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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櫻桃

  「以、以前那件事……我、我很抱歉。」她吞吞吐吐地說著。

  秦佑懷眉一挑。「以前那件事?」

  他的口氣好像知道她提的是哪樁,又好像不知道。

  「就是……社團教室後面發生的……那件事。」天哪!別要她再提示更多,她怕自己會糗得燒起來,引動防火灑水系統。

  「哦──」秦佑懷點點頭。「那件事,我記得。」

  「抱歉。」明月低著頭,因而沒看到他似笑非笑的神情。

  秦佑懷覺得很好玩。

  嚴格說起來,這件事,應該是他向江明月說聲「對不起」才對,畢竟他當時小小地「玩」了一手。

  不過,既然她都沒發現自己被耍了,那他也別急巴巴地湊上前去道歉。

  「過去的事都不要再提了,我早已不放在心上,『俠義』既然錄用了你寫的腳本,就代表你有才華。」秦佑懷微微一笑,模稜兩可地說道。「日後,希望我們公事公辦。」

  「公事公辦」?那就是「既往不咎」了!

  聽出弦外之音,她飛紅了臉頰,實在感謝他的寬宏大量;承他一言,從今以後,她心裡的大石頭也可以落地了。

  「一定。」她握拳說著,為自己的好運鬆了口氣。

  「那就這樣,你慢慢喝,我先回會議室。」

  明月目送著他離去,才旋過身去加點奶精與冰糖,抿著笑的空檔,一道剽悍的黑影立刻闖了進來。

  「你跟他有什麼過節?」陸青野擋在門框,盤著雙臂問她。

  「嚇死人啊你。」她白了他一眼。「你害我差點把咖啡灑出來!」

  「他倒的咖啡有這麼好喝嗎?」他不知道自己出口的話有多沖、有多酸。

  明月也沒有意識到。她只是擔心一杯咖啡會把她唯一的套裝給毀了!

  她的沉默不答,讓陸青野更加不悅。

  他才剛在走廊外,與秦佑懷擦身而過,他那惡質沒人知的老哥還朝他吹了一聲又響又亮又具挑釁意味的口哨。

  他其實也沒聽到他們在聊什麼,但進到茶水間,就看見她臉兒緋紅,嘴角含笑,那羞怯嬌巧的模樣是他沒見過的,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別的女人如何為他老哥的風采傾倒,都隨人家去,唯獨江明月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他一時也說不上來!

  總之,他就是很不爽。

  她對他就恰北北,完全不顧多年前的「情分」,隨口就撂下一句「互不往來」,看到他不是瞪著眼,就是沒表惰,兩者之間,根本就是差別待遇!

  他固執地追問道:「你們以前就認識?」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他們都念過白泉中學。

  她執意不答,讓他更不痛快。

  明月攪著咖啡。教她怎麼說呢?她怎麼可能把幹過的蠢事說給他聽?依他那不饒人的性子,不笑掉大牙、兼而每天把她揶揄到跳腳才怪!

  「我的事,不要你管。」她大口大口地吞掉咖啡,丟掉紙杯,逕自想往外走。

  陸青野堵住門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眸心奇異地灼熱。

  她也不甘示弱地往上瞪,瞪著瞪著,突然覺得這個角度好熟悉。

  她當年好像就是這樣看呀看的,然後腳尖一踮,就把嘴唇送上去。

  那雙不馴的眼神,也跟眼前這雙一樣,寫滿了怒與傲。

  她瞠住了。

  一時之間,那天與這天,那時與這時,那人與這人,忽忽區分不開。

  陸青野也分不清,只覺得眼前的芳唇姣美誘人,他心念一動,想要重溫舊夢。

  眼神變得矇矓而溫存,他緩緩地俯下頭去,就要含住那甜美的誘惑……

  明月眼一眨,幾乎要閉上眼接受,然而,灼燙的體熱趨過來,那種陌生又親暱的感覺令她顫抖,忍不住又是一眨眼。

  這一眨,他就近在眼前,逃家的神志霎時全回籠了。

  等等,他……他們在做什麼?

  明月心一慌,雙手撐住他的胸膛,用力一推。

  他不動如山,倒是她踉蹌了好幾下,陸青野伸手去扶,眼中的迷濛也散了去。

  「江明月──」他開日,想說些話,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走開啦!」她甩掉他的攙扶,看起來有些惱、有些怒。「我要出去!」

  她頭垂得低低,一副看都不想看他的樣子,陸青野眼色一黯,由得她去。

  明月往會議室跑,思緒亂紛紛。

  她才解決一個「親親」惹來的懊惱,旋即又險些捲入另一個「親親」的狂潮。

  她不是不相信愛的存在嗎?

  她不是寫了幾十本言情小說,還對男女間的親暱很排斥又很討厭嗎?

  今天的她,到底怎麼回事?被「驚」喜沖昏頭了?

  明月咬咬唇,勒令自己今晚必須延長工時,多寫半章,以示懲戒!

