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而呈半透明的瀑布飛洩而下,在石頭上激起奔放的水花。瀑布底下是一潭碧綠的湖泊,澄淨的湖水不停的流動著,略成圓形的湖泊,有三面被陡峭的懸壁包圍著,瀑布正是由其中的一面懸崖上奔流下來,唯一不面懸壁的那一面則是一塊寬敞的地,連接著通往無心居的通道。
在這塊地的角落,有一座墳墓,是駱靖的師父--谷昕天最後的歸依,這座墳墓是駱靖親手所建,他讓他的師父長眠在這樣一個寂靜的世界中,以報答谷昕天對他的養育之恩。
這裡成為駱靖特殊的天地,讓他隔絕在世俗之外,因此是他最常駐足的地方。
這時,駱靖正是在此。他在這裡,並不特定做什麼事,他或者沉思、或者練武、或者潛入碧潭中洗滌身心。自從他師父仙逝之後,他就一直是一個人,但他一點也不在意,他向來討厭市囂塵喧、討厭與人接觸,唯有這樣的清靜是他所喜愛的,也是他所習慣的。
他不適合人群,這一點他早就清楚了,自從七歲跟著師父之後,他早已深刻的體認到這一點。
視線落在谷昕天的墓碑上,駱靖的思緒不自覺的飄向這些年來的生活,七歲那年他父母被人殺害,他也身受重傷,但他遇到了谷昕天,才有幸撿回一條命,後來谷昕天收他為徒,教他醫術和武功,才有今天的駱靖。
在駱靖十七歲的時候,谷昕天一病不起,終於撒手人寰,他臨終之前,交代駱靖要好好的行醫救人,不可以拒絕來求醫的人,也不可以用武功殺人,這雖然違背駱靖的心意,但駱靖還是答應了。
駱靖七歲那年的遭遇,讓他不再輕易相信別人,雖然後來報了仇,可是人心的險惡告訴他,不是每個人都值得救。
而自從谷昕天死後,駱靖便一個人生活在天目山上,他其實還有一個妹妹,當初他和父母遇難時,他妹妹駱婷並未跟他們同行,那時她還太小,於是把她留在天玄幫裡,而他的父母正是天玄幫中的副幫主和堂主。
他曾經打聽過駱婷的消息,知道她過得很好,也就沒有動過找回她的念頭。
駱靖的眼光拉了回來,投向不停奔流的瀑布,自谷昕天死後到現在,算算已經過了快十年。
剛開始,駱靖確實遵照諾言,救助所有上門求醫的人,可是求醫的人越來越多,讓他十分不耐,但這都還在他可以容忍的範圍之內,直到有一次--
駱靖還記得那是一個下雪的日子,他和往常一樣為上門的人看病,當時排隊等他醫治的人尚有六、七個,忽然從前院奔進了一個女子。
「駱大夫,駱大夫!」女子嬌聲呼喚著駱靖。
駱靖的視線不曾移動過,只專注在眼前的病人上。
那女子見駱靖毫無反應,立即氣憤的將正在看病的人推開,坐上那人的位置,伸長手要駱靖看病。
駱靖冷冷的望了她一眼,「排隊!」
「駱大夫,我真的很不舒服,你就先幫我看嘛。」
「排隊!」
「你真的不先看我有什麼病?」女子嘟起嘴,不相信依她嬌俏可人的模樣打不動駱靖的心。
「別再浪費時間。」駱靖漸漸不耐煩起來。
「好,這是你逼我的。」女子話一說完,只見她雙手一揮,白色的粉末瞬間揮灑而出,所有等待的病人立即昏迷不醒。
「現在他們全都昏過去了,你可以先幫我看了嗎?」
「妳!」駱靖怒極。
「你不幫我醫,他們可是會醒不過來喔。」女子笑容可掬的說,她用的可是獨門的迷藥。
駱靖不理會她,逕自走向倒地的人,觀察他們的情況,卻發現女子所言不假,但這讓他更憤怒了,當下他心中有了決定。
「好吧,我幫妳醫,不過有一個條件。」
「你放心,我會給他們解藥的。」女子高興的說。
「妳當然要給,不過我的條件是別的。」
「好!」女子爽快的答應了。
駱靖伸出手為她把脈,卻發現她根本沒病,「妳沒病!」
「我有,我的病是心病。」女子忽然兩手握住駱靖的手,深情的望著他。
「心病要由心藥醫,我沒有心藥。」駱靖不動聲色的收回手。
「你有,你就是我的心藥。」女子的眼中閃爍著光芒,她喜歡駱靖已經有一段日子了。
「哼!」駱靖冷哼一聲,他明白了她的企圖。
「你不肯答應。」女子變了臉色。
駱靖轉過頭去,不願看她。
女子憤怒至極,她拿出一顆毒藥讓自己吞下去,「我中毒了,你非救我不可。」
駱靖托異的看著她臉色開始泛黑,沒料到她會做出這種舉動,他立即為她把脈,然後得知這是難解之毒。
「拿解藥來。」駱靖相信她一定有解藥。
