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猶豫了會兒,然後才點點頭。
「麻煩你跟我進來,醫生有些話要交代你。然後,請你到住院櫃檯去辦理住院手續,劉小姐發須留院觀察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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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西蘭,皇后鎮。
當地的地陪正在滔滔不絕地解說皇后鎮的歷史緣起,璀璨的冬陽映照雪白山領,這裡的風景果真就和關政口中所形容的一樣,美得像一幅畫。
映曦悄悄離開人群,到一旁公園的石椅上落坐,看著當地居民悠閒地在草坪上喂鴿子。
這已經是她們來紐西蘭的第三天了,前兩天李鎮遠忙著去參觀拜訪當地的一些度假中心,所以她就一個人待在旅館中看電視、睡覺,自己打發時間。而今天湊巧是週末,無事纏身的李鎮遠於是請旅行社安排了一日來回的簡單行程,帶著頭一次出國的映曦到飯店外的地方走走。
這裡的空氣清新,步調很慢,映曦懶洋洋地靠在石椅背上,仰頭看著藍天白雲。
最近她的食慾很差,精神也不好,李鎮遠看在眼底卻也沒說什麼,頭一回出國的人泰半會出現水土不服的情形,更何況這裡的季節和台灣正好相反,會適應不良也是正常的。
他走過來,在映曦身旁坐下。
「怎麼了?身體又不舒服了?」
「不,只是腳酸,想要坐一下。」映曦立刻端正自己的坐姿。
「年輕人,體力這麼差!」
他蹙著眉輕斥,然後低頭拿出上衣內袋裡的行動電話。
映曦立刻緊張起來。
這幾天,只要父親一拿起手機,她就會渾身緊繃地豎起耳朵,想知道接電話的人是不是關政?
因為她糊塗地忘了帶充電器,而越洋電話--她根本就不會撥,也不敢問父親。
只是,這三天下來,她發現父親沒有一通電話是打給關政的,於是她一次又一次地失望了。
電話似乎接通了,映曦再度充滿期待地看著父親。
「喂,我是李叔叔。」
YES!映曦開心得幾乎快要跳起來。她咬著唇,側耳傾聽他們的談話內容,並且期待手機能轉到她的手上。
「阿政,你那邊處理得怎麼樣了?」李鎮遠低沉宏亮的嗓音,在此刻聽起來是那麼悅耳。「--嗯,公司方面你有空要去看一下,東宇科技蓋新廠的案子,無論如何一定要標到,否則今年的盈收將會達不到預期標準--嗯,你跟去看看我起碼比較放心。對了,心潔還好吧?」
心潔?
映曦蹙起眉,對父親突然間提起這個名字感到很奇怪。
她聽見李鎮遠喟歎一聲又接著說道:「--等心潔出院之後,你再過來紐西蘭好了。她們家發生一連串的事情,想必她的心裡也不好過,你這個未來的丈夫,有空就多陪陪她吧!至於基金會的債務方面--」
李鎮遠話還沒說完,就聽見身旁「砰」的一聲,映曦忽然間昏厥在草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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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媽,你就別再煮雞湯過來了。連續喝了兩、三天,我現在就連聽到允啼都怕呢--咳咳--」
劉心潔坐在病床上,邊咳邊微笑地看著床邊正在舀湯的老婦人。
「太好了,奶媽已經好幾天沒看見你的笑容了。」婦人放下手中的雞湯,轉頭握住心潔微涼的小手。「是不是因為那個姓關的年輕人?」她和藹地笑著。
老爺子剛去世,小姐又傷心得差點自殺,原本她以為這個家已經完了,不過現在看來,只要那個姓關的年輕人願意照顧小姐,這個家,很快又會恢復往日的生氣的。
心潔聽了臉兒一紅。
「奶媽!你別亂說話。等一下關大哥來了,被他聽見可就不好了。」
「有什麼不好的?他都肯為了你,不顧性命的衝到海裡救人,奶媽就不信他對你沒一點意思。」
「或許,他只是好心--」
「不會的,有哪個人會那麼傻?聽說那天風大浪大,就是專業的救生員也都未必敢單元獨下海,更何況是他?你呀,就是對自己沒信心,奶媽敢跟你保證,那小子肯定是喜歡你。」
聞言,心潔心跳怦怦地垂下了眼簾。
真的嗎?關大哥他--他真的喜歡她? 身旁的奶媽見她低頭不語,心中一陣欣慰,看來小姐果真是心儀那位關先生,如果老爺子還在世的話,他肯定會很高興的。
悄悄收了湯碗,老婦人準備替小姐去把補身的雞湯再熱一下。就在此時,病房的門被推了開來--
「哎呀,關先生,你又來看我們小姐啦?」婦人笑吟吟地。
聞言,劉心潔驚訝地抬眼。
「怎麼樣?醫生今天有沒有過來?」關政朝奶媽點個頭,便拎著水果微笑地來到病床邊。
「還沒。」
想起方纔的對話,心潔原本虛弱蒼白的臉比之前紅潤不少。
「是嗎?」關政抿唇沉思。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嗯,我想--如果醫生已經確定你的身體沒什麼大礙,那麼我也該去紐西蘭跟李叔叔他們會合了。」
紐西蘭?那麼遠?
