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地方挺適合玩捉迷藏的。」就兩臂橫張,居然還無法抱住大柱的一半。
突聞人聲自她身後傳來——「我要去探視世子王兄,你們不用陪我了,先下去休息。」
好輕脆悅耳的女音,彷如黃鶯出谷。
「是。」
一陣起落有致的腳步聲,輕踩著步伐,細細碎碎地消失在大廳的走廊外。
當米葉走向霞女所在的那根擎柱三步遠時,霞女突然現身,彎腰打恭作揖,頗具禮數。
「這位姑娘,你的聲音是我所聽過的聲音裡最美妙的。」先褒獎她一下,事情會順利一點。
米葉兩頰飛紅,羞答答地將臉側向一邊,不敢直視眼前的不速之客。
「『你』……是……誰?」被一稱讚,米葉的聲音竟有些許走樣,因為從來沒有「男人」讚美過她的音色。
突然咚咚的腳步聲,自米葉身後走過,是一列巡視城堡夜間安全的侍從。
霞女俐落地閃身躲在大柱後面,直到侍從走遠,才探出頭來,兩顆晶亮如星光的眼球,瞅著一臉莫名的米葉。
「我是誰不重要,只是想請問這位聲音好聽的姑娘,你們樓蘭王子的房間在哪裡?」霞女一直讚美對方,就是要使對方心花怒放,再據實告知。
米葉淺笑的唇角如一彎明月,她心想著——「這黑衣男子好可愛啊!」胸口的小鹿亂撞成一團。
「什麼是『樓蘭……王子』?」米葉不解那稱呼。
霞女以她有限的江湖常識加以解釋。「就是將來要當你們樓蘭國老大的那個男人!」
「哦,『你』是說世子王兄啊!」米葉豁然明白。
這會兒輪到霞女一頭霧水。「怎麼樓蘭的王子;稱呼這麼長哩!真麻煩。」
米葉掩嘴輕笑,笑聲如鈴。
「『你』沿著右邊的迴廊,走到底會有一座玫瑰花園,穿過花園,會發現有一個圓拱大門,大門前垂掛兩個燈籠,燈籠上各寫一個漢字,走進去,再往左邊直走就會看到了。」她說話的語調,悠揚輕快,真像在吟唱歌謠。
「這麼複雜呀!好吧,我盡量記住。」這時候她真希望自己的頭可以再大一些,也許記的東西可以多一點。
「沿著右邊的走廊,走到……」她開始邊復誦邊朝目的地而去,忘了道謝。
米葉沒見過那般逗趣的男人,雖然想追問他的名字,卻又礙於身份難以啟口,但——見他就要消失了,卻也顧不得矜持,連忙追問。「『你』叫什麼名字!」低垂蠔首,一副嬌羞的模樣。
咚咚咚,霞女再度奔回原地,見米葉一直斜視地下,她隨即蹲下去,極目力所能地搜尋著,終於找到一隻迷路的螞蟻,便將它捉在手上。
湊近米葉的視線所及之處,問道:「你是在問這只螞蟻的名字?還是我的?」她昂揚著眉,一臉天真。
米葉可羞壞了。哎呀,哪來的呆頭鵝,非要人家講白了不可。
「當然是問『你』。」她的聲音更軟更甜,像糖水一般將霞女淹沒。
「我想也是,只是你一直盯著地上的螞蟻看,倒像是在對它說話,哈哈……」霞女本想用力一掐,將螞蟻弄死,但怕螞蟻的父親傷心,便把螞蟻小心輕輕地放回地面。
「我叫賽——夏!」還是用賽夏的名字安全些,就一邊手推著螞蟻的屁股,催它走路,一邊說出名字。
「啊——『你』也叫賽夏?!」米葉訝異極了。
「哇!你那麼大聲一叫,剛才說的口令,我又忘了!」原來她忘了去目的地的那番指示。
「沒關係,我再說一次。」米葉溫柔極了,言談間透出心儀之情。
「你真好!唉,都怪我大笨了,明明還含在嘴裡的話,一下子就忘了。」霞女越稱讚米葉,米葉越是張口結舌,不知所措。
就在米葉一字一句地重述時,霞女的兩粒眼珠子用心地緊緊盯住米葉的唇形,一張一合全收進眼底,看得米葉滿臉羞紅。
「好,我全記住了。」咻一下子就循話找人去。
留下滿臉紅光的米葉,陶醉在霞女的一言一行裡。
「這麼巧,『他』也叫賽夏,嗯……」她不由地一陣輕笑。「、他。一定跟世子王兄一樣是個了不起的男人。」她的芳心好像跟著那個黑衣人而去了。
呆立半晌之後,才驚覺——「我不也找世子王兄嗎?」太好了,又可以和「他」見面。
米葉的臉頰又燙出兩朵紅霞,真想看看那黑衣男子長什麼樣子?
