最後一句話,再重複一次。」寧乙典怒氣難抑,宛若有一堆烈火從胸口爆燃。
「盧小姐看起來很高興……」
「她高興個鬼啊!一輩子沒男人跟她告白過嗎?花癡!」
「呃……需不需要我先把話說完啊?」吼吼吼,這頭噴火龍的威力令人退避三舍,而他卻得站在最前線,讓生命飽受威脅。
「不要!」他氣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沒有耐性更沒有心情聽他廢話。
那個小白癡究竟還有多少秘密沒說,相親的事他不知情,連有其他愛慕者,她也打算瞞著他!
寧乙典回絕得乾脆,杜正勝只好擰著一張苦瓜臉,欲哭無淚。
「經理,田沛霖的追求手段真的很高竿,如果我是女人,一定會被他的浪漫給打動……」他間接暗示,經理也該採取行動了。
寧乙典的性子急,在業界已經不是新聞了。他說一不二,從不給合作廠商太多考慮時間;不過,一遇上感情,他竟變了一個人,溫吞緩慢不直接,明明對盧絲絲在意得要死,卻矢口否認到底。
起初,他當然高興可以常常出公差,畢竟躲在屏障後觀察盧絲絲,遠勝於跟在寧乙典身邊辦公,但最近他開始受不了,每次回來還得聽一堆咒罵叨念。
「浪漫個屁!你和她一樣,都是白癡!」寧乙典口不擇言,「只有白癡才會中了這個圈套。」
「可是女人都是虛榮的,這種當眾表白的方式,女人通常抗拒不了。」
寧乙典嗅到了危機,「她答應他了?」
「算是沒有吧……」
「有就有,沒有就沒有。『算是沒有』?!這是哪門子模稜兩可的答案?」寧乙典訓斥道。
「那些小朋友的心是向著田沛霖沒錯,可是盧小姐一開始並沒有看出來,那是他的告白……」他簡單描述下午在幼稚園的所見所聞,及女主角堪稱一絕的反應。
寧乙典聽完,不禁噗哧大笑,「不是吧?小白癡真的這麼說了?」她的腦袋何時管用了?
若非顧及形象,他巴不得用力鼓掌,大聲叫好。
真是苦了田沛霖了,他挖空心思的計畫,也許浪漫有創意,但唯一的敗筆就是高估了女主角的智商。
「雖然之後幼稚園園長跳出來幫忙解圍,說明一切,不過盧小姐好像還是沒有接受他,她只當他是朋友……」
「哼,除了朋友,他還能妄想什麼!」他口氣可大著呢。
「經理……」眼看上司滿面春風,似乎在咀嚼著勝利後的驕傲喜悅,杜正勝不確定這當口打斷他,是否會挨揍。
認識盧絲絲愈深,他愈是真的希望,清純天真的她能夠得到幸福。但依寧乙典大男人的個性,不難想像他的追求過程,絕不可能給她太多浪漫的感動,如果情況允許,他希望能夠為她爭取。
「幹嘛?」騰雲駕霧的感覺輕飄飄的,寧乙典得意且舒服地賴在雲層上端,不願下來。
拜託,他早知道小傢伙的心裡只有他,容不下別人了。
「我認為你不該讓田沛霖專美於前,輸人不輸陣,你至少得扳回一些顏面。」杜正勝提出建言。
寧乙典心裡點頭稱許他的說法,沒錯,那個姓田的居然偷吃步,悄悄地收買了幼稚園裡,所有人的心。
君子如他,甚至沒想到要從小朋友那邊下手……不過,戲法人人會耍,他不見得就會玩輸別人。
「然後?」以眼神示意他說下去。
「我有想到一個好主意,不知道你覺得好不好?」
寧乙典沒好氣地睨他,「你當我有末卜先知的能力啊,你不說我怎知道好不好?」他上輩子究竟造了什麼孽,為什麼身邊盡繞著一些沒神經的人?
搔搔頭,杜正勝尷尬地笑了笑,「經理說的是,呵呵……」
「笑個屁啊!快點說!」寧乙典恨不得踹他一腳。
「我們應該以更浪漫的手法迎敵,例如租個廣告看板,看是在台北火車站,還是在東區人潮最洶湧的地方都行,讓液晶螢幕上閃著--盧絲絲,我愛妳,底下再註明寧乙典三個字,我敢拍胸脯保證,盧小姐一定芳心大動。」
「這麼愚蠢的行為?!」寧乙典瞪大雙眼,「你知不知道全台灣多少人認識我寧乙典啊?」啐,什麼爛提議!
「經理不覺得很浪漫嗎?」
「再浪漫也不能和我的面子相牴觸啊!我還想做人耶?」開什麼玩笑,多少只眼睛會看到那個廣告看板啊!他可丟不起這個臉。
「搞什麼,浪漫能當飯吃嗎?人活在世上最重要的就是腳踏實地……」
杜正勝左耳進、右耳出地聽他唸經,這個男人真的已經無藥可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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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調柔和的燈光襯著旋律悠揚的背景音樂,高格調的西餐廳裡,觸目可及皆是浪漫高雅。
「牛排很難入口嗎?」寧乙典放下刀叉,微怒問道。
他實在不想破壞氣氛,但眼前這個沒有笑容的女人,將他難得的好心情消滅殆盡。
「不是……」絲絲抬眼看他,連平日保命用的敷衍笑容都擠不出來。
煩惱太多,壓得她的臉部肌肉似乎也變沉重了!
「專心點吃飯,妳剛才差點切到自己手指。」她的心不在焉,教他心驚膽顫。「牛排帶血很好吃,手指帶血卻會很痛,妳不會想試吧?」
絲絲垂眸盯著雙手,又是一陣失神。到底該怎麼辦……
「盧絲絲,不准妳在我面前發呆,聽到沒有?」寧乙典身子前傾、語調收斂的說話,不希望驚嚇到遊魂似的她,「一五一十的告訴我,從剛才到現在,妳都在想什麼?」
絲絲猶疑片刻,「其實也沒什麼……」她如何啟口是一大難題。
「少廢話,講重點!」
「我爸媽過兩天要來找我……」傍晚接到家裡的來電之後,她便困在惴惴不安的煎熬裡。
「那很好啊,他們來找妳,妳就不用回去看他們了。」出門在外的子女,偶爾回家探望父母本是天經地義,但自私如他,不能忍受一天見不到她。除了現在的住處外,她不能去任何他去不了的地方過夜。
「一點都不好!」絲絲低嚷,癟著嘴,無助地眼淚欲落下。
告訴他又如何,他能幫她什麼?固執如頑石的父親,任誰也無法動搖他的決定。
一個猜測霍地閃過他的腦海,「難道他們要來押妳回去相親?」
絲絲大感詫愕,睇著他的神情,佈滿無法置信的納悶,「你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