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阿順告訴她,宇兒和儀兒把自己照顧的很好,而且,嚴令風也差了個大娘過去照顧他們的起居,還送了不少日常用品過去,可她卻並不相信。
阿順是嚴令風的心腹,他自己也承認當初到綺春閣跟她做朋友,謊稱是她家忠僕的子孫,全都是嚴令風吩咐的,為的是要監視她的一舉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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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實情讓莊月屏又氣又惱,想到自己一片真心卻被人如此玩弄,就算阿順道歉了幾百、幾千次,也彌補不了她心中所受的傷害。
只是因為不想他難過,所以,莊月屏表面上還是裝作若無其事,但不再和他談心了。
所以她沒辦法判定阿順報的消息是不是真的,誰知道會不會又是嚴令風的吩咐呢?
總之,沒親眼看見,莊月屏就是不放心,但幾番要求他讓她去看看孩子們,都遭到他的拒絕,他沒有任何理由,只是冷冷的丟下一句,「你現在唯一要掛念的,就是如何取悅我。」
猶記得那一夜她從宿醉中醒來,發覺自己赤裸著身體躺在床上,訝異的想坐起身,卻看到他坐在桌旁深思的凝望著她,然後荒謬的命令她,「還記得我娘的聲音吧?學一次讓我聽聽。」
時過多年,就算她依稀記得,也學不來啊!更何況她這輩子還沒模仿過任何人,於是她當時只能吶吶地說:「我不記得了,你……你先示範一次讓我聽聽吧?」
他的臉色變得很難看,瞪著她瞧了許久,突然罵道:「真是見鬼了!」就轉身離去了。
當時她只覺得莫名其妙,並沒有多想,反正,他的事已不是她能干涉、影響得了的,就如同她猜不到他的想法、抓不住他的心一樣,她現在的身份不過是供他洩慾的「愛奴」,身份低鄙得很。
一思及此,她便更想見宇兒和儀兒了,可她才踏出霄風樓一步,就被一雙粗壯的手擋住,雷風堡的護院面無表情的告訴她,「堡主吩咐,不能讓夫人踏出這園子一步。」
嚴令風當真如此殘酷絕情,決定一輩子把她軟禁在霄風樓裡嗎?
冷冷清清的屋子,白天只有阿順偶爾會送來膳食、衣服,以及打掃,順便告訴她一些外面的消息。
泰半的時間,她就只能看看書,不然就是發呆,等待嚴令風回來。如果他興致好,就會拉著她一起「共浴」;若是心情不好,便一聲不吭的倒在床上,與她相背而眠……
日復一日,她的未來就要這樣過嗎?
她好空虛、好寂寞,她多想回到過去,回到跟宇兒、儀兒一起在綺春閣生活的日子。
繞著霄風樓的圍牆一步步的走著,莊月屏幽怨的想著,如果她不曾知悉圍牆外的世界,也許就不會這麼難受了,可她真的好想好想出去。
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莊月屏不知打哪來的一股衝動,抬腳發洩似的往牆上踢去,心裡氣惱著這堵牆束縛住了她。但奇怪,她竟然踢了個空,還差點往前撲跌而去。
她好奇的蹲下身子,撥開高及腰部的矮樹,發現在枝丫交錯之後竟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洞,一般男人是沒辦法從這個洞進出的,但她身材嬌小,勉強可以通過。一想到有機會能溜出去,她的心不由自主地多跳了好幾下。
她連忙轉身進屋解下頭上的髮釵,改束成男子的髮型,再翻找出嚴令風以前的衣服換上,雖然仍是太大了些,但稍微反折還過得去……不一會兒,莊月屏便搖身一變,成了一位俊秀的翩翩公子。
就這麼溜出去,堡裡的人應該不會發現她就是他們的夫人吧?
但就算被認出來了又如何?也不過是再被嚴令風冷嘲熱諷一番罷了,結果也不會比目前的生活更糟。
莊月屏偷偷摸摸地來到了綺春閣,出乎意料的,原本已經有些荒涼的樓閣,竟然恢復了以前的面貌,屋子前荒廢多年的牡丹園又鋪上了新綠,一株株的幼苗整齊的排列著;屋子也被重新整修過,呈現出不同於以往的活力,「春天」似乎又來到了綺春閣。
但她不確定自己喜不喜歡這個改變,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她沿著屋子外走,深怕屋裡還有其他人在,若她就這麼進去,很快就會被揭穿身份。她期待宇兒和儀兒會如往常般在菜圃裡做事。
但眼前的景象又讓她大吃一驚——菜圃不見了,她和宇兒花費了一番工夫搭建來當作廚房的棚子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盆盆的芍葯。
這些改變讓她在驚訝之餘,難免憂心忡忡,嚴令風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特意恢復綺春閣的舊貌?