???
就在霞女兜來轉去轉得七葷八素之際,那兩隻亮晃晃的燈籠終於出現了。
大紅燈籠上面的確寫了個漢字,還是個雙胞胎「喜」字,大剌剌地在晚風中招搖著,刺得人眼睛發酸,無法直視。
霞女揉著發酸的眼珠子,一手推開擋住她去路的大紅燈籠,但在她還沒走開時,燈籠又擺回來,撞上她的腰臂,一股熱氣差點燒上身。
她索性將它摘下來提著照明。
她走到一間長得像寢房的豪室前,直覺這裡應該就是樓蘭王子睡覺的地方,否則她不會升起陣陣的睡意,連哈欠都不請自來了。
「就是這裡了!」霞女的直覺向來奇準無比。她向來是見了茅房自然就想「嗯嗯」,進了臥房就想睡覺,看到廚灶肚子就想吃飯,不過這一點比較不准,有時候在別的地方肚子也會不聽話地鬼叫。
對著精雕細琢的門飾紙,她緩緩伸出纖長的食指,邊笑邊沾了點口中的唾沫,其實她很想在房門上寫道:「霞女到此一遊」的字樣,這可是她第一次到樓蘭,應該留點紀念才對,礙於身上沒筆硯,只得作罷。
原先只想要在門紙上搓開一點小縫,偷偷觀察一下房內的樓蘭王子長得嚇不嚇人,沒料到,那門紙薄如蠶絲,她的手指才輕輕一碰,竟啪——地一聲,破了個大洞,她的整隻手都伸進去了。
「誰?」
她已驚動了房裡的人,轉身想逃,已來不及了,背後有隻手重重地壓在她的肩上,教她動彈不得。
「對不起,我走錯地方了,再見!」霞女頭低低地說完話就想走,只是背後的人,卻不願輕易地放手。
那人伸出手朝霞女頭頂一抓,咻——但見霞女用來蒙面的黑頭巾已被扯下,露出那支被壓得垮垮的沖天炮,像一株行將枯槁的樹苗。
「是你!」
一直不敢轉身的霞女,聽到有人認識她,再顧不得了,一個回頭,差點撞到背後那人厚實堅挺的胸肌。
「賽——夏!」她叫得更大聲,賽夏四顧一探,連忙搗住她的嘴巴,以免驚動了他人。
隨即將霞女帶入房內,見她那副傻不愣登的夜行裝,配個沖天炮頭,那模樣倒挺爆笑的。
「你來這兒做什麼?」多日不見她了,賽夏卻忘不了她天真逗趣的可愛模樣。他邊問著話邊打量她全身。
「喂,你別這樣看我,好像在看小偷似的。」霞女雙手環胸相抱,想遮住點什麼,卻又什麼也蓋不了。
賽夏不解了,他明明是含著喜相逢的眼神對她,為何會被誤會呢?這個不一樣的霞女,看待事物永遠有不同於他人的一套見解。
她打開房門,左顧右盼地巡探一遍後,又關上門,壓低音量說:「是美神公主要我先來看看那位樓蘭王子長成什麼德性?萬一他是個醜八怪,那公主就決定和李廣逃婚,不來樓蘭和親了!」她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哎呀!糟了,我怎麼把公主的秘密講出去了。」她立即跎高腳尖,拉住賽夏的脖子,威脅地說:「我警告你,千萬不能將這個秘密洩漏出去。」
賽夏嘴角微咧,邪邪地笑著。「她的秘密我沒興趣,不過我倒想聽聽你的看法?」他瞅著霞女,輕輕將她的手拿下來,握在手心裡。
「什麼看法也沒,因為我根本還沒看到那個樓蘭王子。」她氣得跺腳。「剛才那位姑娘大概是新來的侍女,指錯了路,害我也走錯了地方。」她頹坐在椅子上,十分懊惱。
賽夏怔了。連這麼明白的事,她都能想歪,不知她腦子裡都裝些什麼料,怎會如此與眾不同呢。
「對了,那你來這兒做什麼?」她突然抬頭問道。
賽夏被問傻了。
「我來這兒做什麼……」他一時無言以對。
霞女抖地站起來。「哦……是不是李廣也叫你先來探探人家樓蘭王子是不是長得比他英俊『稍傻』呀?」她溜到賽夏的肩下,瞅著大而清亮的黑眸瞧他,一臉好似猜中人家難以啟口的心事那般得意。
「啊?」他越來越欽佩她的想像力與聯想力,真是高超呀!
「結果你也碰上那個新來的姑娘,被指錯了路,所以就出現在這兒了,是吧?!」她嘿嘿而笑。還好有人跟她一樣笨,她還不算太丟臉。
事到如今,他得告訴霞女真相才行,免得誤會越結越深,今後他所說的話,霞女都不信了。
「霞女,其實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