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她這大小姐真的是太閒了,才會沒事找事做吧?
他拍拍警衛的肩膀,笑著說道:「沒事,交給我吧,我認得她。」
「是嗎?」警衛十分訝異地睜大了眼。「既然是關先生的朋友,那我就無話可說了。」語畢,他走進亭子裡按下幾個鍵,停車場的鐵卷門旋即緩緩地開啟。
呵,沒想到這傢伙在公司裡也挺吃得開呢?!
映曦挺不是滋味地微微變了臉色。
而在些同時,關政也已經繞過車身,對車內正蹙著眉頭的人兒敲敲車窗。
「幹麼?」映曦轉頭沒好氣地問道。
「讓我上車,我陪你上去。」
去,不、必、了!
映曦諷刺地瞟了他一眼,不等他反應過來,便踩了油門,迅速往地下停車場狂飆而去,沿路還不斷發出駭人的煞車聲。
「喂喂喂,小姐?!」
警衛見狀立刻從亭子裡追了出來。
「沒事。」關政卻只是好笑地揮揮手。
唉,能怎麼辦呢?
人家她是大小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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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鎮遠的辦公室,位於集團總部的頂樓。
佔地約百餘坪的總裁辦公室裡,除了有小型健身房、會議廳及空中花園以外,還有一間設備齊全的個人起居室,其舒適的程度,絲毫不雅於外頭五星級的度假酒店。
這裡,等於是李鎮遠的另一個家,一個同樣沒有女主人、冷冰冰的家。
此刻,發出輕微隆隆聲的健身房裡,正斷斷續續地傳出不屬於這裡的女性嬌柔嗓音。
「爸--你有聽見我說的話嗎?」
映曦微抿著唇,一雙烏黑的大眼怯怯地直視著父親略顯蒼白、帶點老人斑的手。
而她的父親--穿著一身名牌運動服,正在跑步機上健步疾行的李鎮遠,則久久不發一語。
對於父親的沉默寡言、冷酷表情,映曦早就習以為常了,通常這種時候,她都會很識時務地閉上嘴巴,甚至乾脆遠遠地避開父親,免得惹禍上身。
然而這次不同,這一次她可是為了別人的事而來的,所以她不能也不應該退縮。
她想,只要能幫上宋伯伯一點忙,即便是讓父親罵一罵,那也是值得的。
望著李鎮遠毫無表情的臉,映曦鼓起勇氣再次說道:「爸,宋伯伯的公司好像真的有財務上的危機,我想--如果我們可以幫他周轉一下的話,那麼,長谷建設說不定很快就可以度過這次的--」
「這件事情是誰告訴你的?」李鎮遠很突兀地打斷了映曦的話。
呃?
映曦一陣錯愕。
她不知道李鎮遠向來最討厭關說,更討厭「無知」的女人插手干預男人們的正事。這是大忌,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可是身為女兒的她卻是一臉茫然。
她望著父親一再沉下的臉,她的心也跟著跌進谷底。
到、到底怎麼了?她說錯什麼了嗎?
李鎮遠冷冷地轉頭,他如刀鋒般犀利的眼神,令映曦不自覺地打了一個顫。
「沒--沒有人告訴我,是我自己從報紙上看來的--」她舔著唇,執意恪守對江麗蓉的承諾。
「哼,沒人告訴你?我怎麼不知道自己的女兒何時關心起財經新聞來了?」李鎮遠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長谷建設如果會出問題,那肯定是由於內部員工的互鬥。主管們不合,偏偏做老闆的宋長谷又老是袖手旁觀,總想學古代帝王,來個互相牽制,而他便可坐享漁翁之利。
這麼多年了,他的管理方式始終都沒有改變,公司當然遲早要出問題。否則,當年他又何必另起爐灶,自己成立公司?
這回,宋長谷若是妄想利用映曦來爭取李氏的資助,那他就真是太天真了。
也不想想,他李鎮遠已經容他為所欲為多少年了?多少個即將到手的大案子,全都讓他們明來暗去地硬是搶走,宋長谷以為他不知道,其實他是看在早年的情分上,所以才忍痛放他一馬,沒有追究。
如今,是長谷本身的氣數已盡,李氏才沒必要虛擲一文,去幫助這種早該被淘汰的公司。
他瞥了映曦一眼,這個老愛為宋家出頭的女兒,實在是令他蒙羞!
「長谷的事情用不著你來操心,你只管顧好自己的課業,別讓我丟臉就行了。」這是他對女兒唯一的期望。
「可是爸,宋伯伯他們--」
「夠了!成天宋家長、宋家短的。我問你,你現在到底還是不是我李鎮遠的女兒?!」李鎮遠忽地拔高音量,怒目斥道。
映曦嚇了一跳,小臉霎時變得慘白。
她當然是爸爸的女兒,儘管媽媽不要她、爸爸嫌棄她,可她永遠是李家的一份子,是爸爸唯一的親人啊!