「你--很急嗎?」她垂下肩膀。
「還好,只是--我不想讓她一個人在那邊等太久,她的膽子很小,又從沒出過國,我怕她會給李叔叔添麻煩。」他淺笑,眼中有著太溫柔的目光。
心潔聽了臉色一白,她僵硬地扯動嘴角。「『她』--咳咳--我是說,你女朋友,她也在紐西蘭?」
「嗯,已經過去好幾天了。」
是嗎?原來,是她拖住了人家的行程?心潔不覺苦笑。
原來,人家小倆口早已經計劃好要一起去紐西蘭度假,可是,卻因為她的關係,害得他們不得不分頭出發--
咳咳咳--
一陣突來的劇烈咳嗽令她的胸口好像被火燒一樣。
在黑暗席捲住她以前,她看見了急忙奔回病房的奶媽,還有病床邊、一臉擔憂地抱著她的關政,接著她便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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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昏暗,夕陽已經沒入山頭,點點星光也隱在薄薄的雲絮後面,不肯露臉。世界彷彿靜止在南半球這個無聲的小鎮,街燈太曖、爐子裡的火焰太過耀眼,映曦不自覺地淌下兩行清淚。
父親送走了醫生之後,就沒有再踏進她的房間一步,就連她滴水未進,也無人關心。
她的心好冷,從來都沒有人真正的在意過她,就連她自己最深愛的男人--都是她罔顧羞恥、自動獻身才強迫來的。
從來,都是她在一廂情願啊!
她回想起他到學校接她的那一天,在那束美麗的紫玫瑰裡面,那個陌生的耳環,還有他信誓旦旦、溫柔甜蜜的話語--
放心,我不會拋下你一個人的,你要相信你自己。
言猶在耳,她卻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異鄉,任絕望啃蝕自己。
你先陪李叔叔過去,我大約過兩天就到了。
騙人的,他從頭到尾都在騙她,他根本就不會來,他在陪他的另一個女朋友,或者,是真正的女朋友--
猝然一陣心痛,她咬著唇,掩面啜泣,一聲又一聲,迴盪在清冷的屋子裡。
這就是他的目的嗎?把她遠遠地支開,然後,他就可以毫無後顧之憂的和另一個女人步上紅毯?
她愛他、她相信他呀!他怎麼忍心如此對她--
忽然,門外有了動靜,她父親李鎮遠寒著一張臉走進來。
「那是誰的野種?」他劈頭就問。
映曦淚眼婆娑地看向她嚴峻的父親。「什麼?什麼野種?」
「你還裝蒜!你肚子裡懷的到底是誰的野種?快說!」
肚子裡的--?
映曦茫然的撫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她怎麼了?她--懷孕了嗎?
李鎮遠看著她,額角的青筋抽動,他真恨不得從來沒生過這個孽女,笨也就算了,花癡也就罷了,如今竟然連被男人搞大了肚子都不知道?!
簡直是無藥可救!她跟她媽一樣沒救了!
「你給我聽清楚了,這個野種,我要你立刻打掉!立刻,你聽懂了沒有?」不能讓這個醜聞影響到他的聲譽,打死都不能。
要打掉--她肚子裡,關政的骨肉?
映曦怔了很久。
李鎮遠在一旁繼續低聲咆哮道:「明天,我叫這邊的醫生來給你秘密打胎,你最好是安分一點,別再給我惹什麼麻煩。」說完,他忿忿然地轉身走出臥房,並且用力甩上房門。
映曦被那聲重響給嚇得渾身一震,她的淚水跟著決堤。
她有孩子了?
她和關政唯一的聯繫,她肚子裡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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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氣蒸騰。
正午刺眼的陽光穿透醫院天井,被阻擋在緊閉的粉綠色百葉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