還有宇兒和儀兒呢?他們到哪裡去了?
她小心翼翼的溜進屋子,發現屋子裡的一切也變了!原本因灰塵沾惹而失色的傢俱,如今一件件都泛著亮潔的光澤;而顏色早已剝落的樑柱也重新漆上鮮艷的朱紅,窗邊甚至還掛上了水藍色的輕紗,添了幾分優雅……眼前的景象,讓她驀然回到五年前的新婚前夕,姨丈特地建了綺春閣送給她和嚴令風當作新婚禮物,那時候,這園子的樣子就像現在.
酸楚的感傷在莊月屏的胸壑間擺盪,她真的不明白嚴令風到底打算做什麼?她不想要這園子恢復舊觀,這熟悉的景像一幕幕都會提醒她「過去的一切」。
忽然一陣琅琅讀書聲傳來,是宇兒和儀兒的聲音,莊月屏好奇的悄悄靠過去,在西邊的廂房裡看到了他們。
他們兩個都被打扮得像好人家的少爺和小姐,煞有介事的坐在桌前搖頭晃腦的念著,「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
在他們的面前有一位老先生也跟著搖頭晃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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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並不愚蠢,當下便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嚴令風竟然為宇兒和儀兒找了個夫子教他們讀書?!讀書是好事,她很贊成,之前她沒有這個能力,只能拿著屋裡僅有的幾本經書教導孩子們背誦,雖已盡她所能,但她仍覺得不夠;現在有了夫子,想必孩子們會學得更多,或許以後更有機會可以出人頭地。
但嚴令風為什麼要花這樣的心力在這兩個孩子身上?之前他威脅著要把他們送走,難道不是表示他不喜歡他們嗎?
再說他連孩子都不願意和她生,理應是厭惡小孩子的人,怎麼會反而對宇兒和儀兒那麼好,並加以栽培呢?
腦海裡浮現一連串的問號,卻沒一個有答案。到底嚴令風是個什麼樣的男人?莊月屏突然發現自己對他的瞭解好少好少,唯一知道的就是他恨她,其餘她完全不瞭解。
雖然心中有很多謎團尚未解開,但看到宇兒和儀兒的確得到良好的照顧後,她終於安心了,也不打擾他們唸書,她打算就這樣回去。
為了怕被人撞見,莊月屏故意選擇偏僻的路徑,沒想到才走了一會兒,不遠處便傳來了人聲,她連忙躲到一旁,卻見來人竟是風遠揚和一個高躺優雅的夫人。
「日月,我已經把話說明了,你到底決定怎麼樣?」風遠揚追著那位名叫日月的夫人。
日月停下腳步,驟然轉身低頭怒視他,「我說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更何況我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我勸你最好死了這條心,回老家去過你的富貴生活。」
「你不跟我走,我是絕對不會回去的。日月,你還不明白嗎?你是我的,我們應該要在一起的。」
風遠揚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向有夫之婦求愛?!難道他不知道這是有違道德倫常的嗎?雖然莊月屏很佩服他的膽量,但這種敗德的事是不該繼續下去的。
不過,奇怪的是,那位夫人的丈夫怎麼會讓自己的妻子落單,好跟風遠揚有機會獨處?
「不明白的人是你,我已經說過了,我這一生就是這副模樣了,不會為了誰而改變,就算是你也一樣。」
「我不在乎,你不變,我變就行了。只要我們能在一起,你喜歡穿什麼就穿什麼。」
「你……你真是不可理喻!難道你要全天下的人都笑你嗎?」
「我不在乎,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才不管其他人怎麼想。」
莊月屏愈聽愈羨慕這名喚作日月的夫人,能有風遠揚這般癡情的小子為她守候。
「你不在乎,我在乎,我不想毀了你。」日月轉身又要走,但風遠揚拉住她的手。
「日月,不要再跟張勁在一起了,就我們兩個不也挺好的?我們一起遊蕩江湖,看盡天下風光。就算長輩們不贊同,那又怎麼樣?別忘了,我從小就注定是你的人,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不會在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