「爸,對不起——」她慌忙地想跟父親道歉,可道什麼歉?又為什麼道歉?她真的一點概念都沒有。
李鎮遠冷眼看著她慌張的樣子,一股莫名的嫌惡自心底油然而生。
「哼!跟那女人簡直是一個模樣,老是想吃裡扒外,拿老子的錢去倒貼男人。你給我聽好了,宋家會不會是你未來的婆家還是個未知數,以後你的行為最好是給我檢點些,別再給李家丟人。」
一句句傷人的話語,教映曦不由自處蒼白了臉。
她不明白父親的怒火從何而來,更不明白父親何以要用如此重的字眼辱罵她?
宋伯伯是爸的朋友,宋家有難,難道他們不應該伸出援手嗎?
這什麼說她是「吃裡扒外」?她真的不明白呀!
望著映曦慘白如蠟的臉,李鎮遠業已無心再做什麼運動。他隨手關掉跑步機,回頭對她說道:「好了,公司不是讓你來鬧的,有話回家再說吧!」語畢,他再次瞅了她一眼。
這女兒一點都不像他,腦袋如此,長相更是,她簡直就是那個下賤女人的翻版!
難堪的回憶,排山倒海地幾乎將他淹沒,李鎮遠猛然拉回心思,然後他頭也不回地推開門,快步遠離這令他頭痛的女兒。
李鎮遠離開後,映曦頹然垂下了小小的肩膀。
她知道父親一直都不喜歡她,可是直到現在她才恍然大悟,那,不只是不喜歡而已。
她從父親寒冷如千年雪窯的雙眸中,清楚地看見了鄙夷與——恨。
他恨她。
而她,恨自己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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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政兩手環胸,靜靜地靠在牆上。
他一直都在李鎮遠的辦公室裡,隔著一扇門,他很清楚地聽見了他們父女倆的所有對話。
李叔叔的家務事他並不想管,可對於李映曦的事情,他卻異常的充滿了好奇心。
那女孩的出身,令他嫉妒,她的驕縱,令他咬牙,而方才見她被自己的父親罵得那麼慘,他卻又忍不住要同情她。
這一切真是莫名其妙!
隔壁房間已經安靜下來,關政聳聳肩,又坐回一旁的沙發上,繼續研究李叔叔交代他的工作。
幾分鐘之後,他合上所有的卷宗,收好筆記型電腦,起身準備去拜訪李氏近期內即將收購的證券公司。
他昂首闊步,在接近那扇通往健身房的門時,他沒有回頭,但腳步卻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然後停住。
他的眼光不自覺地來到了那扇厚重的原木色門板上。
那個笨蛋,應該早就走了吧?
映曦獨自坐在冷清幽暗的健身室裡頭。
空調冷得令她直打哆嗦,可她卻只是縮起身子,雙手環胸,兩隻眼睛空空洞洞地直視著前方。
她沒有哭,因為她早習慣了父親的冷漠無情,她也沒有按照父親的意思即刻返家,她現在的心很亂、很亂,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去哪裡才好。
這種時候,一般人都是怎麼做的呢?找同伴哭訴嗎?
很可惜,她好像沒什麼可以訴苦的同性朋友。大學裡的女同學對她雖是客客氣氣的,但她知道那些人其實並不喜歡自己,她們多半離她遠遠的,好像當她是外星生物一樣。
至於那些異性朋友,那就更別提了。
男人接近她的目的只有兩個——錢財,不然便是美色。想要從他們身上獲得單純的友誼?呵,別傻了。
雖然她真的很希望能交幾個知心朋友,過過平凡人的生活,可她還不至於笨到拿自己的清白與尊嚴去交換。
宋立名。
這三個字忽然跳進她亂紛紛的腦袋。
是了,宋家就可以提供她想要的人生。從小,她便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他們一家人的身上,只要嫁給宋立名,成了宋家的一份子,那麼,她便能同時擁有渴望已久的愛情和親情。
這個溫馨的美夢,她已經編織好多、好多年了,直到今天——
「唉!」映曦煩惱地將臉蛋埋進兩掌。
怎麼辦呢?這回老爸若不伸出援手,宋伯伯的公司恐怕就會陷入困境,然後,他們一定會忍不住埋怨她辦事不力,然後,李、宋兩家漸漸反目成仇,互不往來,然後然後,她多年來的辛勤耕耘,都將付諸流水——啊,這可怎麼辦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