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哭了。」歎口氣,他無奈地將她摟進懷中,「你這樣……真的讓祈大哥很為難,你知道嗎?」
為難?「為什麼?」巧柔不解地抬起淚濕的眸子看著他。
祈振宇默然回望,嘴角泛起一絲苦笑,「你都知道了,不是嗎?」那晚她哭著來找他,就是為了那件事吧?
無視她眼中益發明顯的驚恐,他狠下心繼續說道:「那天,在汐止的山上,是我……是我命令江凱元去支持其他隊友的,我為了盡快結案,為了證明自己的辦案效率,所以叫你哥獨自上山。我根本不管他的安危,不管他是否會遭遇到危險,只是自私地享受著呼風喚雨、支使別人賣命的快感……」
「不!」
巧柔大喊著,並忽然抱緊他,在他懷中拚命地搖著頭,「你胡說!事情不是這樣!」她的祈大哥才不是這種人!
「你不相信嗎?」祈振宇依舊苦笑,「丫頭,我就是這種人。」
不。巧柔仍是搖著頭,比起當初剛聽見這事時的震撼,此刻的她,只覺得莫名的心痛。
她相信祈大哥,她相信他當時絕對沒有料到,會發生這麼嚴重的後果。大哥的死,他應該比任何人都還要難過、還要自責;否則,他喝醉那晚也不會抱她抱得那麼緊,不會露出那麼痛苦的神情。
他怎能這樣傷害自己?還把自己說得那麼不堪……
「不管別人怎麼說,不管你怎麼想,我都不相信,因為……因為我愛你,我相信你絕對不是那種人,不是!」她緊緊地環住他的腰身,彷彿這樣就能安慰他,替他減輕痛苦。
巧柔……祈振宇忍不住輕歎。
「你這個傻瓜,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了?判斷一個人的好壞,是不能單憑直覺的。」而她卻總是一犯再犯。
是啊,他是說過這句話……巧柔淒苦地笑著,「可是,我愛你呀!既然愛你,我就必須相信你,不是嗎?」
「那麼……萬一江媽媽不同意我們在一起呢?萬一全世界的人都不諒解我們呢?」她也無所謂嗎?
聞言,巧柔緩緩地抬起頭來,堅決又澄澈的眸子對上他的。
「這些我都想過了。可是,我不能為了別人而活,這輩子我已經失去太多重要的人,我不能再為了別人的眼光而失去你呀!」
聞言,祈振宇只是深深地注視著她,那目光彷彿要將她的心穿透融化。
他明白了。
這一刻,他彷彿終於得到解脫。
之前他究竟在執著什麼?害怕什麼?
他自稱英勇無敵,可是在面對愛情的時候,他卻懦弱得連一個小女人都不如。
他閉上眼,緊緊地將她擁進懷中。
所有的問題都會解決的,只要他們相愛,只要……兩顆心不再有距離。
第10章(2)
醫院的病房外,一抹纖細的人影悄然佇立。
病房裡,斷斷續續地傳來中年婦人的輕咳,還有年輕男子不輕不重的低喁聲。
「你……你說什麼?」
「是我的錯。是我一時大意,所以才讓阿凱死於非命……請您原諒我。」
祈振宇跪在地上,低垂的眸子看不出他現在的情緒,不過那雙緊握的拳頭隱約透露出他內心的激盪。
「你說……你害死了我兒子,然後,還要我把女兒嫁給你?」躺在病床上臉色忽紅忽白的,正是巧柔的母親。
因為長年辛勞,再加上巧柔前陣子負氣離家,導致她身心俱疲,一下子就病倒了。幸好醫生說她只是身體虛弱,只要調養一陣子就可以恢復,否則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只是,此刻她躺在床上,聽著眼前這個年輕人一一坦誠自己所犯下的「罪行」,她覺得頭又開始昏了。
當初她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還對這個姓祈的年輕警官頗有好感,畢竟他年紀輕輕就當上特勤中隊的小隊長,本事是一定有的。只是沒想到……
「你、你怎麼敢在我面前說這種話?」一時大意?她兒子不是一隻狗、一隻貓,被車撞死就算了,他是一個人啊!是她懷胎十月才生下來、江家惟一的命根子呀!
而他,居然以為說一句對不起就算了?