  第五章

  忍耐半會議的時間,已經探到陸青野耐性的底限了。

  會議結束後,早已超過下班時間,一聲「散會」令下,在場員工立刻作鳥獸散。

  他一反常態,沒急呼呼地離開公司,反而直接闖入董事長室。

  秦佑懷握著企劃書,靠在皮椅上翻閱,一雙長腿舒適地擱在桌邊。

  下班時間,他的精神也鬆懈下來,開了瓶紅酒,閒享個人時間。

  空氣中漂浮著紅酒的醇香,聽到門被撞開的聲響,他隨即坐直了身。

  「青野?」看見他,他眼中有刻意的驚詫。「你今天要跟我一起回家嗎?爸媽也在念,說你好一陣子沒回去陪他們吃飯了。」

  「我有事找你『解決』。」陸青野沒被他帶開話題。「當年你搞了什麼鬼?」

  「什麼當年什麼鬼?」他一頭霧水的模樣很像真的。「對了,我剛剛細看了江明月的履歷,就那麼巧!她剛好也住在重光大樓,就是你那位隔壁芳鄰呢!」

  此言一出,更讓陸青野相信,他真的在背後耍花樣。

  想當初,他說要搬家,重光大樓雀屏中選,也是秦佑懷居中牽的線,現在江明月又成了遊戲腳本的寫手,這兩樁巧之又巧的事,肯定是他在背後操弄。

  目的是什麼?

  他大步跨過來,兩掌往桌上一拍。

  「你現在又在搞什麼鬼?」

  秦佑懷一臉無辜。

  「喂喂!你是我弟弟耶!能不能對我尊重一點?」

  「回答我的話。」

  秦佑懷的視線轉回到企劃書上,依然是優哉游哉的模樣。

  「回答我的話!」陸青野一把抽掉那疊A4紙張。

  秦佑懷看了他好半晌,終於低頭。

  「好好好,你要我說什麼,我就說什麼。」

  討厭!他自認比狐狸還狡猾,比變色龍還精於偽裝,但這一切只要碰上他這莽撞的同胞弟弟,直衝沖地撞過來,就很難施展得開。

  「我問你,你跟江明月是怎麼回事?」

  「哪有怎麼回事?大家不就是白泉中學,學長與學妹的關係嗎?」

  「只有這樣嗎?」

  「不然還能哪樣?」秦佑懷拿「問題」來回答「問題」。

  陸青野瞪著他。

  他太清楚,秦佑懷深諳閃躲之道。秦佑懷從不說謊,但會在「不說謊」的最高指導原則下,把「不說實情」與「模稜兩可」的藝術發揮到最高點。

  如果他不把話挑明,秦佑懷就會一直閃來閃去,他永遠得不到正面的回答。

  他頓了頓,率先丟出一顆炸彈。

  「高中畢業典禮那天,我被江明月強吻了。」

  端起紅酒,正想怡然啜一口的秦佑懷被嗆了一下,絲質襯衫立刻染上酒的紅。

  「什麼?」他好生「震驚」地反問。

  是該震驚!他沒有想到,陸青野居然會那麼爽脆地直接說出這檔事。

  他不是很彆扭嗎?不是很ㄍ一ㄙ嗎?所有被整的事兒,陸青野都來當面對質過了,唯有這件事,他再不悅,多年來也一直按兵不動,沒問過他分毫。

  但他現在居然自己開口提起了!莫非他察覺到什麼不對?

  「別裝了,我知道,那一年有很多人對你表達過『慰問之意』。」陸青野譏諷。

  來揶揄秦佑懷艷福不淺的死黨、來哀泣心上人「貞操不保」的仰慕者、來湊熱鬧兼講八卦的好事者,多得不可勝數,他不是瞎子,不可能沒看見。

  只是,相關的話題,他沒聽人講,也沒講給別人聽,自個兒封鎖了出與入的消息。

  因為被吻的人是他,一方面,當時他覺得很干、很孬、很沒種,二方面,他真的以為自己是江明月真心想吻的對象,江明月真的喜歡他,所以,即使是兄弟倆,也一直沒就這個話題進行過討論。

  現在拼拼湊湊,還原真相,總覺得有些蹊蹺。

  當年的「真相」就像拼圖一樣,不管怎麼拼,都少了一塊。

  他直接聯想到老哥,除了他,別人沒這個閒工夫,也沒這個膽擺弄他。

  秦佑懷放下紅酒杯,身往前傾,雙手合握在桌上。

  「別傻了,那些人不知道我們是『雙胞胎』,看到你被強吻,還以為是我……」

  陸青野靈光一現。抓到重點了!

  「對,你就是利用這一點去愚弄別人,包括我。」

  他們不只是巳弟,還是同卵雙生的雙胞胎!

  出生時,他們幾乎長得一模一樣,然而,隨著歲月流逝,漸漸因個性不同而生出歧異,可一直到高中,在校規嚴厲的約束之下,外型還算相似,但氣質已然迥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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