「我……沒……沒有。」女子忍著痛,費力的說出後便昏倒了。
駱靖看她的神色,知道不能再延誤下去一他立刻封住她身上的幾個穴道,防止毒繼續蔓延。
後來駱靖花了一天一夜的時間才救回那名女子,之後又花了不少時間救其他人,而那名女子付出應付的代價。
他在救她的時候,刻意把毒素逼至臉上,讓毒素由此散出,毒素盡散之後,卻在臉上留下了難看的疤痕,而那名女子知道之後,更是生不如死,可是她沒有機會自殺,因為她的親人正好來抓她回去了。
正因為發生過這樣的事,駱靖才會開始索取代價,他也曾要一名劍客廢去武功、要一位嗜財如命的富翁拿出所有家產、在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子臉上劃上一刀,留下無法磨滅的傷痕……凡此種種,都令人聞之心驚、望之卻步。其實他主要針對的是那些心懷不軌的人,而消息總是傳的很快,所以來求醫的人就開始慢慢減少了。
不過也因為如此,駱靖才能真正安居在這天目山上,得到他想要的清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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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來,衣袖拂動,一身白衫的駱靖悠閒的感受清孫的空氣,閉上了眼揮去一切回憶,專心的感受大自然演奏的天籟。
驀然,他睜開眼,如星的眸子中一片璀璨,一雙不濃不淡的劍層斜飛入鬢,增添他眼眸中的銳利,俊秀挺逸的鼻樑呈現出主人的堅毅不屈,濃密黑亮的髮絲,絲毫沒有被風吹過的痕跡,依然整齊的東在背後,只有緊抿的嘴唇微露出被打擾的不悅。
駱靖轉身,循著原來狹小的通道回無心居。
空氣中傳來一股不尋常的味道,讓他知道有人來了,他不知道會是誰,也沒有興趣猜測,他只為自己砌了一壺茶,品味著茶香,默默等待來人出現。
約莫一刻鐘之後,出現了一老一少,看得出是經歷一番風霜才來到這兒,但是他們兩人並沒有病,難道他們不是來求醫?駱靖看著他們,立刻作出判斷。
來人正是莫勤和楊奇。
自從羽霏中毒之後,他們請了各大名醫,依然沒有人能醫好羽霏,甚至查不出羽霏中了什麼毒,因而令莫府上下憂心忡忡,但又不知如何是好,最後,在莫勤請來的名醫當中,有人提出了鬼醫的名號,所以他才會和楊奇來到這裡。
莫動看見駱靖,心中猜測他就是鬼醫,雖然他看起來很年輕,但是因為他的身上隱隱散發出與眾不同的氣勢,而且聽說駱靖是獨居的,所以他開口了:「公子想必就是鬼醫駱靖了,老朽是莫勤,今日前來實有一事相求。」
駱靖看著他不發一語,既沒開口招呼,也沒做任何回應,態度傲慢的讓楊奇十分憤怒,但都在莫勤的暗示下,抑制下來。
莫勤見駱靖沒有反應,只好逕自說下去:「老朽就住在山下不遠處的富陽鎮,日前小女不小心中了毒,希望你能高抬貴手,救救小女。」
駱靖低垂的眼眸讓莫勤感到十分焦急,不知他是否聽進去了。
駱靖啜了口茶,沒有太大興趣,但他記得他的諾言,所以淡淡的問:「什麼毒?」
「這種毒,老朽不知道,老朽請來的醫生只說是罕見的奇毒。」
「有何症狀?」依舊是冷冰冰的,駱靖的反應冷漠得令人側目,也令人猜不出他是否願意出手救人。
「小女中毒之後便昏迷不醒,一天十二個時辰之內,體溫每隔四個時辰就轉變一次,子時到卯時為寒、辰時到未時為熱、申時到亥時又恢復正常,如此反覆不斷。」莫勤一口氣說完,希望他所說的症狀能讓駱靖知道如何救羽霏。
「哦?」駱靖沉吟一聲,這樣的症狀確實是他行醫多年來未曾見過的,讓他對這罕見的奇毒起了點興趣,如果他沒料錯的話……
「駱公子,請你一定要救救小女,老朽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駱靖輕扯著嘴角,這句話他聽得太多了,也見過太多人反悔。
「駱公子?」他到底救不救?莫動心急如焚,駱靖是他唯一的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