「這全都是我的錯,我知道您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但我還是要說……對不起。」低著頭,祈振宇任江母用怨毒的眼光凌遲自己。雖然巧柔在來此之前曾懇求他什麼都別說,可是到最後,他還是拗不過自己的良知,把一切都說出來了。反正遲早要面對的,與其等到旁人去揭發他,還不如他自己先開口請求原諒。
「不可能……我絕不原諒你,更不會把巧柔嫁給你這種人,你滾出去!」江母氣極,隨手抓了床頭上的花瓶就往他身上扔去。
啷……
玻璃器皿碎裂的聲響,嚇壞了護理站的護士們,更駭住了門外的巧柔。
她杵得有些發僵的身子震了下,旋即伸手要推開病房的門,然而就在此時,身後有人以極快的速度阻止了她。
王大哥?
她張大了嘴,正想尖叫,王德威卻伸出食指暗示她別出聲。
「你以為你是誰?你憑什麼跑來這裡跟我說這些?還要我原諒你……你是欺負我孤兒寡母的沒人撐腰嗎?」病房裡,江母氣得哭了出來。
媽……
巧柔心疼不已地聽著母親嗚咽的聲音,她覺得自己的心也碎了。
一旁,王德威靜靜地握住她的手臂,像是明白她不喜歡他的靠近,所以他始終和她保持一小段距離,然後留心聽著裡頭的對話。
「我說過,我不奢望您的原諒,不過我對巧柔是真心的,因為愛她,因為對你們家有虧欠,所以我絕對不會辜負她,我會讓她幸福。」祈振宇抬起頭,目光灼灼地說道。
這個年輕人……
江母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你要怎麼給她幸福?一個當警察的、隨時會喪命的人,要怎麼給我女兒幸福?你願意為了巧柔辭掉工作嗎?嗄?」聞言,祈振宇毫不猶豫地搖搖頭。
「不,我不可能放棄我的工作。不過,就算這樣,我還是能讓巧柔幸福。」他斬釘截鐵地說道。
這年輕人,分明是想氣死她!
江母摀住胸口,急怒攻心地喘著氣,再也說不出話來。這時,王德威帶著巧柔進來了,他們一進門,就看見跪在地上的男人。
「媽……祈大哥!」她立刻飛奔至他的身旁,「你流血了?」地上到處都是尖銳的玻璃碎片,他臉頰上不斷冒血的傷口一定也是被那些碎片給劃傷的。
「哼!那點傷跟我兒子的一條命比起來算什麼?江巧柔,你知不知道你哥是被誰害死的?是他!你居然想跟這種人在一起?你這樣做對得起你哥嗎?」江母指著她的鼻子,怒罵道。
「媽……」
巧柔正要抗議,一直站在江母身旁的王德威卻說話了。
「江媽媽,我想,阿凱的死真的只是意外……當時我也在場,我們誰都沒料到那兩個窮途末路的歹徒居然如此的狡猾,當我們五六個人往山上包抄的時候,他們早已經躲在事先預備好的山洞裡,準備等我們走遠之後再逃回山下,這也就是為什麼,稍後趕來支持的阿凱會單獨遇上他們……這種事情,誰都無法預料,我想,就算是經驗再豐富的刑警,也很難避免所有意外的發生。」
語畢,他深深地瞥了跪在地上的祈振宇一眼,而後者的眼中,則閃著莫名的光芒。
要說謝謝就免了!王德威面無表情地收回視線。
他之所以幫他講話,完全是站在專業的立場。
那天,他對巧柔說完那些話之後,沒多久就後悔了。雖然他痛恨祈振宇搶了他的心上人,可是,他仍舊不應該隨便說出那種沒有事實根據的話。畢竟他跟了祈振宇這麼多年,卻從沒看過他有任何假公濟私的事情,或利用職務之便害了誰。那種人,就算拿槍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會做出有損他名節的事情。
「德威,你這孩子真是……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幫他說話?」江母又氣又不捨地斥道。
「江媽媽,我只是就事論事。」他苦笑著,回頭看了一眼巧柔,「你先帶他出去包紮傷口吧!讓江媽媽靜一靜。」語畢,他按下病房的對講鍵,請護士找人來清理病房。
「王大哥……謝謝你。」巧柔訥訥地說道,這一刻,她是真心地感謝他。
她回頭又看了一眼背對著她的母親,然後才和祈振宇相偕離開。
「那孩子……跟她哥一模一樣。」
待病房只剩下王德威和江母兩個人之後,江母忽地這麼說道。
「江媽媽,你說的……是我們小隊長嗎?」
歎口氣,江母疲憊地看向窗外,「當年,巧柔她哥說要念警察學校的時候,被我痛打了三天三夜,可是那時候的他,即使被打得皮開肉綻,也不吭一聲,那種頑固又不肯妥協的模樣,簡直跟方纔那個年輕人一模一樣……難怪……難怪巧柔會愛上他。」他們兄妹倆,向來都是感情最好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