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心頭那股突如其來的尖銳刺痛,是陶以彤沒有料到的。
她深吸一口氣。
「我是來找你的。」狄御明炯炯的眼眸,沒有片刻離開過那張嬌甜的容顏,當然也沒有放過她一絲一毫的情緒變化。
「你來找我?」陶以彤有些訝異。他們不是有共識,不去打擾對方嗎?
狄御明點頭,微微笑著,客氣而生疏。他從西裝胸口的暗袋裡,掏出一隻潔白的信封。「我送這個來給你。」
陶以彤接過了,困惑地看看雪白的信封,又看看面前瀟灑沉默的男子。
「你寫信給我?」
狄御明又笑了,露出整齊的牙齒,魅力驚人。「不,不是信。你回頭看了就知道。」
那會是什麼?
支票?謝謝她曾經和他共度的一夜?
不,不可能這麼老套。何況要給的話,不會拖到現在才給。
要不然還會是什麼?
陶以彤對著信封發呆,半晌,一抬頭,卻發現狄御明已經離開了。
門口空蕩蕩的,只有外面秘書走來走去,狄御明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
她摸摸額頭,貨真價實的刺痛感告訴她,剛剛確實發生了一連串的事情,並不是她在作夢。
再次深吸一口氣,她緩緩打開了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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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禮拜後,台北的冬夜,下起了綿綿的細雨。
好冷。
當然會冷,攝氏十度不到的天氣裡,穿著美麗卻單薄的細肩帶禮服,只搭了一件披肩,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會冷吧。
陶以彤站在國家戲劇院外的階梯上,仰首望著燦爛的燈火。
今夜會有一場盛宴,她夢想中的一切。
世界著名的舞團,演出她最喜愛的舞碼。芭蕾的世界已經離她如此遙遠,這麼多年來,她早已忘記了小時候的夢想--成為一個芭蕾舞者,考進超棒的舞團,然後到世界各地巡迴……
她一步步走著,越走越遠離了夢想。刻意去遺忘,離開了芭蕾,把一切都封箱收起,告訴自己不要再作夢,不要妄想……她已經不再是那個小公主了。
可是,這一切逃避,所有塵封的夢,都在狄御明交給她那個信封之後,重新悄悄的回到她腦海中。
信封裡裝著一張票,就是今晚的表演,貴賓席。
她知道這樣一張票所費不貲,也極不容易買到,可是他還是交給了她。
以及隨後送到她家裡的嶄新禮服,連高跟鞋、小提包都幫她配好。
掙扎了幾天,陶以彤還是決定要來。
就當是一場夢吧,看看她曾經夢想過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
所以她綰起了發,換上那件合身到令人臉紅的昂貴禮服,一個人來到了國家劇院,在衣香鬢影間,安靜地就座。
她身旁的位置是空著的。
燈光暗了,台上燈光卻亮了。幕起,悠揚的音樂響起。
天真甜美的吉賽兒,癡情而純真地愛上一個身份懸殊的人……這個舞碼陶以彤倒背如流,知道最後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吉賽兒只會幻化成一縷芳魂……
不愧是國際級的舞團,那俐落優美的舞姿,一舉手一投足,都充滿力與美,說著一個動人的故事……
看著看著,陶以彤發現自己在流淚,眼淚彷彿斷線的珍珠一般,不停滾落。
然後,一隻溫暖的大手,遞過來潔白的手帕。
狄御明來了。
總是在她需要的時候出現,沒有任何意外。
她接過手帕,按住已經發燙的眼睛,擦去淚水。然後,她的手被握住了,暖暖的,牢牢地護在大手中。
一直到終場,都沒有放開。
散場之際,狄御明還帶著她到後台,和那些仙子般的舞者打招呼。
實在太像夢境了,陶以彤覺得腳步輕飄飄的,彷彿踩在雲端上。
直到主辦單位的人過來和狄御明打招呼,陶以彤才聽出一點端倪。
「謝謝『訊海』的贊助,這次表演非常成功,我代表全體團員謝謝『訊海』。」團長過來握手致意,用生硬的英文,非常熱絡地說著。
「狄先生是科技業的菁英,對文化藝術也有熱情,真是難得!」旁邊主辦單位,也是基金會的會長,一臉欽佩地過來表達謝意。
狄御明沒有多說,只是寒暄幾句就離開了。
從後門出來,散場時的人潮已經逐漸退去。細雨停了,氣溫卻降得更低,他們兩人沉默地走向停車場,陶以彤不知道怎麼開口。
該怎麼謝他給了她一場如此燦爛華麗的夢呢?
