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一群大大小小的蘿蔔頭跟著她在院子裡轉,有的幫忙遞曬衣夾,有的玩在一起,就在隨風瓢搖的床單之間玩起了躲貓貓,一群小鬼頭嘻嘻鬧鬧的,嚇得附近鎮日在覓食的放山土雞咯咯亂叫。
叮鈴、叮鈴……
一陣清脆的鈴聲,讓采薇暫時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恬恬,去拿信。」采薇在床單間露出素淨的臉龐,對門口騎著單車的郵差先生點點頭。
「好!」小女孩領了命,風也似的衝向大門口。
「媽媽,有好多信!」肥嘟嘟的小手撿起一封又掉了一封。
見狀,采薇忍不住抿著唇笑。「乖,拿去給爸爸。」
「喔。」小女孩聞言應了一聲,旋即興沖沖地穿過院子,跑進屋內。
那是一棟兩層樓高的木造長屋,是屋主自己設計並且親自監工完成的。
仿傳統式的挑高屋簷下,有一根粗壯的主梁,梁下每隔三公尺就掛著一個吊扇,在夏日裡嗡嗡的送著涼風。
小女孩進了門,踢掉拖鞋,咚咚咚地赤腳跑過木造長廊,來到一扇半掩的門前。她悄悄推開術門,賊頭賊腦地往裡頭瞧去。
「……進來吧!」
房裡頭忽然傳出的聲音,令小女孩開心地格格直笑。「爸爸,你怎麼知道?」
「爸爸大老遠就聽見你的聲音了。」
窗前,一名身形挺拔、身著休閒服的男子柔聲道,溫煦的目光,由窗外那道嫩綠色的身影緩緩移回屋內。
「爸爸,我拿信來給你。」小女孩笑咪咪地捧著信來到桌前。
「嗯,好乖。」男人揉揉她的頭,視線停留在桌上的一封航空信件。
前陣子因為他們寄了許多為育幼院募款的信件出去,所以最近回復的信是比往常多了一些。可是,眼前這封署名為英國某某律師事務所寄出的越洋郵件,卻莫名地令他的神經緊繃了起來。
他從抽屜裡拿出幾顆巧克力糖,打發小女孩出去之後,便坐下來仔細地拆閱了那封原文信。
信件的內容很簡短,只是通知他必須在期限之內回到英國,協助處理他父親的喪葬事宜,否則,關於遺產的部分,將一併作棄權論。
讀完了這封信,石仲浩臉色也已經逐漸恢復正常。
原來……石耀天過世了?
他起身,手裡握著薄薄的信紙,慢慢踱到窗前。
收到律師寄來的通知函,他心中並沒有感到特別的意外。想來,那個不死心的陳管家一定在他的檢驗報告上動了手腳,否則以他父親冷血的性格,怎麼可能將自己名下的財產分給外人一分一毫?
石仲浩冷冷地撇唇一笑,眼光再度移向窗外。
院子裡,采蔽穿梭忙碌的身影再次吸引了他,而她,像是感應到他的視線般,抬起頭,對窗後的他翩然一笑。
這個笑容,神奇地消弭了石仲浩心中不愉快的記憶。
他轉身走回書桌前,取了打火機,將手中的信件燒為灰燼。
石家的一切,早就和他沒有關係了……
現在的他,只想好好地守住這家育幼院。
三年前,他和采薇結了婚之後,兩人就合力創辦了這間育幼院。
這裡的一草一木,全都是他和薇薇兩個人花了無數的心血才建立起來的,院裡十多個小朋友,多半來自山區貧苦的原住民部落,他們在這裡,不但可以接受正常的教育,連帶的,他們家人的生活也能因此而獲得改善。
這是薇薇一直以來的夢想,所以,他要完成它。
房間裡,飄浮著紙張燃燒後的淡淡焦味,石仲浩索性推開窗子,長腳一跨,俐落地躍出窗外。
院子裡的小朋友們看見這一幕,紛紛張大了嘴,嚇得一哄而散。一旁,正打算晾起最後一件被單的采薇,則是怔怔地看著他,見他大步朝自己走來,然後一把扯掉她手中濕涼的單,將她緊緊擁在懷中。
霎時,采薇直感到呼吸困難。
「怎、怎麼了?……」
自從他們創立了這家育幼院之後,石仲浩可從來不曾在外人以及小朋友的面前,表現得如此失控。
方纔到底出了什麼事了?她忍不住擔憂起來。
她喘息著,努力在兩人之間撐開一點縫隙。
「仲浩……你怎麼了?」
「我好愛你。」石仲浩粗暖著嗓音,在她耳邊低喃。
嗄?
聞言,采薇眨著美麗的眸子,差點笑出聲來。
「我知道,我也好愛你。」她摸摸他曬成古銅色、好看的臉龐,眼中藏著不輸給他的濃烈情感。
「我們生個孩子吧?」他道。
「……呃?」
「這些孩子長大之後,終究會離開我們,我希望能擁有我們自己的孩子、孫子、曾孫、曾曾孫……」
「等等、等等……」采薇阻止他再繼續數下去。「我以為,這一群孩子已經讓你夠頭痛了。」
「那不一樣,我們的孩子是獨一無二的,她會像你一樣的可愛。」
聞言,采薇呵呵地笑瞇了眼。
「喉,你偏心喔!兒子也很好啊,我又不一定會生女兒。」
「那,我們就來賭一賭吧!」
語畢,石仲浩打橫抱起她,大步走回屋內。
他大膽的舉動,讓采薇的臉頰頓時好像著了火,她驚呼著,捶他結實的胸膛。
「……仲浩?!你別鬧了……快放我下來!」
「幹麼放?我們已經打賭了。」
「孩子們在看……」
「我會把房門鎖好,只要……」他低頭,含笑的眼底有著曖昧的火花。「你別喊得太大聲就好了。」
日光下,石仲浩爽朗的笑聲令采薇羞得無地自容。
這個家,很快就會多一個成員了,或者,兩個也不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