一切都是為了她,千般遷就,萬般關懷……
太多的情緒在奔騰著,反而說不出話了。
一陣冷風襲來,陶以彤打了個寒顫,她拉了拉單薄的披肩。
但狄御明動作比她更快,還帶著體溫的西裝外套,已經披上她的肩。
「沒關係的,你自己也會冷……」她還想推辭。
「彤彤,不要逞強了。」狄御明回頭,在路燈的映照下,他英挺的五官上,有著肅穆而認真的表情。「我已經知道你不是小孩子,你能夠照顧自己了,這樣還不夠嗎?」
陶以彤茫然地看著他。
他略略抬起下巴,又是那樣帶點霸道的表情,只是他的眼神非常溫柔。
「我承認我一直沒辦法把你當大人對待,總是忍不住要管你、照顧你,也許一輩子都會這樣下去,要我改也沒辦法,你能不能就把它當作是我的缺點?可不可以試著忍耐?」
陶以彤的鼻子又酸了。
連她的父親都不曾疼寵她到這個地步,她為什麼一直不相信,不肯接受呢?
為什麼一直要逼他?
就算她的童年提早結束、珍愛她的父親沒能陪她一輩子,她還是長大了,也一直珍惜著那段美好的回憶,不是嗎?
「可是……萬一有一天,你改變了……」真沒用,說話就說話,幹嘛哭啊!
「彤彤。」狄御明的語氣更溫柔了,輕輕地攬住她,歎了一口氣。「如果有誰要擔心這種事,應該是我吧。你年輕又漂亮,還那麼會跳舞,全世界的男人都想把你吞進肚子裡,你難道不知道我每天夜不安枕?」
「可是我喜歡跳舞,我喜歡教舞,怎麼辦?我不想放棄啊。」陶以彤把臉埋在他的胸膛,哽咽著說,她的眼淚把他的襯衫都弄濕了。
「那我也只好每天睡眠不足了。」狄御明又歎口氣,語氣中全是無奈與寵愛。
這段日子以來的煎熬,他已經受夠。
算了算了,就讓她吧,反正從小就認命了,要讓一輩子的。
「你不反對了?」
「反對又能怎麼樣?你還不是不聽我的。」他圈緊懷中人兒,輕吻她的頭頂心。「遇上你這種會耍賴的,我還能怎麼樣?」
「人家才不是耍賴……」
「人家?人家是誰?」帶笑的調侃讓狄御明被捶了一下,他仰頭笑了,爽朗的笑聲在夜空中迴盪。
分開這兩個多月來,她忐忑低落的心情,終於在他溫暖的擁抱中,慢慢回暖。
也許她真的沒出息,只想賴在他懷裡,當永遠的小女孩。
那就讓她沒出息好了,要下定這樣的決心,也是需要很多很多勇氣的。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她真的沒辦法放開他,這個帶點霸道,有點凶,有點專制,卻全心全意想寵她、疼她一輩子的男人。
沒辦法,她一出生,爸爸就已經幫她訂好了他……注定要糾纏一輩子。
尾聲
「不是這樣啦,你的腿要貼緊我的……」
舞蹈教室裡,流洩輕快樂音,光亮的木頭地板上,一對情侶正翩翩起舞:男的挺拔,女的性感,非常悅目。
只是,才跳沒幾個小節,就停下來了,老師嬌軟的嗓音很不客氣地糾正著。
「你都沒有認真在聽音樂!」
挺拔男子咕噥了幾句,濃眉皺了起來。他學跳舞彷彿是研究公事、合約似的,一臉嚴肅。
「放鬆一點嘛,你看,你的肌肉繃得好緊。」纖纖玉手撫上強健的肩,還揉捏了幾下。「要配合呼吸,然後,注意姿勢,要保持這樣……對,腿要貼緊我的大腿,我們才能一起旋轉……」
又是一陣低低的、不悅的咆哮。
老師輕快的笑聲響起。「我教誰都是這樣啊,姿勢不正確都要糾正嘛,如果遇到像你這麼不受教的學生的話,更是……嗯!」
還沒說完,老師的教訓就被學生吞沒。
本來只是懲罰似的吻,卻一發不可收拾,越來越濃,越來越甜。
然後,毫無意外地,舞衣又被扯破了。
「討厭啦,每次都這樣,你是最不乖的學生!」嬌嗔已經帶著喘息,陶以彤抱怨著,「都不認真學!是你自己說要上課的,這樣……要怎麼開舞嘛!」
「讓別人去開舞。」狄御明才不管,他忙著「欺負」老師。「乖,把腿圈上來。」
「可是……嗯……」她發出甜得膩人的呻吟,和優雅的華爾滋音樂相應和。「可是我想跟你一起跳舞,是我們的婚禮……」
「我現在比較想愛你。噓,聽話,合作一點。」